下午空出来的时间，夏袅陪着江雾坐车去了趟殡仪馆，奶奶的忌日在四五月。
那会儿正是复习的关键时刻，两人都没抽出空来。
现在有了时间得去跟奶奶报报喜讯，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夏袅和江雾都自己估了分，分数距离他们各自想上的大学都很稳妥。
殡仪馆位于小县城边缘，夏袅和江雾打车前往。
在门外还买了一束开得繁茂姣好的白菊，还掺杂了几多黄菊。
殡仪馆的气温打得低，比外面要凉快一些，一踏进这里暑气似乎都全然消散。
这是个肃穆的地方，夏袅悄悄看了一眼江雾，怕对方触景生情，也怕江雾难过却不告诉他。
前几日夏擎和蒋妍玉带他们出去吃了顿饭，饭桌上除了夫妻俩，还有家里别的亲戚长辈，大家都围过来关心夏袅的考试情况。
那会儿夏袅便隐隐察觉江雾情绪有些低落，所以才提议趁着空档来看看奶奶。
曾经鲜活的生命现在装在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盒子上拓印着奶奶的一张黑白照，老人家笑得和善，端是一副慈祥面容。
江雾把花放进小隔间，和奶奶的骨灰盒挨在一起，有了颜色妆点，这处小小的隔间也显得不那么寂寥了。
夏袅安静地陪在旁边，听江雾跟奶奶说话。
“奶奶，我...好好长大了，参加了高考。”
“成绩估摸着还不错，能上个好大学，赚大钱。”
说完这句，江雾停顿了许久，挨着他的夏袅感觉到身旁的少年有些轻颤，他知道江雾还是难过了。
曾经难倒婆孙俩的便就是这一个“钱”字，也是因为钱，奶奶才被那人渣给害了。
这世间多的是人都为了钱追赶努力，却又为了这东西变得面目全非。
但也有人坚守着最诚挚的东西。
空气安静凝滞良久，再次响起少年略微沙哑的嗓音“算了，不说不高兴的。”
“奶奶，告诉您一件最最最开心的事情。”
“我有对象了，就是夏啾啾，您认识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不是吗？”
江雾说着，还拽着夏袅上前两步，似要给奶奶看一般。
夏袅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又看看奶奶那张和煦的照片，不敢相信江雾就这样干脆直接地出柜了，虽然奶奶已经不在了，但夏袅还是莫名有些心虚。
明明奶奶该觉得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吧...却不想，把她老人家的孙儿拐跑了。
江雾看出他的窘迫，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殡仪馆里竟笑出了声，惹得旁边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夏袅更是发窘，轻轻拍了下江雾的胳膊，抬眼却撞进江雾那双好似冰雪消融的笑眼里。
“啾啾担心什么，奶奶可喜欢你了，巴不得看咱俩好。”
从没见过江雾笑得这样畅快的夏袅有些恍神，等反应过来，桃花眼瞪了江雾一眼“从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胡诌，小心奶奶托梦骂你。”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些胡话，惹得旁边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心底生出些恐惧，加快脚步离开了。
两个少年却全然无惧，这是他们最亲最好的奶奶，才不会责怪他们。
即便搅扰了旁人，奶奶也会帮他们说话的。
从殡仪馆出来后，江雾好像彻底卸下了心中的石头，浑身都透着股轻松。
看着天边的灿阳，江雾不禁思索，若是他没遇上夏袅，又或者那天夏袅没及时出现，他还有现在的光景吗？
很快，江雾又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想这些做什么，他早就双脚迈出了淤泥地里，再也不会陷入无边的黑暗了。
他的世界有了太阳，太阳永远高悬于空，陪伴着他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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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夜风浮动，几人相约在了烧烤摊。
祁邂逅和卫莺莺自从在一起后黏糊得很，只要见面手就不会放开。
女孩儿今天穿了条碎花裙子，一身夏日清凉感，祁邂逅为了配合他，也穿了件花衬衫，远远望去还真挺配的。
夏袅和江雾的事情还没告诉他们，在逐渐走近时，夏袅就自觉跟江雾拉开了些距离。
江雾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乖乖走在他旁边，没多说什么。
走到祁邂逅俩人面前时，还佯装嫌弃地揶揄了一句“哟，小情侣，腻死人了。”
祁邂逅还不知道俩人已经修成正果，怕耽误江雾好事儿，只敢在心底吐槽夏啾啾，明明你俩这没在一起的更黏糊，他和卫莺莺光明正大，黏腻一点儿怎么了。
可惜，这话还不能说出口，祁邂逅腹诽着还看了江雾一眼，想着自己可真够哥们儿。
更何况，他们之中的伍雨声还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呢，还有卫莺莺...祁邂逅在心底默默感叹自己考虑周全。
殊不知另外两个早已得知情况，卫莺莺直接得了江雾本人的解释，而伍雨声则是自己领悟出来的。
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作为俩人的朋友才更应该支持他们不是吗？
烧烤店老板见到这几张熟面孔，连忙招呼他们坐下，把菜单拿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写上。
少年们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只想可劲儿放纵，除了各类烧烤，还叫了两件冰啤酒。
开瓶器一翘，一阵“刺啦”的气泡声便蔓延在空气中，是独属于夏日的爽朗。
比赛的奖金官方人员已经打到夏袅的账上，正好作为他们这次庆功宴的资金。
这是他们一起努力得来的，小乐队的组建不容易，一路走到现在看似短暂，实则经历了许多，钱虽然少，但几人都很开心。
桌上气氛正热烈时，夏袅忽然安静下来，拿着一根儿光秃秃的签子戳着桌缝儿，有些迟疑地问“你们...志愿都报得哪？”
热闹的气氛陡然冷却下来，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他们的志愿南辕北辙，四散各方，那...白日梦乐队自然而然就得散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夏袅为了这只乐队付出很多心血，就连他们这群人都是夏袅凝聚起来的。
片刻，夏袅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嘟囔着说“算了，你们别迁就我，按自己意愿走，不要被我影响。”
“乐队的事情，放假我们也可以聚在一起玩。”
几人纷纷附和他，让他放心即便是再忙，假期也一定会聚在一起。
但夏袅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他知道人长大了，就有了各自的事情，曾经的梦想或友谊都会在不经意间走散，能留下的大多都是真情谊。
即便这样，也还是会因各自有了不同的事情，聚少离多...
想着，夏袅便喝得有些多了，眼尾和脸颊都蒸腾上热意，不知不觉人便没了骨头似的往江雾身上靠。
江雾半点没介意，反而长臂一伸，将夏袅圈在臂弯里，让人靠得更舒服。
看着脸红扑扑的少年，没忍住亲了一口，也有些微醺的江雾亲完才反应过来，现在不只是他和夏袅两个人在。
江雾抬头看着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的三人，除了夏袅大家的酒好像都醒了。
江雾舔了下唇，淡定下来，冷静地对众人宣布“哦，忘记告诉你们了。”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周围都还热闹着，他们这一桌的气氛却凝固起来，还是喝晕了的夏啾啾不小心碰掉一个杯子，清脆的响声将众人从鸦雀无声的状态中拉回来。
直到这天晚上醉意熏熏的回家，夏袅都不知道，江雾已经出了今天的第二次柜。
第41章
当晚喝得醉意熏心，脸颊透红的夏袅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几个好友面前被迫出柜了。
也不知道江雾在说完他和夏袅一起在一起的事实后，还问了一句“你们不介意吧？”
对面三人皆是一愣，然后默契一致地摇了摇头。
“那行，今天先到这儿，我带啾啾回去了。”说着江雾便径直将软成一滩果冻的人搂抱起来，神态自然地离开。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祁邂逅率先打破沉默，问“你们...都知道了？”
不是他太过意外，而是卫莺莺和伍雨声的神色都太过平静。
瞧见另外两人都纷纷点头，祁邂逅倒吸一口凉气，开始为发小担忧，这两人明显得旁人早就看出来了，还蛮得过夏擎和蒋妍玉吗？
不过被担忧的两人，毫无自觉，江雾就这养面对面搂抱着夏袅回了家，姿态大方，毫无遮掩。
庆幸，夏擎和蒋妍玉早已入睡，江雾没能成功出这天的第三次柜。
江雾进屋将门轻轻扣上，又把怀里的人放倒在床上，夏袅今天喝了许多，这会儿像是泡在酒罐子里。
怕他第二天醒来难受，江雾转身去了楼下厨房，到了一杯牛奶上来。
夏啾啾不爱喝牛奶，一闻见味儿就要躲，江雾劝哄无果，自己端过牛奶杯喝了一口，捉住脸蛋红透的人渡了过去。
夏袅并没有全然失去意识，反应过来他们在干什么时，本就透红的脸更加热烫起来。
进屋时，江雾就把空调打开了，可夏袅还是觉得热，体内被那股热意缠住，怎么都无法消解。
牛奶还是剩了一小半，江雾虽比夏袅清醒却也没好到哪里去，酒精像是来了后劲儿。
外面蝉鸣声声，屋内喘息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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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的夏袅还是有些轻微头晕，躺在床上缓神。
脑海中迟钝地浮现昨晚回来之后的事情...让夏袅在大早上又红了脸。
身旁人已经不在，浴室里有水声，估摸着是去洗澡了。
夏袅莫名觉得这水声也有些扰耳朵，搅得他心绪不平，总是回想起昨晚的画面，全都历历在目。
回忆着江雾身形的夏袅在心底悄悄咕哝，平时也瞧不出来...怎么会...
饶是在亲手接触过，夏袅也还是不敢相信，脸上红了一阵又一阵，等到浴室水声停，里面的人带着水汽出来，夏袅连忙闪身躲了进去。
要是被江雾发现他一大早就起了心思，又该...
昨晚虽没做全套，却也用了腿儿，夏袅的大腿根儿还有些犯疼，可不敢再招惹江雾。
等到洗漱完，下楼吃完早餐夏袅才彻底平复过来。
饭桌上蒋妍玉刷了下朋友圈才后知后觉说“今天好像是你们出成绩的日子诶。”
夏袅和江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平静，他们早就算过分，也约好了要报的学校，对于查成绩这件事没有太激动。
但总归还是得知道一下考了多少分的。
不过还没等他们差成绩，学校就来了电话，还是打到江雾未成年以前的暂定监护人夏擎手机上。
接完电话后，夏擎跟傻了似的，好半晌才颤巍巍地说“江雾...好小子，考了个省理科状元！”
闻言，几人都怔住了，尤其是江雾本人，他估算过分，虽也算高，但没有觉得能高到这么离谱。
夏擎紧接着解释，是今年理科的题难，分数总体都不高。
江雾被身旁的人拽着欢呼，看见比他自己还高兴的夏袅才微微有了些实感。
小县城里除了个状元，四面八方都闻着味儿来要江雾的采访，但他一个都没答应，他的身世不好，不希望让人拿去编排。
家里另外三人也尊重江雾的想法，不管谁找上来都推辞掉，只是学校里想让江雾回去给学弟学妹们演讲一次，江雾答应了。
当天下午，全家人围坐在电脑前查看了夏袅的分数，和预估的也是大差不差，能稳妥地上他想去的音乐学院。
两个孩子都得了好成绩，家里商量着要办升学宴，江雾在夏家待了许久，早就被夫妻俩看作自家孩子，要办就一起办。
江雾第一次得到如此重视，内心有些许愧疚，夫妻俩还不知道，自己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拐到手的事情...
但江雾也没打算现在说。
他和夏袅刚朝未来展翅，该没有坚实的基底，江雾想，他要在能给夏袅足够厚实的物质基础后，才会向夏擎和蒋妍玉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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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家里，小群里也是一派喜悦，大家考得都不错。
夏袅试探着问了下各自的志愿，得知他们所报的学校都在一个城市后，笑得桃花眼都完成了月牙儿，眼睛里盈满凌凌水汽，抱着江雾的胳膊叹道“真好。”
尽管不知道未来他们的小乐队能否真正地走下去，但少年们的梦一直存在。
他们还商量好了，到了新城市，也要找一间出租屋做他们的练习室，小乐队是不会解散的！
高考完的假期是最长的，等到升学宴一办完，几个孩子就约着出去玩了，其中江雾和夏袅还赶在出去玩之前考了驾照，本打算自驾游，但驾照实习期没过上不了高速，加上长辈也不放心两个刚拿到驾照的孩子开长途，他们就改变了计划，还是选择坐飞机。
升学宴收到的份子钱，除去办酒席的，剩下的夏擎和蒋妍玉都交给了两个孩子，作为他们此次旅游的资助资金。
夏袅和江雾都是毫不客气地手下。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们先是出发去了沿海城市，玩了沙滩排球，看了海上日落，晒黑两度才辗转高远地带，在这个季节看到了日照金山，又去了大学所在的城市熟悉各自学校的周边环境。
夏袅和江雾已经打算好不住校，他们顺便在周围看了看房子，有几处环境不错的，两人都很满意。
等到一趟游玩结束回家，他们就该收拾行李，去别的城市翱翔了。
一向对孩子放养教育的夏擎和蒋妍玉还有些不舍，家里一走就走两个孩子，往后可就清静咯。
夏袅也有些不舍得，临走前抱着蒋妍玉撒娇，赖到登记时间临近才起身。
江雾要沉稳些，只对夫妻俩承诺会照顾好夏啾啾，夏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他和妻子是看着过来的，夏擎嘱咐江雾“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江雾顿了一下，随即认真点点头，带着夏袅上了离城的飞机。
飞机升上碧蓝的天空，少年们终于长出丰茂的羽翼，不再是刚出生的雏鸟，要飞向更加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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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所在的学校都是京市，夏袅和江雾决定外宿，于是提前了两天抵达。
在两所学校距离取了中间值，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之所以要两个房间，全然是为了空出一间来放置乐器。
江雾已经向夫妻俩说明，不用再资助他生活费，夏袅也打算继续直播自己负担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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