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萦绕着难以忽视的邪气，就连扶桑都看出不对。
“百景，你清醒一点！人已经死了！”
百景却嗤笑道：“谁说的，公子你不也是死而复生吗？”
“为什么你可以重生，而那般慈悯众生的佛子却不可以！”
九方泖当即将呆愣的扶桑拉至身后，眼眸泛着冷意，“百景，你要入魔吗。”
“入魔……又如何，只要能救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眼见百景的邪气又重了几分，九方泖两指抵在唇瓣上，原本漆黑的眼眸多了几分粉红。
他唇瓣开合，呢喃声直入百景耳中令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第43章 我在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扶桑现在脑子还有点晕。
“百景是专程前来天竺城的，与我们撞上也仅是巧合。”
“至于他的目的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幻境里的一切是因他执着于救灵隐入魔形成的产物。”
九方泖朝着百景所在的方向靠近，“当年是你放乌蟾入的麒麟山吧。目的又是什么呢？”
百景见一切都暴露了，自然不会在装傻。他强行变成人，那袭羽翼也沾满了脏污与血渍。
“天师都猜到了，何必问我呢。”
“当年是你将我强行带回麒麟山，我放乌蟾进去并且将他引到放置水云琵琶的地方，就是因为想办法支走你。”
“可惜你对水云琵琶被盗走的事情并不在意，我就只能想别的办法。没想到却等到砚尘带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
百景喘了口气，不忍面对扶桑失望的表情，垂首道，“原先我以为起死回生绝不可能，所以便想将你引走逃出麒麟山。”
“但当我看到你将他救活并且收他为徒的那一刻起，我改变了主意。”
“既然扶桑可以起死回生，那么灵隐可以！所以……我偷走了佛莲……想要得到存有灵隐一丝灵力舍利子……”
九方泖打断他，“佛莲乃世间圣物，可救身死魂未散之人灭至邪之物。”
“扶桑虽身魂破灭，却还残存着一丝魂魄，魂魄凝聚成人形利用佛莲可起死回生。”
“但灵隐，他的身魂俱灭，即便你得到了残存着他一丝灵力的舍利子也救不活他。”
扶桑蹙眉，“那镇妖塔的那些妖邪……”
“他们都是我用佛莲净化后的蛇焰烧死的。”百景虚虚出声，当他能爬起来时，胸前一片血渍。
可他却如毫无所觉的将藏在胸襟里的佛莲捧了出来。
哪怕手上被佛莲烫红也不吱一声，反而笑了出来。
“我受尽红莲业火炙烤般的疼痛跳入莲池将它折了出来，不曾想却是徒劳。”
“我救不了他……”
百景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到了入魔的境界，若非九方泖在此刻道明一切，他还要错下去。
“他早就死了，死了几十年了。”
百景眼眶渐渐湿润，甚至不信邪想要得到舍利子。
这一次九方泖拉着扶桑就站在旁边，漠然的注视着他一次次被结界震开。
直到他再也站不起来。
扶桑也在此刻注意到他身后渐渐凝聚成人形的魂魄。
白锦袈裟，身形清瘦，那双寡淡的眉眼间添满了温柔与心疼。
“百景。”
百景似有所觉得回过头，恰巧与灵隐对上目光。
“灵隐……”
他犹豫的伸出手，难以置信的想要抓住他，却落了个空。
“百景，你是碰不到我的，当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早已逝去，如今你所看到的，是我的残影。”
“在逝世前，我用最后的灵力推演了你的结局。不曾想你会为我焚烧镇妖塔内的万千妖邪……”
“百景，师父曾在我第一次将你从雪中救起时就推断到你是我的生死劫。”
“我们的命数相克，无论历经多少磨难，依旧难逃阴阳相隔。”
“他不止一次劝我趁早斩断与你之间的联系，可我却无法放下。”
“事到如今……能说的却只有对不起……还有放下吧。”
灵隐的灵体越来越弱，连带着舍利子散发出的佛光都削弱了几分。
“不！不要走！”百景撕心裂肺的要留下他，却又一次摔倒在地。
他疼的浑身颤抖，却不愿意错过看到灵隐的面容。
“不要再一次将我抛弃！”
灵隐的残影已经彻底消散了，最后留下的却是一抹挥之不去的笑。
扶桑瞧见这一幕，心中不免想起当年自已天雷加身魂飞魄散的时候。
那种痛苦，他光是回忆都觉得灵魂和肉体都在抽痛。
九方泖侧眸落在那个衔着舍利子石麒麟身上。
若他没有猜错，当年微藏法师早就知道灵隐对百景舍不下心远离或是铲除。
所以他便将灵隐的一丝残影留在这里，就是等着今日吧。
若不是微藏法师在灵隐逝后不久便圆寂了，九方泖还真的很想知道推演之术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知晓未来之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九方泖眸色淡淡，低喃道，“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镇妖塔内死寂一片，唯独舍利子的佛光在塔内回荡。
不久，九方泖一手揽着扶桑一手带着满脸死寂的百景从塔顶一跃而下。
守在塔外的随空望着空中的身影，默默叫着身边的僧人后退。
九方泖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就算硬碰硬也没有胜算。
如今镇妖塔的事情已然是定局，即便他们想要阻拦也只会是损失惨重的下场。
况且……随空的目光锁定在九方泖怀中的少年身上，愁绪的情绪在他无情的面上闪过。
许久他才勾起一抹悲戚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x
——
九方泖带着他们御剑离开了佛光寺，从始至终百景都没有任何动静。
就像是失魂了一样。
扶桑现在靠在九方泖的怀里，困意席卷上头，便睡了过去。
他在幻境里不知道时间，亦不清楚，他已经被困在幻境中有四天了。
九方泖虽然想要中断幻境，可却担心这会对扶桑造成伤害便一直不敢轻易动手。
也该累了。
当扶桑晃晃悠悠的醒来时，他背靠着一棵树，身边是被捆仙绳五花大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百景。
而九方泖则站在不远处的水边。
男人身姿挺拔，银簪挽上一半的墨发，剩下的混在蓝色锦袍中却多了几分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扶桑坐起来，头便疼的厉害，脑海里只剩下百里上招的那句话。
“若我日后……子嗣有难，请佛光寺无论如何都要庇佑他。”
扶桑不明白，那时的百里上招怎会要求佛光寺关照自已？
实在是……匪夷所思。
百景用褐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面上情绪不显。
“我曾经的所有记忆，你应该看到了吧。”
“……”
“看来是看到了。”
百景现在不似先前那样的少年模样，反而是以同比例放大到男子的身形。
“我在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的师尊他，不是人类而是半妖。”
第44章 鬼目山
“半妖乃是比妖族还要轻贱的存在。他们不被人族和妖族容纳，甚至连个安全的栖息之地都没有。”
百景扭头望向九方泖的背影，“而像他这般能靠着半妖之身修炼到如今境界的也是极少数的。”
“更别说他的本体是兔子。”
扶桑被他的这席话震的失神，可片刻却又想起先前在括苍山试炼时，九方泖变作兔子趴在自已肩上的画面。
原来……师尊他是半妖……
“你这么说是有什么目的吗？”
“目的？”百景恍惚了片刻，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晓他的可怕。”
“九方泖能够猜到我的一切举动就说明，他打从一开始就在纵容我这么胡闹。”
“至于他的目的……我不清楚。”
扶桑蹙眉，“当年是他救了你，你为何要如此说他？”
“为何？他只不过看在我也是半妖的身份才救下我的。”
“他将我囚禁在麒麟山内几十年，无非只是想要个守山的灵兽罢了。”
“事到如今，我也没了求生的念头，但面对你……我所言句句肺腑绝无欺瞒。”
“九方泖不是个好人，却也不算是个恶妖。他的执念太深跟着他……终有一日，你会落得我这个下场。”
“唔！”百景刚说完，心脏便是一阵刺痛。
他刚想抬头却对上了九方泖蔑视的目光，“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百景发不出一点声音，双手又死死压着胸口。
现在的他才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师尊……”
“桑儿，你去河边等我。”
扶桑还想张口问一句，却见九方泖的脸色沉了几分。
他没有多言，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后，三步一回头。
等到他已经抵达河边时，九方泖才松了掐着百景命脉的手。
百景大口喘了几口气，面上憋得通红。
“你的骨头可真硬，囚了你几十年也还惦念着旧人。”
“如今还将我的身份告诉了他，你真的不怕死？”
“死了倒也解脱了！”百景咬牙切齿道。
“呵。”九方泖眯了眯眼，儒雅的面孔透着几分妖冶，“死反而是便宜你了，我要你因为偷盗佛莲的罪过而赎罪百年……甚至是千年。”
“千年里你将永受孤独与愧疚的侵扰，你说这是不是很恶毒。”
“你这个……怪物！”
百景终于露出了惧怕的表情，甚至想要朝扶桑大喊但却被九方泖趁早掐住了喉咙。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将你扔入蛇窟。”
“唔……”
扶桑本来是打算偷听的，但是奈何距离有点远他什么都听不到。
于是他就只能蹲在河边捡石头扔石头自娱自乐。
可他表面没心没肺，心里却对九方泖和百景的过往产生了怀疑。
九方泖于扶桑而言，十分重要。若没有他，扶桑也不一定能够重生，更别说……他对自已那么好。
“桑儿。”
耳畔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他险些没站稳，差点掉河里。
要不是九方泖率先揽住他将他朝着自已身边拉还真的要出洋相。
扶桑被拥入怀中，熟悉的气息也将他包裹。这种令他安心的气息也只有九方泖拥有。
“怎么这么不小心？”
扶桑抬起头，望着他，“师尊，方才……百景跟我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吧。”
“嗯。你讨厌为师了吗？”
九方泖微垂着眼，睫毛纤长卷翘，黑眸中只映照出少年忧虑的面容，语调受伤。
连带着他那张神颜也带着小心翼翼。
扶桑心尖一颤当即解释，“不是的！我不讨厌师尊！只是……只是百景说你在利用他……”
“当年百景在被我带回麒麟山前，他为了让普衍法师开寺门抓了不少天竺城的城民并以他们的性命威胁普衍法师开寺门。”
九方泖眸色很淡，“他的身上本就背负着罪恶，若非我带走他，微藏法师便将他就地斩杀了。”
“我将他囚禁在麒麟山一是为了赎罪，二则是为了私心。”
“私心？”
“世人说妖无情，喜欺骗人玩乐，便连带着半妖也不被世人接纳。”
“殊不知妖也有情，有时它们比人还要重情义。”
九方泖望向不远处已经晕过去的百景，“百景之所以杀人是为情所困，而我是想要利用他的情让他活下去。”
“只要我一日不放他离开，他就可以躲避外界的追杀。”
“只可惜……他不知感恩反而引乌蟾盗走水云琵琶，趁我们不在时潜入禁地偷盗佛莲。”
“桑儿，我对他已经够仁慈了，只是他太贪心了。”
这件事情，扶桑没有在深究。于他而言九方泖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因为百景的话而远离他。
“师尊，我们现在是要去妖域吗？”
“嗯。”九方泖带着他们暂时在距离佛光寺和天竺城不远的荒山上休憩。
接下来也是时候前往妖域了。
“那百景呢？他怎么办啊？”
九方泖随手一挥，就将百景收到了自已的乾坤袖中。
“现在可以走了。”
他们御剑了两日堪堪抵达妖域的入口。
妖域的入口藏匿在一片山川之中，若并非修行之人是断然察觉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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