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百川闭着眼睛，狠心把四面的窗户一关到底，以此形成一个封闭式空间。
关完窗的楚百川没急着说正事，他瞧着独坐在长方形黑红色茶台上首的司漠，忍不住替人揪心。
想劝劝。
“陛下也别太忧心，王爷身子弱，几次病发都是常态，这次发病应当也会和前几次一……”
楚百川张口病发，闭口病发……他这宽慰的话还未说完，司漠手里端着的斗笠形茶杯，当场碎在了手里。
楚百川在司漠杀人的眼刀下，僵硬闭嘴。
说楚百川心大，那是真心大。
完全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乔寻在这还能递个眼色，帮着打打配合……
奈何人在方知国。
不过……
楚百川这不着调的态度，反让司漠明白，乔寻那边该是没什么性命攸关之事。
不然，这厮该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地上请旨开战了。
司漠冷着神情，不甚在意的扔掉满手碎片残渣，就算鲜血淋漓也引不起他分毫在意，反倒还不知痛的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崭新的浓茶摆在楚百川面前。
不待楚百川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抬手去拿，司漠便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这杯是孤帮你敬乔寻的。”
楚百川能空长这些年岁，不乏乔寻劳苦功高。
而乔寻能知遇楚百川……
是他的福气。
司漠的嘲讽没让楚百川明悟，倒是乔寻两个字让他一拍脑门，猛的想起。
全顾着安慰皇上去了，差点漏了乔寻那边传来的消息。
“咳……”
楚百川尴尬轻咳一声。
方知国那边无人见过大威国君的长相，只得细作传回的画卷一幅。
乔寻被张黎带着，稍一易容很轻易就获得初步信任混进皇宫。
最后的问题就出在了皇宫里，那位方知国的储君多半有病。
“乔寻传信说，他不日便会和方知国储君一同归国……那边的意思……”
楚百川说话的时候看了司漠好几眼，他觉得刚才已经说错话，惹得皇上不愉，这……后面的话怕只会更……
司漠见楚百川吞吞吐吐，他心里担忧着卿柳，此刻烦闷至极。
对楚百川早失了往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宽宏模样。
那静静望过去的眼神，沉默得让不惊吓的楚百川扑腾一下单膝跪地。
饶了他吧，马厩那地方他是再也不想去了！
“方知国储君说他要以身入临北和亲，同陛下共结……两国之好，效仿大威君主为家国万民舍身之心。”
楚百川的话，让司漠端坐在烛火下敛了眸光沉思。
楚百川见此接着说出关键信息。
“那位方知国的储君似乎和王爷很是熟撵，乔寻的身份瞒过了所有人，唯独在见那位储君的第一眼就被识破。”
对方让乔寻传来这条消息，目的不言而喻，就是逼着临北打开国门，迎接这位来和亲的方知国储君。
“呵。”
司漠冷嗤一声。
这是在威胁他？
“交代乔寻的任务可有完成？”
楚百川仔细回忆了下信笺内容。
“他说……他非常支持陛下和方知国储君同结百年大统，劝你务必大开国门以纳后之礼相迎。只要陛下点头，娇妻美妾接在你手。”
楚百川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直接一低到底，都快又颤音了。
乔寻也是真敢说。
皇上那么宝贝王爷，你这还娇妻美妾。
有本事自己写，怎么没本事自己回来说啊。
他现在严重怀疑，乔寻那家伙是故意的！
奇怪的是……
皇上竟然没生气？那他可得替王爷生场气了！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得到了就不懂珍惜！
呸！
楚百川忍不住抬头去看司漠，正好瞧见司漠眉眼间蔓延而出的冰冷笑意。
“自当依了乔寻的话，有来无回才好。”
楚百川一听司漠这话，下意识蹙眉往深处想了想。
乔寻可是给皇上传递了什么消息？只是被方知国的人看着，不便言明。
娇妻美妾在手……
莫不是……妻指大国方知，妾是小国大威。
而纳后之礼。
一为大吉二为有来无回。
想清楚乔寻传递的关键信息后，楚百川立时抱拳低头，静待司漠下达最后指令。
“你做好准备，孤明日会下旨让你带着三书六聘去方知国。”
楚百川领命后直接退下。
无需言明，他已懂该如何决胜。
说是下聘，等他赶至方知国，乔寻他们怕是也以回到临北。
从乔寻给出的信息来看，对方已经在方知国踩好点，一切安排都已妥当，只待楚百川带着乔装好的人，往方知国秘密运入火药。
不管这三书六聘是真是假，方知国的储君想要进入临北，那也必须放临北国的人进入方知国。
只待方知国储君进入临北，皇上会立即封锁消息，直接下令取其首级。
届时直接在由身处方知国的楚百川指挥作战，借用火药之力一举拿下方知国都。
本来最开始的计划皇上是顾念着声名，想的也是先礼后兵。
可惜……方知国偏要打王爷的主意，那不就碰上逆鳞，非死不可了。
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在不上手拿，岂不显得他们临北好脾气？
第124章 年轻医生
楚百川走后，司漠运起轻功，几息功夫就回了天泽殿的寝宫。
卿柳还没醒。
司漠缓缓坐至龙榻的边沿，待确定好自己手温适中后，他才轻抚上卿柳的眉眼，最后指腹轻滑过侧脸。
是暖的。
眉目也舒展着。
“周声的药还没煎好？”
候在龙榻侧面，一道立体点翠曲屏后的来康，拖着佛尘，慌里慌张的走出，立即跪地回禀司漠。
“陛下，现在是戌时三刻。”
来康这句答非所问的话，让司漠少了几分对周太医的迁怒。
他去到小书房时，是戌时一刻。
还以为过去很久。
卿柳一刻不醒，司漠内心的焦躁便没法停止。
“带人候在外面，遣人去向周太医问仔细了，王爷醒后需要注意的，能用到的都需得妥帖备下。”
他吩咐来康的时候，眼神一刻也没从卿柳身上移开。
来康看到这样的司漠，平日最善言词的他，一句宽慰话都不敢说，只敢恭声应诺。
他自司漠幼时就被先帝派去对方身边伺候。
打周声那两个字唤出时，来康就知道，他们陛下在等最后的结果。
如果安平王今夜醒不过来……周太医该是真就要长眠不醒了。
这个时候谁开口，谁就得跟着陪葬。
皇上这人，也就对着安平王愿意讲上些道理。
唉。
来康心中长叹一口气，弓着身把守在殿内的宫女太监带出去。
只能祈求安平王快些醒来吧。
整个殿内至司漠带着卿柳回来那刻就是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守了不少伺候的宫人，就怕卿柳醒来那刻，伺候得不够精细。
来康从殿内带走的几位，全是平日最得卿柳眼的宫女太监。
就皇上和来康公公对那两句话的功夫，他们整个背都湿透了。
待真被带着走出殿外，彻底关上殿门，和殿内的皇上完全隔绝开后，他们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看久了皇上待王爷那副深情款款好说话的模样，都快忘了，喜怒不定，杀人不眨眼的才是他们皇上。
求求老天爷，快让王爷醒醒吧。
还是以前充满欢声笑语的天泽殿让人觉得像是在人间。
唉。
整个天泽殿内没有一个活物不是愁眉苦脸的，都在祈祷奇迹发生。
而这个被祈祷对象却浑然不知的陷入系统奖励的回忆之中。
还是那间疗养院，卿柳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
平日里唯一消遣的书籍，这会儿也不太看得进去。
他正试图哀求身后推着轮椅照顾自己的护士姐姐带他去外面看看。
前日半夜卿柳还在睡梦中，却是心衰突发，仪器的警报声惊起了一众人仰马翻。
卿家人全被惊动，因为医院已经通知节哀，准备后事了。
不想……
突然冒出个很年轻的医生。
卿家人给卿柳安排的已经是世界最顶尖的团队，甚至于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有关心脏课题的研究所。
每年都会大把大把的往里投钱，以此吸引世界各地的心血管专家。
而这个从未在其列，甚至于毫无履历可言的年轻医生突然出现在医院，告诉众人他能稳定卿柳的心脏。
绝望的卿家人，只想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放弃深究这个年轻医生的身份，让人进了抢救室。
第125章 医生
生死一刻。
在整个医疗团队都准备放弃，等待卿柳的心脏彻底停止跳动，写下死亡时间的那刻，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医生真把卿柳救了过来。
由此，卿家人便不管这个年轻人以前是什么身份，就凭他从死神手上把卿柳留了下来，甚至于可见的好转很多，他就可以成为卿柳新的主治医生。
就这主治医生神秘得很，只有在让卿小少爷吃药或者不舒服的时候才出现。
而且主治医生每次离开时也交代过，暂时不能让卿小少爷踏出房间一步。
这三天时间，卿柳连去看疗养院外青山绿水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再一次遭受到护士小姐姐的无情拒绝，卿柳的眉眼染上了浓厚的忧郁。
那蔫蔫的眉眼，裹着一身的苍白破碎，垂眸失落的模样让人心软得想要为他放弃一切原则。
护士害怕自己点头说好，不忍再看，握着轮椅后面的把手，抬头望向天花板，而大脑则是在反复默念:只求荣华富贵！
“好吧。”
卿柳咬紧下唇，不再为难护士小姐姐。
“你先出去吧。”
他身上一直绑着心率监护器，上面的警报系统连接在每位医护团队身上。
因此并不需要有人24小时监护。
这是卿家人遵循卿柳的意愿，特意让人研发的程序。
也是因此，护士没有任何纠结，直接选择退出房间。
在手放到门把手上时，护士忍不住转头，可怜巴巴的央求道:
“小少爷，就算是接水这样的小事，也一定要记得按轮椅上的呼叫器哦，我们可是非常非常乐意来为你服务的。”
护士在看到卿柳抿嘴点头后，喜笑颜开的蹦出房间。
要不做点什么的话，卿家的高额工资拿在手里，心会抖的。
二十多个人的专业团队，只为一个人负责，这工作竞争激烈得就差头破血流了。
护士走后，这个百来平方，装修的很像家里房间的地方，只剩卿柳一个人。
他静坐在轮椅上发呆。
卿柳很不解，自己身体明明比以前还要好上一些的，怎么就不能出去？
肯定是那个哄他吃药的坏东西故意的！
这都三日了，坏东西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说下次出现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会是什么惊喜呐？
“怎么？是在想我？”
发呆的卿柳被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给惊得呼吸一滞，可他的心脏却没有任何异常。
低头一看，原是这个穿着白大褂，年轻俊朗的医生提前把手覆盖上他的心脏。
此时那里暖暖的，很有生机。
卿柳一直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手，因为被说中了心事，紧咬的下唇和泛红发烫的脸颊都让他做不到抬头。
这个人总这样神出鬼没。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卿柳听到耳边人浅笑的自话自说，瞪大眼睛，非常不满的抬头侧脸看过去。
这个动作使得他的唇从年轻医生的嘴角划过。
年轻医生愣在当场。
第一反应是愉悦，待完全反应后，又非常不满。
“不许亲这张脸！”
卿柳见年轻医生紧蹙着眉，满脸郑重的告诉自己这句话，严肃的像是在探讨学术课题。
刚才他亲了人？
卿柳无暇去管年轻医生的话，他发着呆，指尖抚上唇瓣。
心跳得好快，有一点……还想凑上去。
卿柳知道，有这个厉害又神秘的人在，心脏怎样都不会痛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又换了一张脸，以医生的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但他……认得他。
因为这是男人改变的第三个身份和第三张脸。
第一次是在家里的阳台上，对方以卿家邀请的宾客身份出现，后面还出现在疗养院来看过他，只是依旧走得匆忙，并不知姓名……
第二次是在庄园的花房中，对方说他是哥哥的朋友，卿家新项目的合作伙伴……明明已经相处得很熟，对方却不愿意让自己唤他姓名。
第三次是在抢救室里睁开的第一眼……
对方似乎来的很急，一副被自己吓得不轻的模样，摸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他说等一等他，他会让自己健健康康，长长久久……
他说他叫司漠。
“医生，你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司漠的名字该是不能随便叫的。
上次说完，他就消失了三天。
卿柳能看到司漠工作牌上写的是李长廉。
所以……卿柳选择唤对方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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