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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光远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想起自己在拍《逐梦影视圈》的时候，还跟那位女演员说过，自己几十年导演生涯，最自豪的不是拍了几部代表作，而是一直坚守着刚入行时的理想，至今没有动摇。
哪怕知道千难万难，但他仍想拿到昆仑奖，等年纪大了拍不动戏了，就去华影任教，桃李满天下，开创一段属于华国影视行业的黄金时代。
付光远不觉得自己挤压年轻导演的排片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也遭遇过；也不觉得他针对乔卿有什么错误，因为在他那个年代，编剧的地位一直都如此低下。
但是看着不远处悄无声息躺在草坪上的年轻女孩，付光远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
他今晚不该带她来这种地方。
更不该把她介绍给迟修彬。
“付光远，”不知是不是从付光远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端倪，迟修彬忽然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我知道，她是你的人，这姑娘才二十多岁，你心疼她很正常。我也不是不让你报警，这么大的事儿，咱们想瞒也瞒不住，对吧？”
“后续这些事情，你都可以不用参与。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就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点向公众宣布她的死讯——这一件事，不违背你的良心，你能做得到吧？”
付光远暂时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闭着眼睛，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又点了一下头。
“好，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迟修彬也松了一口气，最后瞥了那女孩一样，带着一丝怜悯和厌弃说道，“先回去处理监控，就装作不知道这事儿，等天亮之后被人发现了再报警吧。”
所有人立刻如蒙大赦，挪动僵硬的腿脚，准备离开这个阴气森森的鬼地方。
付光远下意识想脱掉自己的外套，给那女孩盖一盖身子，因为是穿着裙子坠楼的，她下半身几乎全部裸。露在外，毫无遮挡。
但迟修彬一直死死地盯着他，无奈，付光远只能半蹲下来，颤抖着伸出手，帮她把眼皮合上了。
“……走吧。”
迟修彬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强硬地拉起来，恨铁不成钢道：“瞧你这副胆都被吓破的模样！你知道你为什么搞不过乔卿吗？就算我没亲眼见过他，也知道如果他在现场，肯定不是你这副胆战心惊的怂样！”
付光远跌跌撞撞地被他挟着回到了包厢。
望着头顶辉煌炫目的水晶灯，他也在想，如果是乔卿的话……如果今晚目睹这一切人是他，他会怎么做？
后半夜，淅淅沥沥的雨水洗刷了整个城市的脏污陈垢。
乔卿从梦中醒来，望着被雨水晕开的霓虹光晕，恍惚间，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时间还早，他打了个哈欠，靠在床头刷起了手机。
群里又有演员通过了大剧组的面试，大家都在向他道喜，顺便抢红包。乔卿也点进去抢了一把，可惜运气不好，只抢到了几毛钱。
他啧了一声，心里很不爽，于是切出去看了一眼票房。
@解梦师V：累积到目前为止，《解梦师》的总票房已达三亿整！但是乔导说了，不到十亿不给批经费做海报，所以大家凑合着看一下。
配图是一张用word做成的蓝底大字报，上面只有两个加粗的黑体字，附带一个感叹号——
3亿！
评论区热一辣评：风格和审美都很有乔导一以贯之的贫穷气息，像是我上大学时老师几十年没换过的PPT。
更有一位直接贴出了据说是乔卿和苟子鸣第一次见面的照片，是在机场旁的一家咖啡店内，然而这两位面前各摆着一杯白开水，消费能力比狗都不如。
拍下这位照片的咖啡店店员表示，她刚开始还以为是富二代金主在包养帅气大叔，因为那卷毛一直让大叔减肥，搞得她都以为这人是在pua——结果等《解梦师》火了之后，她一翻相册才发现，这俩原来就是导演和男主啊！
网友们对此进行了专业的嘲笑：
“哈哈哈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乔导和苟子鸣这波也算是双向奔赴了（狗头.jpg）”
“我反正是不敢，我怕店员朝我翻白眼……”
“我也干过，主要是当时真的口渴，就想喝点水，不过那个咖啡店老板人还怪好的，说白开水不要钱，免费给我接了一杯。”
“最穷的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面子？什么超市试吃免费开水打折盒饭，有什么吃什么，总比饿肚子好。”
“当演员不至于这么穷吧？我记得群演都能一天挣几百块呢。”
“苟子鸣父亲不是一直在住院嘛，群演的工资哪够啊，还有演员这行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再穷也是要保养置办行头的，不然哪里来的工作。”
“我只觉得就这样苟子鸣还能借给乔导十五万，真的不容易啊。”
“其实要不是乔导和封影帝这对锁死了，他和苟子鸣的cp也很好磕，标准的伯乐千里马组合，相识于微末，扶摇上青云～”
“小道消息，苟子鸣是封缙云的大学同学，人也是封影帝亲自推荐给乔导的。”
“哈哈哈哈所以说这对cp没法和正宫抗衡啊，卿不自缙头顶青天！”
“苟子鸣是真没钱，乔导嘛，也是真抠搜。硬要说的话，这是穷光蛋X铁公鸡组合，真实得让人流泪，怪不得没多少人嗑。”
“现在苟子鸣有钱了！他不都已经开始接代言了吗，《解梦师》现在票房一路走高，肉眼可见要大爆了，他这个男主角也跟着一鸣惊人，怎么可能没钱？”
“话说他的女友粉真的好多啊，一个个的消费能力惊人，代言哐哐买，上线一分钟就断货了。”
“这位经历坎坷，演技好却一直不火，性格又比较内敛，确实很受广大女性的爱怜，堪称现实版的美强惨了。”
“男人嘛，身上要是没点柔软气质，就很容易变油了。”
“之前解梦师官V不是还放了他的单人采访吗？我听了都忍不住想给他花钱了，太惨了真的，从小因为胎记遭遇同龄人歧视嘲笑，长大了之后又因为这个屡屡碰壁找不到工作，被其他群演嘲讽说不适合当演员趁早回家，想做手术父亲却住院急需用钱……无奈一直耽误到三十多岁，才被乔导发现。”
“怪不得苟子鸣每次都说乔导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贵人，他这一路走来，确实不容易啊。”
“所以现在苟子鸣火了，抠搜的就只有乔导一个了是吗hhhh”
“乔导：不忘初心！赚再多钱也不耽误我贫穷！”
贫穷的乔导撇撇嘴，用计算器算了算三亿票房自己能拿到多少小钱钱。
在看到那个足足有八位数的结果后，他立马觉得，世界一下子都变得美好了。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他又随便刷了刷微博，半夜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不少，居然连传苟子鸣和夏情绯闻的都有。
乔卿盯着那些捕风捉影的瞎编内容，靠在床头笑了一会儿，往下翻了翻，又看到了一条关于《逐梦影视圈》剧组的负面消息。
“《逐梦影视圈》剧组的女二曾吹嘘自己在艺考集训期间交往过十几位男友，包括集训老师在内，堪称万人斩……？”
乔卿一眼扫过这个劲爆的开头。
他没什么兴趣关注这些用词浮夸的花边新闻，更不耐烦看到付光远剧组的相关消息，就点了“不感兴趣”，直接划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他开车去了银行，取了整整一百万现金，全部装进了行李箱里，然后一路扛到了封缙云的公寓大门前。
“哥，开门！”
封缙云打开被砸的哐哐响的大门，看着门外不请自来的乔卿，心里高兴，嘴上却挑眉问道：“呦，昨晚消息不回，这是哪家大忙人上门了？”
“这不是想给哥你一个惊喜嘛。”乔卿把行李箱搬进玄关，随手一抹脑门上的汗，笑嘻嘻道，“看，这是我刚去银行给你取的分红！”
封缙云刚想问他拿个行李箱来干什么，就看乔卿麻溜地把拉链一拉，哗啦啦从敞开的行李箱里倒出满满一大摞钱来！
红色的百元大钞铺了满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我靠！乔导你发财啦？”
乔卿愣了一下，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潮牌T恤的年轻小胖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正双眼放光地盯着地上的钞票。
乔卿笑起来，蹲在地上说道：“小安你也在？正好，过来帮你封哥清点一下，看看这里有没有一百万。”
安阳是封缙云刚从工作室提拔到身边的助理，之前首映结束后乔卿在保姆车里见过他一次，对这位性格开朗直率的小胖子还怪有好感的。
“我就喜欢这种近距离和钱接触的工作！”
安阳立马答应下来，蹲在地上一摞一摞地数，声音之中充满了甜蜜的幸福：“这是一万，这是两万，三万……”
“你这是干什么，”封缙云哭笑不得道，“就算分红，直接账上转给我不就好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银行卡卡号。”
“赚钱哪有线下数钱来得痛快？”乔卿豪气地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叠钞票，塞给安阳，“来小安，这是给你的辛苦费！把咱哥照料好了，今后有的是你的好处！”
安阳屏住呼吸接过那叠钞票，兴奋得满脸通红。
“乔导你放心！”他咚咚地用力拍着胸脯，大声跟乔卿保证，“之后进组，封哥他要我干啥我干啥，他指东我绝不跑西，他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但凡多眨一下眼睛，我就不姓安！”
乔卿想起自己之前也跟封晴雨保证过类似的话，顿时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他拍了怕安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孺子可教也，小兄弟，我看你是个人才，好好干，将来迟早也能跟我一样出人头地——”
封缙云实在听不下去了，把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这才刚上映几天？票房才过三亿你就飘成这样了，之后要是赚更多钱，你难道准备去大街上撒钱吗？”
乔卿一本正经道：“那我舍不得。而且大街上撒钱容易引发踩踏事件，我可不想上社会新闻。”
“我只是打个比方，”封缙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安阳这孩子心眼实，你这次给他塞钱就算了，但换了其他人，可不能这么干。无功不受禄，一味给人好处，是会把人的胃口养大的。”
“听起来哥你很有经验？”
“我第一次赚到很多片酬的时候，也干过跟你一样的事情。”封缙云淡淡道，“那时候我觉得我不能亏待了身边人，就把大部分片酬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当时所有人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乔卿：“后来呢？”
封缙云：“后来所有人都知道我大方，平时给的奖金比工资还多，工作的时候就不怎么用心了。我的助理还不断在旁边怂恿我接代言和高片酬的剧本，也不管质量如何。我那时候才十八岁，刚上大学不久，每天除了拍戏，结束工作之后还要去参加各种交际活动，差点就因为缺勤太多被学校留级。”
乔卿狠狠皱眉：“这种助理，封姐没让他滚蛋吗？”
“后来确实是把他开除了，但是等开除之后才发现，他还背着我们滥用职权，干了很多糟心事，我和我姐花了很大力气才补上窟窿。”
封缙云叹了一口气，“你现在也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将来肯定也会遇到很多问题，我就先给你提个醒，外部问题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永远是内鬼。”
乔卿点头：“放心，哥，这方面我一直有注意。”
封缙云最喜欢他乖乖听话的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乔卿乖乖听人讲话的时候着实不多。
他瞥了一眼还在客厅埋头数钱的安阳，目光转回乔卿身上：“你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钱的吧？”
“还有一件事，”乔卿果然不是专门为此而来的，在封缙云了然的注视下，他从身后的背包里翻出一沓合同，“哥，这是《解梦师2》的合同，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修改的，我……”
乔卿话都还没说完，封缙云就直接把合同从他手里抽了过去，径直翻到最后一页，拿起桌上放着的签字笔，刷刷刷几下就在上面签好了名字。
“好了。”封缙云把合同递还给他。
乔卿呆呆地看了一眼合同，又呆呆地抬头看着一脸坦然的封缙云。
“哥。”
“嗯？”封缙云心情很好地回应。
“我算是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被助理骗得团团转了，”乔卿喃喃道，“你这样，是会被我骗得裤衩子都不剩的。”
高大的男人勾唇一笑。
“你要真有这样的本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乔卿，直到青年反应过来，呼吸逐渐急促，脸颊慢慢浮现出一抹绯红，“……说实话，我倒很想见识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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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导演：我只骗钱，不骗身子谢谢。
封影帝：我不介意你都骗一下：D
ps：付导这波我觉得不属于洗白，他本身确实是个人品不咋地还自视甚高的老顽固，但还有一点做人的基本良心，不像有些人坏得连良心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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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 乔卿下意识摸了一下身后装着合同的背包。
他停下脚步，仰头望向站在阳台上遥遥冲他摆手的封缙云，忍不住拉扯唇角， 冲男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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