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手的时候,黄玫瑰的花瓣已经有些凋零了。男人用手抚摸着花瓣,它的概念不是生命,也不是死亡,所以无法控制哪怕是花朵的生长与死去。在它的触碰下,黄玫瑰的花瓣变形扭转,它变成了一种在同类中堪称庞然大物的东西,坚硬的花瓣几乎可以用来磨剪子。
猫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有了花,有了钻石,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寒酸了。
这一次,猫痛改前非,是做了准备再来的。可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连电闸都被拉掉了。
空气里还停留着柠檬香皂的味道。
折腾了一路,黑暗便自然地降临了。
猫在黑暗里融化了,它拼凑出来的人类的骨架变成了地上的一滩铅水。黑猫的影子跃然地上,它直接从影子里活动。
戒指和花都已经被它吞下去了,为了不让它们在路上跌跌碰碰,损坏了。猫的胃袋就是一个小型的深渊,既可以用来装人,也可以用来装花和戒指。
在童话故事里,总是有充当着信使的猫。它们背着用丝带系好蝴蝶结的牛皮纸,大摇大摆地从无人知晓的小路上经过。
猫在路上走走停停,它这是在确认楚渔所在的方位。他离开这个小区了,气味几乎消失了,道路上全是槐花和汽车的车尾气。
但楚渔是它的坐标,猫不可能找不到他。
光明花园31栋一单元505是猫最后停下来的地方,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门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味道。
搬家了……不对……猫难得动了动它的小脑瓜。
楚渔难道被它吓到了吗?它觉得,都是唐明端的错。问就是那个男人的错。
从黑影里幻化出来的猫,背着包装着油皮纸的黄玫瑰。
钻戒没付钱,花也没付钱,钱是不会付的,这辈子都没钱付的。
猫习惯性地破门而入,无论是哪里的大门,都无法对它造成一丝一毫的阻碍。它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唐明端租借的房子里,与正在切桃子的唐明端对上了眼神。
错愕让青年狐疑地上前,观察房门有没有合紧。门是一直锁着的,压根就没有人开门,可他的面前却还是出现了一只背着黄玫瑰的猫。
“喵喵。”猫随便叫唤了两声。
自从养了猫,对猫语额外敏感的楚渔从卧室走出来——他正在整理床铺,黑猫歪着它的脑袋,接受了来自人类饲主的摸头杀。
唐明端:“楚渔,你刚才开门了吗?”
因为猫太可爱了,所以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的楚渔,脑筋终于转上了弯。
他迟疑地“啊”了一声,然后又“嗯!”了一下。
唐明端当时就在客厅里,他根本就没看到这回事。
楚渔懊恼万分,他抱着猫,开始胡说八道,“这应该不重要吧……你看,它很可爱。”
唐明端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猫用前爪抓着楚渔的前襟,背上的东西则显得更加明显。
楚渔解下绑带,他竟然认不出这是什么花。看着像是玫瑰,但是花瓣也太大了吧。
从未结束过他的烦恼的唐明端拉过楚渔,想要从他那张谎话连篇的嘴巴里问出些什么正经的真正的东西。他越想越不对劲,楚渔的态度,和过于奇诡的各种事件,画面交织在一起从他眼前飞速划过。
花束里滚落出一个小东西,客厅的电灯照得它在地面上无比闪亮。
楚渔没看清那是什么,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枚戒指。
一枚几乎是素戒的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钻石,它的边缘还覆盖着好几颗细小的碎钻。
“还挺好看。”楚渔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想法,“这……应该不是真的吧?”
唐明端扶额,“这到底是谁送的?”没有人无缘无故会送一枚钻戒吧。唐明端感觉自己的脑仁一突一突地痛,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他应该做到视若无睹吗?
前事未了,后事又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脚下一步应该放在哪里。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猫生气地晃了晃尾巴。
【送给你。】它表现得相当的骄傲。
第60章
楚渔像机器人一样宕机了。他用开冷笑话的那种语气呵呵了两声,熟若无睹,“我下去倒个垃圾。”
逃避可耻,但很有用。
他曾经无数次这么重复。
比较可恨的是现在手里没有垃圾。
唐明端和奇怪的喵喵在同一个房间里,心情跌宕起伏。他的眼珠来回奔跑着,心里尽是“啊?啊?啊?”。
仔细想一下,古怪的事情发生的时间也很巧妙。唐明端曾经偷偷找过道士在楚渔的房间里做法,道士们骗了他的钱,还拉黑了他的号码,实在是可恨至极。
第二次,是在老家边上(这是他听楚渔说的)。
第三次,也就是昨天,则是在楚渔家门口。
……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这段时间,网络上有太多真真假假的消息了。唐明端左右也听了一些,有些内容实在是太真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他知道有一种影片叫做“伪纪录片”,是以采访或者家庭记录的方法来拍摄的,楚渔有时候很喜欢看伪纪录形式的恐怖片。
上个月的时候,唐明端不小心看到了名为《玉水站鬼怪》的拍摄视频,说的是韩国那边的地铁站突然间地开始闹鬼了。视频里面,鬼影的模样着实吓人。
这只是他的其中一个联想。
还有之前,全国人都看见的粉红色的月亮,专家的解释和血月差不多,但“粉红色”这个颜色还是第一次遇见。月亮上的陨石坑落,远远望去就像眼珠一样。
种种迹象,都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些天马行空的猜测。
楚渔的眼珠子溜溜地转着,看着很不怀好意。唐明端发现他衣服上沾着的大量的黑色毛发,毛发的主人则在人类的大腿边上蹭来蹭去。
“我们聊聊。”唐明端如是说。
在唐明端的眼睛里,楚渔还像是过去的那个小孩。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可是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楚渔还留在原地,像老超市门口那个投一块钱就可以摇五分钟的电动狮子座椅。
年纪还小的时候,唐明端记忆跟在楚渔后头。无论是普通的晴天,还是酷热的夏天,后者都要去走了十来年的乡下的小路上来回晃悠。从石桥到尽头的十字路,一年节两次果的稻田,改耕为林的围满铁丝网的树林,里面跑着六只母鸡和两只公鸡。
从西到东,再从东到西。唐明端听见楚渔手机里外放的音乐,从好春光放到玉置浩二,他就隔着几步走在后面,身影在滚烫的地面上摇晃。
小学一眨眼到了大学,大学也一下子毕业了,工作了,唐明端回老家的时候,又看到楚渔在那条已经加宽过的路上来回晃悠。他还是吃喜欢的那几个菜,家里还摆着小时候的那几个玩偶,就连性格也和从前一样。
他的眼睛还是圆圆的一对。
唐明端端详着楚渔的手,这是一双画画的手,手指很细,很白,比他的要小一圈。
楚渔从小就喜欢画画,上了高中攒钱买了人生中第一个绘画板,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也填了相关的,到了现在,反而成为噩梦了。
唐明端的耳边想有蚊子在嗡嗡叫唤着,明明应该集中注意,可他的意识却有些涣散。
要他接受“超凡的存在”,也并不是不可以。
但他也可以不接受。
楚渔的内心无比绝望,这就导致他好几次瓢了嘴。神啊,救救他,他是文盲,不会侃侃而谈啊。
说到一半,楚渔局促地起身,“我上个厕所。”他直接尿遁了。
他又这样。
厕所间,手机屏幕被人不停地滑动着。
#与发小绝交的可能性#
#有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啊……”楚渔感觉自己的眼睛发胀发酸,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人却很困倦。如果眼前有张床,他一定会飞扑上去,在床上如考拉般兽-性大发。
就靠一会儿。楚渔安慰了自己,在靠着墙壁的塑料椅上坐了下去。他支着下巴,却没想到下一秒就睡着了。
这自然是有东西在捣鬼。
黑色的猫咪变成了一团阴影,它融化了。天花板上的吊灯一闪一闪的,磁场显而易见地受到了影响。
讨厌。好烦。猫的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它一直都很温柔,很听话,一直在等待,但总有人要过来横插一脚。
黄玫瑰还放在茶几上,它的花朵打开了芯,从里面冒出了美女的眼睛,一眨一眨,小心地藏了回去。
猫想着,要不要直接把讨厌的家伙吃掉算了。
千思万想之后,它决定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惩罚”。
讨论的地点是位于北边的卧室,唐明端如今站在窗边,手中握着装有热水的陶瓷杯子,心里旋着一个线团。那是由牢固的麻线组成的,每一根都能勒死他的手指。
灯泡一下子短路了,钨丝里淌过流光。
唐明端擦了擦眼睛,瞳孔里倒映的光愈发地闪亮。
可能是电路出问题了。
青年挤压了自己的眉间两下,要去门口的电箱处看看情况。棕色的木门打开的那个瞬间,一个黑洞正对着他。
黑洞是没有尽头的,它横在大门中间。
黑洞的边缘,长满了细细密密的牙齿。
随着猛然加速的心跳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唐明端就被那张大嘴吞了进去。
黑洞是没有尽头的,谁都没有到达过它的尽头。它的里面不会存在月亮,更不会有太阳,它的里面,不存在任何一颗能够散发光芒的恒星。
唐明端觉得自己像是在不停下坠,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切割了他的皮肤。在黑暗中,有什么玩意的碎片闪耀着,像兔子洞里的装饰的壁画和壁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走到尽头。
楚渔终于结束了他的打盹,他惊醒一看,发现才过了五分钟。楚渔洗了个冷水脸,脸颊上的绒毛沾满了水珠。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要让自己振作起来。
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对自己为什么在厕所里睡着了疑惑了起来。
他一定是太累了……这都怪他的奇葩上司和奇葩工作。楚渔感觉自己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虽然现在还早,要不睡了算了……
懒惰一上来,就连手机也无法拯救他楚渔。
楚渔混混沌沌地往浴室走,他最常用的柠檬味肥皂只剩下一半了,但说实话,这还能用好久。
镜子上已经蒙了一层水雾,浴室里布满潮气,看起来已经有人在这里洗过澡了。
楚渔几乎是闭着眼睛洗完了澡,闭着眼睛回到房间,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被子上还有被猛烈日光照射过的令人安心的味道,被窝里甚至还有一种不正常的热度。
猫猫。楚渔想。
一夜无梦。
在自己的“家”里,一切都是这么的令人安心。
让人从睡眠里醒来的,除了生物钟,还有吵吵闹闹的枝头的鸟叫声。
楚渔打开上下眼皮,头脑就是混沌的。他感到自己有些难以呼吸了,有什么遏制住了他的喉咙,阻止了他正常的呼吸活动。
楚渔伸手去扒拉“障碍物”,却抓到了一些冷冰冰的东西。
床头柜掉下来了……?想到这个猛然惊醒的楚渔瞪大了双眼,可下意识的触感又告诉他,并非他想的那样。
事实也如此。
横在他脖子上的并非是柜子,也不是吊灯上的某个部件掉下来了,而是一条手臂。一条比他要粗壮很多、颜色微黑的手臂。
楚渔吓得试图从床上跳起,可是手臂的主人却翻了个身,压在了他身上。被窝里钻出一个凌乱的脑袋,蜷曲的黑发看起来充满了野性,对方的脸也是如此,闭上的双眼看起来很大,眼角狭长,鼻梁处的阴影很深。
是个美男子啊。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床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美男子呢?
就在楚渔还在挣扎的时候,似乎是熟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在外国人中也十分少见的金黄色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在流淌。男人的瞳孔比普通人要大得多,而且瞳仁的形状还是猫眼石的模样。
楚渔呆滞的瞬间,对方却自然靠了过来,贴了贴楚渔的脸。
“早。”他搂着楚渔的肩膀,身上飘来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暗的气息。
楚渔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他感觉大脑空空的,好像仅存的知识和记忆都被人吸走了。他犹豫了一阵,再也没有为什么要逃走的疑问了。
惩罚、精-神-控-制(不)
第61章
男。朋。友。
虽然,在道歉的时候,楚渔总觉得怪怪的,似乎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由道歉。
男人像毛茸茸的大型犬一样贴在楚渔身上,那头长长的杂毛摩擦得他皮肤痒痒的。楚渔平躺在床上,双手合着平放在腹部,看起来像一具木乃伊。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要把对方从床上推下去踩两脚的欲-望。
楚渔按捺住了自己这种肮脏的想法,楚木乃伊躺尸了一会儿之后,被床旁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秋秋,懒得回,晚上再看。微信……那就不得不看了,看看脑袋有毛病的老板有没有下达一些更让人恶心的命令。但是微信上空空荡荡的,消息还停止在睡前。
不知为何,感到有些许的空虚。
可马上的,楚渔便从床上猛地弹起,他想起来今天不是周六,也不是周日,而是恐怖的、令人绝望的周三。周三周三,取他性命。
可横在他身上的那双手却像铁链一样将他紧紧束缚住了,这让楚渔的弹射起床彻底失败,他又“啪”地一下弹回了床垫上。
楚渔抓着对方看着就十分有劲的胳膊,他嚷嚷着,“我要上班了!”,那对有力的胳膊可不听使唤,楚渔窜来窜去,最后忍无可忍,从缝隙里溜走了。
狼狈,太狼狈了。
男朋友懒洋洋地从床上支起半个身子,杂草似的头发乱蓬蓬地垂着,他长臂一捞,就把正努力在床边穿裤子的楚渔给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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