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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不管老人再怎么劝说，江雾中午也要赶回来做饭。
今天还恰好中午放学前是一节体育课，江雾提前请了假，拐去医院拿了药才回家。
药已经放在奶奶常用的抽屉里，也是老人吃惯了的药，不用额外交代什么，江雾也就没说，不然老人就会知道又花了一笔钱，会难过，会像中午一样怪自己没用。
江雾不希望辛辛苦苦把他带大的奶奶觉得自己没用，在他心里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无以为报，只希望老人的病能好，不要受到伤害。
临近校门，江雾接了个电话，那头的男孩正处在换声期，嗓子哑得难听，钻进江雾灵敏的耳朵里，让江雾皱了眉。
“雾哥，有个场子，你得帮我！”
“你约周五，价格老样子。”
“好好好，没问题。”那边连连答应，江雾不欲多说直接挂断电话，走近教室在位置上坐下。
小县城里只有一所高中，却有好几所初中，这些初中生最爱约架，还喜欢找高年级的帮忙，江雾在圈子里名声不小，为了赚钱他校内校外的场子都接，但时间基本都让对方定在周五。
周五放学早，他可以出完场子，按时回家，不让奶奶担心。
长时间睡眠不足让他随时随地犯困，但下午第一节是他的短板语文，不得不打起精神听。
老人对他的成绩要求不高，但江雾知道，要是成绩下滑，老人虽不说也会担心，他只能力所能及地稳住，或者略微上升。
时间精力被占，他能投注在学习上的功夫有限，能稳住现在这个成绩不容易。
老周的话江雾不是没听进去，而是没有办法，但他从不抱怨原生家庭的拖累，有奶奶陪着他，他很开心。
医生说奶奶最近情况稳定一些了，但还需要做场手术，江雾沉下一口气，心想，只要那人不来捣乱，奶奶的手术就没大问题。
江雾从初三毕业的暑假就在打零工存钱，加上奶奶给他留的一些存款，手术费是够的。
这些钱江雾存进存折，牢牢锁在床底下的铁盒里，还用好几个装满书本的大箱子挡住，那人没办法找到。
讲台上老师让把书本翻开，今天讲新课，江雾收回思绪，专心上课，只是在视线回收的瞟到门口一道身影飞快跑过。
是几次三番撞到他的夏袅，江雾摇头，不知道这人跑到楼上来干嘛。
2班的教室明明在楼下，这会儿赶着回去肯定得迟到。
江雾不再多想，长睫垂下，指骨分明的手握住小小的笔杆，在书本上记下老师说的笔记。
台上的语文老师眺望一下教室后排，心道，这每天上课瞟到江雾那处都跟开盲盒似的。
偶尔能瞧见对方在专心学习，偶尔又发现对方在睡觉，好在每次考出来的成绩不太需要人担心。
语文老师收回视线，继续讲课。
炎热的夏季，窗外响着阵阵蝉鸣，长阳中学偶有几间教室响起整齐的读书声。
少年少女的青春在这校园一隅延续独属于他们各自的故事。
第04章
9班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老周的课，学生喜欢老周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老周从不拖堂，哪怕没讲完的知识点也会留到下节课补上。
上老周的英语课是最轻松愉快的，并且这种模式下9班的英语成绩还次次占领年纪第一。
有不少老师表示羡慕嫉妒，向老周取经，可即使人家分享了经验，其他老师们还是学不来。
只能说个人又个人的方式，况且最好的方法其实还是和这些半大的孩子处成朋友。
大家都是从学生过来的，有时候把自己代入学生时代的角度，就能理解这群少男少女许多。
因为老周松泛的上课方式，许多同学下课铃一打就拎起书包要开溜。
其中包括江雾，作业他抽下课时间和一些他认为不需要太认真的课做完了，现在要赶去小县城娱乐广场的小酒馆打工。
小县城对于未成年人打工看管不严，许多辍学没读书的小混混，不想回家种地，就在县城里找些零工混着。
江雾的目的却不同，他要给奶奶凑手术费，以及后续治疗费，必须一刻不停地赚钱。
奶奶时常觉得自己是拖累，在就在江雾刚上高一的那个春节，江雾他爸江海出狱回家第一天就把家里的积蓄拿走一大半。
那个春节，奶奶和江雾像是遭遇晴天霹雳，剩下的钱连生活开支都成问题，江雾气得发抖。
奶奶觉得自己太过没用，苟延残喘着一直是孙儿的累赘，一时想不开要做傻事，被江雾拦下了。
那是江奶奶在江雾小学毕业后第一次见人哭，江雾哭的时候不出声，只是抱紧自己唯一的亲人，将头像小时候一样埋在老人肩上，默默流泪。
在江雾心里，那个父亲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有时江雾恨不得江海直接死在里面。
却又不忍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惹奶奶伤心。
江奶奶绝望的念头在感受到孙儿浸湿她衣衫的泪水时消散，她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个还未羽翼丰满就要独自面对残酷世界的孙儿。
江奶奶拍拍江雾的背脊，轻轻告诉江雾“好啦好啦，奶奶不犯傻了，大小子了，别哭了啊。”
江雾埋在奶奶肩膀上的头沉默地点了点，搂着奶奶的手臂不断收紧，似在抱住拯救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之后，江雾就把家所有的钱牢牢锁了起来，也好在在那时奶奶才拿出她偷偷藏起来的积蓄，里面有一部分其实是江雾妈妈的娘家留下的。
此前也不是为了防着江雾，而是防着江海，江奶奶想把这笔钱留着给江雾念大学用的，她听隔壁邻居说了，念大学要狠花一笔钱呢。
可现在为了两人的生活却不得不预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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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雾一只腿刚迈出教室后门，便撞上守在门边的夏袅。
那人还嘀嘀咕咕地吐槽他那位叫祁邂逅的发小，说对方不够意思，怂得不敢和他一起来。
江雾拧眉，这人几次三番撞上自己，现在又找上门来，是想打架？
他看了下夏袅那张明艳张扬的脸，抿唇想，待会儿还是不要往脸上揍好了，并且希望夏袅不要太难缠，不然打工的时间要耽误了。
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不多，那家黑心老板迟到还要扣钱的。
不知道被误会的夏袅看见江雾眼眸一亮，有些忐忑地问“江雾，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江雾脑袋不经意歪了半刻，心下琢磨，这个表情...好像不是来找他打架的。
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江雾跟着夏袅走到这层楼的尽头，这边人少，好说话。
将将站定，江雾就率先开口，似一秒的时间也不想多耽误，干脆利落地问夏袅“什么事？”
夏袅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
对面的江雾听完，盯着他沉默了许久，被那双暗沉沉的凤眼注视着，夏袅舔了舔嘴唇，平时伶俐的一张嘴，此刻却不知道如何劝说对方。
良久，期待忐忑的夏袅终于得到了答案，却不是他所期望的。
沉默许久的江雾冷冰冰丢下一句“不行”，转身就走，并且身高腿长，走得飞快，夏袅连对方的衣角都抓不住。
不过夏袅早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失败也是在意料之中，他没有气垒。
今天中午上课前他还特地拦住来看迟到情况的老周，问对方可不可以给他江雾家的地址。
老周是个通透人，在办公室时也听见夏袅的“大计划”，冲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等我回去翻翻。”
“不过...夏袅，我先提醒你，要是江雾不愿意你也不能硬劝。”
“而且...他家里情况有些不一样，希望你能尊重他的意愿。”
夏袅立刻朝老周比了个了解的手势，保证自己肯定尊重江雾的意愿，但夏袅不可能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看来得继续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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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中学有部分住校生，有几个混得厉害的，在学校里几乎响彻名声。
夏袅出学校是正好撞上对方聚在校门口，隔着门栏和外面几个初中生说话。
耳朵捕捉到江雾两个字，夏袅的脚步顿了一下才从新向前走，并且速度缓了许多。
夏袅还故意往那边走了一点，由于不能杵太近，只听到零星几句“你说那边约上江雾了？”“嗐，雾哥不是给钱就能约吗？”“那可得谨慎点，江雾是个狠角”......
再多的夏袅没听见了，因为夏擎从另一边走过来，还大声叫了夏袅的小名。
“啾啾！怎么跑那边去了，往常不都在这边等吗？”
瞧见门口那伙人的视线瞟过来，电光火石间夏袅灵机一动，朝他老爸小跑过去，勾肩搭背拦住夏擎朝原位置走去，一边走一边扯着嗓音道“啊，这不是天热吗？那边有树荫，凉快。”
夏擎回头看看，又看看自己来时的位置，脸上一笑“嗨哟，还真是。”
夏袅不知道，那几位聚在门口的小混子丝毫没察觉夏袅的偷听，反而议论起了他的小名。
“那是2班的夏袅吧，刚他爸叫他什么？”
“啾啾？哈哈哈哈，难怪每次他那发小叫他小名都要被揍。”
“还怪可爱的...”其中一个留着长发，半边刘海遮脸的男生蹲在阶梯上，看着远去的夏袅意味深长低喃。
毫无觉察的夏袅跟着夏擎上车，车子往县城里的大酒店开去，夏袅从后排攀着驾驶座的座椅凑上前，“诶，老爸，这是去哪？”
“今天出去吃，你妈妈的闺蜜的女儿要转回来上学了，让帮忙安排安排。”
“哦。”听完，夏袅瞬间丧失兴趣，满脑子都是要怎么让江雾答应他。
夏擎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对小美女一点兴趣也没有，并且神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儿子，你是不是有小女朋友了？”
夏袅有气无力地举手摆摆，因为难搞的江雾有些丧气，长长叹了一声气，回复夏擎同志，“您儿子没有小女朋友，倒是想认识一个难搞的小男朋友。”
夏擎脚下刹车猛地一踩，夏袅被安全带勒得腰腹生疼，心想还好从小家里两位同志就教育他坐车不管前排后排都要系好安全带，要不今天他这优秀的鼻梁骨就得遭遇大劫。
前面的夏擎却还没从儿子的狂言诳语中缓过劲儿来，把车靠边停下，有些忐忑地问“小...小男朋友？”
“啊，就是9班一男生，你儿子不是要搞乐队吗？”
“嘿，那小伙子打鼓不错，你儿子想和对方交个朋友，拉他入坑，哦不，入伙。”
夏擎大松一口气，后背重重砸上靠背，“你这孩子，口无遮拦的，吓死你老爹了。”
“啊？怎么了？”
看着毫不开窍的夏啾啾小朋友，夏擎才意识到，他们家这颗小嫩苗的青春期好像比其他孩子都晚，别说异想天开的小男朋友了，就小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站他儿子面前，夏啾啾小朋友可能都得来一句，“哟，卷头发啦，跟方便面似的。”
不知道自己被老爸担忧情商的夏啾啾，还皱着眉教育夏擎同志，“老爸，你下次别踩急刹，多危险啊。”
夏擎同志自觉闭嘴，算了，不开窍就不开窍吧，也好过真的哪天给他带一小男朋友回来。
毫无觉察的夏啾啾见夏擎同志重新启动车子，继续瘫在后座琢磨江雾的事情。
听那群小混子的意思，江雾周五是要去打架？他之前倒是听说江雾会帮别人撑场子赚钱，却从没见过，不禁有点好奇。
夏啾啾脑袋里不自觉开始播放古惑仔一类的港片，一个大胆的想法又在他心里诞生，不过这次怎么也得拉上祁邂逅，不然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还是有些怵得慌。
夏袅计划在周五那天悄悄跟着江雾，然后在对方招架不住的时候出手帮忙，男人之间没有什么是一场帮忙打架不能解决的，帮了江雾的忙，再对对方提要求，就不好拒绝他了。
今天听那群小混子的意思，可是要做足了准备去对付江雾的，夏袅觉得他也得做些准备。
想出绝妙计划的夏袅从一滩软趴趴的果冻变得稍微有了形态，身体坐直了些，还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
看得前面的夏擎同志一脸担忧，琢磨夏啾啾想交的那位“小男朋友”这么难搞？
怎么夏啾啾小朋友一副如临大敌，整装上阵的模样？
第05章
车子开进酒店的停车场，夏袅直接把书包扔在了车里，跟着夏擎乘电梯直上三楼包间。
在门口就已经听包间里两个女人加一个女孩相谈甚欢。
在见到蒋妍玉女士的闺蜜的女儿时，夏袅视线停留在对方那一头羊毛卷的长发上，悄悄凑近夏擎同志的耳朵，“老爸，老妈闺蜜家的小美女怎么顶着一头泡面？”
看看，早说了，知子莫若父，猜中儿子心思的夏擎同志沉默不语，给了夏啾啾小朋友一个诡异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没有回应夏啾啾小同志那句钢铁直男发言。
夏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热情礼貌的和蒋妍玉女士的闺蜜柏琴女士，以及对方的老公卫宪铭问了好，又跟对方的羊毛卷女儿卫莺莺打了招呼。
一场饭吃下来，夏袅了解到是柏姨和卫叔的工作调动，要调回来家来。
卫莺莺不想一个人留在亲戚家，也要跟着回来，回来可以，但学校是个问题，现在开学已经第二周了，这时候插班不是个好时候，需要夏袅的父母帮帮忙。
也就有了今天这顿饭，两位父亲说着转学的事情，两位母亲的眼神却在孩子间来回打转，夏袅总觉得蒋妍玉女士今天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干脆跟同龄人卫莺莺聊起来。
从卫莺莺嘴里得知对方是艺体生，转回来也要进艺体班，卫莺莺学的是播映主持，一口普通话标准流利。
夏袅说不上哪里好，就是觉得听着舒服，开口夸了一句“你中文真好！”
这时，本来聊得火热的饭桌不知为何突然一静，夏袅这句话突兀地回荡在包间里。
让在座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毫无所觉的夏袅还在挑凉拌牛肉片里的香菜，抬头才发现被大家注视着，讪讪停下筷子，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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