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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光的遗像就在那个方向。
他乖乖地把那瓶古董酒放回原位，讪笑道：“我觉得还是下面这瓶比较合我的眼缘。”
满帆风哼了一声，披了件外套，一屁股在乔卿面前坐下了。
“说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平静，以及几分生无可恋的无可奈何，“又发什么神经了。”
“什么神经，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发财了。”乔卿给他也倒了一杯酒，笑嘻嘻地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满帆风见他不是无缘无故发疯，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虽然这也不是你大晚上来砸我家门的理由，”他矜持地抿了一口酒，嗯，口感醇厚悠长，不愧是他的珍藏，“不过确实也是个不错的消息。”
深夜灯光下，两人顺势碰了碰杯。
乔卿喜欢有事没事就来找满帆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认识快十年了，虽然满帆风嘴上嫌弃他，但他跟乔卿的默契却无人能比。用满帆风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用脚指头都知道这小王八蛋在憋什么坏水。
简而言之，就是关系好到可以朝对方竖中指告别的损友。
“那你接下来那部电影，投资找好了？”满帆风又问道。
“找好了，”乔卿眉头微蹙，“但是……”
“但是什么？”
“投资人给的太多了。”乔卿叹气。
满帆风看着他。
“你知道吗，自从老裴去世之后，”他放下酒杯，真诚道，“有时候我一个人跟你面对面说话，真的有点无助。”
乔卿表示不明白满帆风的话是什么意思，明明他这么聪明帅气人见人爱，肯定是他的思想有问题。
“我不是凡尔赛，是真的在苦恼，”乔卿解释道，“你想啊，就比如你作为建筑商，现在要拿着开发商的钱盖一栋楼。但你还要负责后期这些房子的销售，如果卖的不好，那也是你的问题，所以你必须得把这笔钱利润最大化，对吧？”
满帆风点点头。
“现在问题就来了！”乔卿一拍大腿，“开发商看了你的图纸，觉得太特么牛逼了！他相信你的施工队完全可以胜任，甚至觉得这个楼盘还可以盖更大一点，干脆搞个一期二期建设，你说，你怎么办？”
听到这里，满帆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听上去是件好事，但他是律师，见多了这种因为投资纠纷和资金链断裂引起的各种矛盾，相关的官司更不知道打了有多少。
“摊子铺这么大，万一后面出了问题，他们提前违约撤资了怎么办？”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是啊，”乔卿喝了一口闷酒，“不瞒你说，我就是在担心这个。老满，你这方面经验比较足，有什么建议吗？”
“合同带了吗？”
“带了。”
见乔卿从背包里掏出合同复印件，满帆风不禁侧目：“你小子，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那可不，”乔卿恭恭敬敬地双手把合同递给他，“满大律师，请您过目。”
“你知道我这种级别的律师，帮人看合同要收多少费用吗？而且你都签完了才想起来找我，我又不是神仙，什么官司都能打赢。”
满帆风一边抱怨着一边接过来。
乔卿笑道：“这不是信任满律师您的业务能力嘛，再说了，我大学的时候去旁听过不少隔壁法学院校的课程，这方面还是懂一点的。”
满帆风虽然嘴上嫌弃，但他看得时候却很仔细。他微蹙着眉头，把这份合同的每一行甚至是每一个词都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
“表面上没什么大问题，”看完之后，他抬头对乔卿说道，“但是真到了破产跑路的时候，那些老板可不会管你什么合同不合同的。我劝你最好还是再多找几个投资方分担风险，这样资金方面的压力也不会太大。”
乔卿无奈道：“我倒是想，可是上哪儿找去呢？”
满帆风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这小子眼睛闪亮亮地盯着自己，顿时一阵恶寒。
“好啊，原来你今晚是打着这个主意！”
“薅我一次羊毛还不够是吗？”满帆风端起酒杯，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你拍《黄雀》，管我借车，我借了；管我借房，我也借了。现在倒好，连我的家底你也想借是吧？那下次是不是就直接借人了？”
乔卿眼前一亮：“以老满你的形象，虽然镜头拍出来会有点发福，但以咱俩的关系，我给你在片子里安排个不那么霸道的总裁角色还是可以的。”
满帆风的回应是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确实认识一位符合你的要求，”身为顶级律师兼律所合伙人，满帆风手头的客户人脉相当广，这也是乔卿来找他介绍的原因，“不过我有点好奇，你现在这个投资人是谁介绍给你的？”
乔卿老实回答：“封晴雨，封缙云的姐姐。”
“哦，就是这段时间你经常提到的那个封哥？让你在国外免费住他民宿的那个？”满帆风对娱乐圈不怎么关注，但封缙云的名字还是知道的，“他不是影帝吗，怎么这么有空，还特意让他姐给你介绍投资人。”
乔卿纠正道：“这个是晴姐给我介绍的，封哥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你信吗？”
满帆风平静反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给一个在地铁上第一次见面、相处不到十分钟的人，介绍这种级别的人脉资源？”
“相信我，封缙云要是不特别跟他姐姐提过你，那个封晴雨就算在地铁上认出你了，也绝对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
乔卿眨了眨眼睛。
这下他也反应过来了。
满帆风说得一点儿没错，其实在地铁上的时候，封晴雨的态度就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了，明明是初次见面，这位姐姐也太热心了一点。
之前乔卿只当她和封缙云一样人好，现在看来，背后还是封缙云帮了忙。
“好烦啊，”他突然像一滩橡皮泥一样，软趴趴地瘫在了沙发上，“又欠了封哥一次人情。”
他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我一开始的确想跟他拉近关系没错，可这一来二去的，怎么人情债反而越欠越多了？”
满帆风隐隐察觉到不对，但封缙云在圈内一向是老好人的正直人设，所以他也没深入想太多，只是淡淡道：“那你想好要怎么还了吗？”
“没有。”
乔卿突然坐直了身体。
他厚着脸皮道：“既然越欠越多，那干脆就不还了！封哥那么好的人，肯定也不会跟我计较的，大不了……”多给他送几车榴莲就是了。
满帆风提醒他：“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你小子，薅羊毛薅习惯了，小心阴沟里翻车。”
“怎么可能！”
乔卿摇晃着红酒杯，自信满满道：“我可是秋名山老司机，永不翻车！”
说完他突然想起了正事：“哎对了，老满你不说要给我介绍投资人的吗，究竟是哪位啊？”
满帆风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问了他一句话：
“你听说过星阑文娱吗？”
……
…………
自从加了乔卿之后，封缙云就养成了每天定时刷朋友圈的习惯。
乔卿虽然在朋友圈卖榴莲，但他只是置顶了一条相关的朋友圈，平时并不会像大多数微商一样，恨不得一天发几百条招揽客户。
而且他的朋友圈大多很有趣，封缙云看着那些幽默诙谐的文字和充满生活气息的照片，每每都被逗得会心一笑，仿佛从其中感受到了乔卿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今天下午，他又照常打开了朋友圈。
但在看到乔卿刚刚更新的朋友圈时，封缙云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他控制不住地点开那张照片，据说是和一位投资人的合影。
视线略过站在办公室窗边笑容灿烂卷发青年，封缙云径直放大了他身旁男人的脸部，盯着对方英俊深邃的眉眼轮廓，死死地看了许久。
一身名牌定制西装，长相不输影视圈一线明星，关键是还非常年轻，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三十，身高目测至少一米八五，活脱脱一位行走的衣架子——
封缙云不可置信地想，这是快五十岁中年秃顶儿女双全的样子吗！？
就算那位投资人找了位技术巧夺天工的医生整容，也绝无可能整成这样！
除非重新投胎。
封缙云连想找借口安慰自己都做不到。
在看完这张照片后，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再加上昨天又搜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篇BE文的结尾：
“他回忆着他们热恋的欢乐过往，独自一人走向了大海……”
封缙云面前没有大海。
但有一座湖。
他在湖畔发了大半天呆。在电影节结束后，主办方就把舞台和其他设备全部都拆卸运走了，现在只剩下一大片空荡荡的枯黄草坪。
封缙云坐在空旷的草坪上，吹着凉风，总是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到那篇BE文中，越想越觉得难受。
于是他又发了条朋友圈，寓意含蓄：“白天不懂夜的黑。”
配图是一张蓝天白云的照片。
封缙云想得很好，本来他和乔卿就有时差，再加上之前乔卿还夸过他的头像拍得很有水平，那这条朋友圈他想表达的含义，乔卿应该能看懂吧？
结果——
“封哥怎么发了付光远那个傻叉拍的电影名字？”
看到这条朋友圈，乔卿的眉毛拧了起来。
他本来还想积极评论一番顺便感谢一下的，这下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算了，可能封哥不知道吧，点个赞得了。
乔卿犹豫半天，还是不太情愿地点了个赞。
等了半天只等到一个点赞的封缙云：“…………”
男人沉默地站起身。
他现在就去买机票，最早的航班。
他要回国，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怎么了？”
会议室内，见乔卿突然看着手机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坐在他对面的选角导演思索了片刻，还是主动出声关心了一下上司：“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乔卿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刚才说到哪里了？”
“关于重要配角的选角，”一旁的制片人提醒他，“乔导，我们现在一共有两种方式，一是通知各位明星演员的经纪人，让他们其中有意向的来剧组面试；二是进行海选。”
乔卿沉吟片刻：“仔细讲讲？”
于是选角导演补充道：“这两种方式都各有利弊，我个人还是比较推荐传统的选角模式，一部大投资电影，除了男女主以外，肯定还是要请一些明星来参演保证票房的。如果是海选的话，可能参选人的水平会参差不齐，后续宣传时也缺少粉丝基础。”
乔卿点点头：“很有道理。所以哪种最省钱？”
选角导演：“…………”
选角导演：“第二种。”
“那就第二种好了，”乔大导演一锤定音，“至于明星，男女主已经定下来了，重要配角的话，我去问问任在东老师愿不愿意友情出演。”
“任在东？”选角导演吃惊道，“他都快七十了吧？这种老戏骨，不是从来不轻易接戏吗？”
“他教过我两个学期。”
好吧，选角导演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开口问道：“那导演，如果我们海选的话，是直接线下海选，还是先弄个线上的？”
“先线上吧，正好等《黄雀》放完花絮之后，趁着流量，我准备搞个直播选角的活动。”乔卿说，“但我们的训练场地还没批下来，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去附近的小学里转转，看看有没有符合标准的小演员。”
选角导演认命了：“好吧，那乔导您的标准是什么？”
乔卿：“帮我找个秦始皇来。”
嘎嘣一声。
选角导演捏碎了手中的塑料笔杆。
“不好意思，”在会议室全体人员的瞩目之下，他木着脸弯腰捡笔，“刚才有点用力过度了。”
选角导演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
淡定，不能和老板生气，他才是导演，你就是个跑腿打工的，就算他要秦始皇，要天上的月亮……
那他也找不来啊！
“乔导，你说的是能演秦始皇嬴政小时候的演员吧？”初次合作的制片人见选角导演的脸色不对，连忙打圆场道，“虽然要求难办了点，不过也不是不行，对吧？”
他赶紧冲选角导演使了个眼色。
“对，”乔卿点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秦始皇到底长啥样，但翻翻史书记载，总会有相关描写的。”
“那也都是他当上秦王之后了吧？”选角导演忍无可忍地反驳，“哪个史官会没事写秦始皇小时候长啥样？人家十三岁继承王位，要选也该是从初中选！再说了，导演，你让我选人，总得给我一个相对具体一点的标准吧？”
乔卿摇头：“我要的是质子阶段的秦始皇，年纪最好还是小一点，要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将来能干一番大事业的小孩……要不，我把我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一下？”
即使被所有人盯着，导演本人也丝毫不害臊。
他双手交叉，还一脸深沉地说道：“长相不需要跟我太相似，关键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你可以照着这个标准选，肯定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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