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顾萧原是在师兄这里用的,但还未用完便被殿下遣来的婢子叫走了。
顾萧以为殿下有要事要吩咐自己,匆匆丢下筷子便跟随婢子到殿下身旁。
才到殿下身边,还未请安便听到殿下似笑非笑道:“回来了。”
“是,殿下有何吩咐。”虽不知殿下为何如此问,自己也只不过用个午膳的时间罢了。
殿下并未直接说要自己如何,而是问了一句不相关的问题,“可有用膳?”
顾萧心中一愣,如实道:“回殿下,属下已用完膳食。”
殿下却好似不满意他的回答,微微拧起眉头,但也并未继续询问。
头也不抬,只淡淡道:“将本王的印章拿来,本王要用。”
顾萧领命起身去取。
殿下的印章其实并未放在什么难以想到的地方或是隐蔽的地方,殿下这人随性。
用过的东西更是喜欢随手就乱丢,殿下又不记,只能顾萧放在心上。
殿下的衣物,配饰用品,乃至贵重物品摆放顾萧都要记得。
否则殿下下次要用时,若是找不到,或者耽搁了一时半刻。
殿下都是要生气的,殿下一生气,到霉的便不止顾萧一个了。
因此顾萧在这事上总是格外的上心。
来到殿下的书房,顾萧将殿下在桌上随手画的画稿卷起来放入画筒中,再将上好的狼毫笔放置规整。
这才打开殿下书桌后的抽屉,殿下的印章便在此处。
印章上面还有一些信封,信封上面的字他并不认识,看起来倒像是异域文字。
但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不然殿下也不会随手放进这里。
顾萧并未管那些杂乱的信件,只将殿下的印章拿出来,然后合上抽屉。
正要走时,却不经意间看到旁边抽屉里露出来的一抹扇柄。
是殿下的白玉扇,顾萧心中叹一口气,殿下又乱扔了。
殿下很是喜欢拿着它把玩,尤其是夏天。
白玉冰凉清透,既可扇风又能作兵器,殿下总是将它别至腰间。
顾萧握住扇柄打开抽屉,准备将扇子放进去。
“啪!”伴随着扇子落地的声音,顾萧也止住了呼吸。
过于惊恐的情绪使得顾萧一时之间难以发声,脸色惨白的瞪大着双眼紧紧盯着抽屉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面具,一个极其好看的银白色面具。
顾萧抑制着颤抖的手指将它拿出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上面金线绘制的花纹,雍容华丽,是极好看的纹路。
他见过,见过这个面具。
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最厌恶,最通恨的那人身上。
顾萧紧抿着嘴唇,眼底染上血色一般,眼眶通红,眼中盈满了悲伤与沉痛。
他不相信,他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他最敬重崇拜的殿下,会是那样的人,那样一个卑鄙,残忍,满嘴谎言的人。
顾萧慌乱无神的想,一定是他想错了,这可能是那人要栽赃殿下才将面具放在殿下书房的,对,他已经死了。
再说了世上面具千千万,有两个相同的面具是很正常不过的,对,是正常的,顾萧不断的安慰自己。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殿下的书房,又岂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能进来的。
过于绝望的顾萧心神恍惚的盯着面具看,连身后有人叫他也并未听到。
突然腰上缠上来一条手臂,紧紧抱着顾萧的腰腹,随即便传来一声轻笑。
“啊~面具啊。”
殿下的声音响起,顾萧正待转身却又瞬间僵在原地。
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殿下。
殿下却伸出一只手直接拿过顾萧手里的面具,眯起眼睛问道:“好看吗?”
“这可是本王特意定制的,花了不少功夫呢,阿萧觉得如何?”
他像一个天真的孩童般期待着顾萧的回答。
顾萧却强忍着心中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咬牙问道:“殿下认得这面具?”
顾萧的声音格外嘶哑,他想自己真是蠢笨。
殿下不是说了吗,是他定制的,但他还想再问一次,若殿下说不是……
“认得。”
顾萧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压下腹部剧烈的钝痛道:“那人是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若是叫他人听来定是要疑惑的。
但殿下却一眼便知顾萧问的是什么。
他笑道:“是我。”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顾萧的眼泪。
看着顾萧满眼的悲伤与哀戚,殿下意识到不对了。
顾萧听到这话,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作为下属,被主子看上,与主子有了肌肤之亲,受到主子的宠爱,他不是应该高兴的吗,现在这是什么表情。
殿下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你哭什么?”
顾萧现在不想面对殿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殿下。
真是荒唐啊!
顾萧想,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最敬重的人,竟也是他最恨的人。恨的恨不得亲手杀死的人。
顾萧不想与殿下说话,至少现在,可殿下却没这耐心。
强行将顾萧掰过来面对着自己,看着顾萧眼中的失望悲伤,殿下气的心肺都隐隐作痛起来。
伸手粗暴的将顾萧脸颊上的泪水抹去,殿下命令道:“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他越是这样顾萧便越觉得难受。
自己难过心痛的快要死了,殿下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在逼迫自己。
他通红着眼睛望向顾时澜,眼中满是迷茫与无措。
殿下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因此抬起手捂住了顾萧的眼睛。
……
第62章 逃跑
晚间。
顾萧坐在榻间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还是难以置信。
明明他的殿下那么优秀,那么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明明殿下只要否认不是他,那么他就相信殿下的话。
但殿下已经连骗都不想再骗自己了。
那是他的殿下,在他最无助困难时收留自己,并给他一个像家的住处的人,他想原谅他。
但每每想起那无数个地狱般的夜晚,无论自己如何不愿,如何求饶,如何拒绝他还是肆无忌惮的欺辱自己。
他将自己仅有的尊严践踏的一塌糊涂,那些个残忍的对待他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一想到那些刻骨铭心的痛,他便恨的要死,他不可能原谅他,即便那是他的殿下。
腹部又开始阵痛起来,顾萧压下心中的恨意,将手掌轻贴肚皮,柔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今日已经痛好几次了,顾萧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现在月份还小,肚子不显,再等几个月,等肚子慢慢大起来,那时自己就真的藏不住了。
殿下不喜欢孩子,甚至是讨厌孩子的。
若是被殿下知道自己以男子之身怀孕了,怀的还是他的孩子,顾萧简直不敢想殿下会怎么处死他。
不能死,顾萧想。
他才决定要留下这个小生命,结果很快他就要没了。
他不许,这是他的孩子,他一人的孩子,他那么小,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他要保护他,谁也不能杀了他的孩子。
他要逃!
对,他要逃。
虽然殿下不说,但顾萧知道殿下早晚会发现的。
前几日在榻上,殿下总是有意无意间摸自己的腰腹软肉,眼中是自己看不懂的深沉。
殿下那么聪明,自己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秘密可以隐藏,只有远离殿下。
殿下掌控欲极高,这几日不知为何,殿下总要自己在他身边,一眼看不见便要找。
今日他回来殿下也是不允的,但他不愿面对殿下,便说自己不舒服要休息,殿下无法才堪堪同意自己的请求。
所以自己只能今晚走。
若留下自己与孩子一定是死路一条,但逃跑自己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找个偏僻隐秘的地方,谁也不认识他,带着孩子从新生活。
顾萧快速的将自己床下的木饭打开,拉出一个破旧不堪的红漆雕花木箱。
木箱外面的红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木头有些地方也破损严重,在顾萧焦急的动作中甚至还掉了一块漆,顾萧并未理会。
打开木箱,里面东西极少,是顾萧的全部家当。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三五个银锭子,外加一些零散的碎银与铜钱,还有师兄送他的平安符。
他一直舍不得带在身上,怕弄脏弄坏因此便一直将它放在木箱中。
只是现在……
顾萧将它拿出放入怀着,贴身放着。
拿完银钱顾萧又迅速的将木箱放回原处,将被褥又重新铺好。
打开衣柜他一眼便看到了衣柜最上层的殿下的衣物。
顾萧敛下眼来,自己还未浆洗还于殿下。
但一想,殿下想来也并不稀罕这一件里衣,顾萧越过它随手拿了一套衣物放入包裹中。
很快顾萧便收拾好了,毕竟是去逃亡的,他并未带太多东西。
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顾萧想殿下现在应该在沐浴,现在走正好。
顾萧踏出房屋,站在门前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住处,终是关上房门,趁着夜色隐匿在黑暗中。
趁着换班期间,瞬间掠出烨王府。
顾萧一刻不敢停歇,用尽全力的施展轻功朝着城门的方向狂奔。
*
殿下沐浴完毕侧身躺在榻间,随手拿过榻边上次未看完的兵书继续看。
虽说顾时澜作为摄政王只需在朝堂上决策部署便好。
但相对与勾心斗角的计谋来说,顾时澜更倾向于战场杀敌,因此他对兵书也有所研究。
夜色渐渐静下来,连风声也停了下来。
将最后一页看完,顾时澜将书籍递到婢子手中,又放回书架。
顾时澜用手指揉着鼻梁骨,闭上干涩的双眼缓解疲劳。
看向窗外,他没有来,顾时澜心情稍稍烦躁。
顾萧怎的还不来,今日不是该他值守吗?
自己也是因此,才同意他回去的……
若无其事问道:“顾萧呢?今夜不是该他值守?”
婢子柔声回道:“回殿下,大人还未曾来。”
对于殿下时不时要找顾萧一事,众人经历的多了,早已习以为常。
却也只能在心中默默替顾萧祈祷起来,殿下的脾气不好,想是一会儿大人来又免不了殿下一顿数落。
只是若照以往的经验,大人现在理应早已候在殿外了。
顾时澜心中焦躁不定,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又想起他身上被挟持用刑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不会是用出什么事了?
“来人。”
殿下唤来外间值守的侍卫,吩咐道:“去,看看顾萧在干什么?”
“是,殿下。”
下属领命前去查看。
而此时的顾萧却仍拼尽全力的掠过一座又一座屋舍。
他已经毫不停歇的离开王府一个时辰了,早已看不见王府的影子,但他不敢停下。
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赶去,呼吸急促,面颊上也浮现大颗大颗的汗水,不断下落,落在屋檐瓦片之上,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身上也因为长久的赶路外加担惊受怕汗水浸湿了衣衫,风一吹便冷的浑身颤抖。
顾萧顾不上擦拭汗液,脚下又跨过一片屋顶,顾萧在一处灯火通明处掠下房顶。
在一处死胡同处,戴上刚刚在街边随手买的斗笠隐匿在川流的人群中。
殿下若是发现他逃跑,定会派人来追杀他的,他知道府中有许多高手,甚至有一些他闻所未闻。
若是殿下发现,他跑不了,所以他要尽快出城,出了城一切便都方便了。
顾时澜匆匆赶到春院时,顾萧早已人去楼空。
春院是殿下赐给顾萧的院落,是贴身侍卫们的住处。
原是有四座的,不喜麻烦的殿下随口便用春夏秋冬四季命名了。
顾萧住在春院,离殿下居住的逍遥阁最近,。
陆寻则住在冬院,据殿下寝殿是最远的。
但侍卫统领的身份导致陆寻一直不在这边住,殿下也并没有其他的贴身侍卫,因此房间便也一直空置下来。
看着漆黑一片的房屋,顾时澜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步。
不等身后的侍从开门,殿下便一气之下抬脚揣向关闭的屋门。
“砰”的一声,木门应声而倒,掀起一阵灰尘。
殿下看着依旧完好的房屋,便知顾萧不是被抓了,因为现场干净有序并未有打斗的样子。
顾时澜环顾四周,冷声吩咐道:“搜。”
在场的侍卫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听令的搜查起来。
床榻整洁干净,衣柜衣服也还在,生活用品也还在。
并未发现什么不同,但殿下不信。
视线掠过打开的衣柜,殿下视线一顿。
拿起细看,果真是自己的衣物,再将视线下移突然殿下脑中闪过什么。
再一看衣柜,果然——少了一套常服。
顾萧的衣服不像殿下的有那么多,他除了侍卫服,常服更是就那几件,殿下早已记在心间。
他拿衣服做什么?殿下眼中的寒意越发冰冷,浑身盈满了戾气。
敛下眼来,却在床边发现了凌乱的脚印,殿下将床铺一掀,便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木箱。
与顾萧在这榻上缠绵多次,他自是知道那是顾萧所有藏银。
再联想今日发生的事,不难猜想到,顾萧跑了!
他跑了!!
顾萧竟敢背着自己逃跑,真是不可饶恕!
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逃跑的,殿下一时之间竟隐隐控制不住身体中的戾气。
眼睛一瞬间染上血色一般,猛然间将手中木箱砸裂在地,木箱不堪重负瞬间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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