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豆芽多躺一天,确保不会复烧,明显更稳妥,不过这小家伙掰着手指说服她:“首先,我昨天睡了好多,现在根本闭不上眼;其次,我想豆干妈妈了;最后,如果你不怕你们两个面对面尴尬,可以不带上我呀。”
嚯!
真乃拿捏老妈的神童也!
这三条理由层层递进,而且戳中要害,让欧阳喻纵使想反对,也不知如何对应着击破。
孩子可以是妈妈们沟通的桥梁。
因而,最后欧阳喻不得不领着小豆芽前往医院。
说来也巧,两人刚到,在门口处碰上护工大婶用轮椅推窦乾回病房。
鲜少有失态举动的窦乾在轮椅上坐得奇形怪状,像是斜挂着,又像是不想沾着椅背地前倾着。
欧阳喻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上前关心。
窦乾轻轻摇头:“刚才林阿姨送我去做脑部CT,如果结果正常,我可以办理出院了。腿回家养着就好。”
说罢,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软糯小团子拱了个满怀。
窦乾脸上微起波澜,有盈盈的笑意漾开,她边抚着小豆芽的脑袋,边问她:“想妈妈了?”
“当然想,有那么那么那么那么想!”她对豆干妈妈的想念,再多程度副词也无法涵盖。
她担心她的身体,想知道她每天都做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恢复健康,会不会也时不时地想起小豆芽,噢,还有洋芋妈妈。
孩子显然有诉不尽的十万个问题,护工大婶很有眼见力地准备开溜:“那个,窦小姐,我先下去了,你有事再叫我。”
窦乾没有马上答应,咬着下唇又露出那种困扰的表情。
伫立一旁的欧阳喻心领神会,暗暗偷笑。
她出声放护工大婶离开,自己弯下腰挨近窦乾:“又想上厕所是不是?我抱你去吧。”
这个“又”字出现在这儿十分微妙,让再是冷情的人都有些羞赧遭不住。
窦乾恼恨地瞟了她一眼:“……”
“行啦,我觉得你不必背上什么心理包袱。我在照顾孩子她妈,你只要这样想不就好了?”欧阳喻三言两语合理化这件事。
窦乾合了合眼,心下有些犯嘀咕:难怪许多夫妻在有了孩子之后感情就会变淡,可能就是因为彼此对对方身份上的认知转变了,从“亲亲宝贝”沦落为“孩子她妈”。
好吧……
目前她没得选,压根不存在“亲亲宝贝”这个选项,那她就只能领受“孩子她妈”的头衔了。
欧阳喻自然不知道窦乾的心有不甘,她在得到对方首肯后,轻巧地将其从轮椅上捞起。
要用偶像剧的标准来看,还是那种高位的公主抱,特别安稳有力。
欧阳喻不忘回头嘱咐小豆芽:“去病房里呆着,把门关上。”
小豆芽从善如流,小短腿“吧嗒吧嗒”地执行命令,当真是一点不叫人操心。
毕竟这医院人来人往,欧阳喻不放心小崽儿独自在外面逗留。
抱窦乾去上洗手间的路上,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你好像比从前更有力气了?”
“你掉肉了吧?”
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是欧阳喻先开口回答的:“可能是有增肌吧,但我以前就比大部分女生有力气,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
这自夸倒还挺夸在点子上的,作为曾经长期的受益者,窦乾反驳不了什么,便顺势回答另一个欧阳喻的问题:“有瘦,但没有刻意减肥。工作忙,很多时候就是随便吃一口。”
欧阳喻轻嗤一声:“工作忙就是借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嘴叼啊。160多公分身高,你现在是不是下了90斤了,这简直不合理!”
窦乾歪过头来盯着她看,看得她都有些发毛,才听见窦乾幽幽开口:“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哈?”欧阳喻回嘴很快,就是抱着人的手略略哆嗦,“这可不兴说啊,也不看看我们现在的关系。”
窦乾挑唇哂笑:“心疼孩子她妈,不符合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欧阳喻被噎得不轻,好、好样的!
拿她自己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窦乾人是瘦了,但肚子里的坏水却越攒越多。
她吃了个闷亏,可没想到闷亏这种东西还是接二连三的。
先下一城的窦乾又圈紧她的脖子,凑在她颈边轻嗅两记,然后得出结论:“你喝酒了?”
见她微微蹙着眉头,一副不认同的样子,欧阳喻不知怎的真有些心虚起来:“你这狗鼻子。我只喝了一点点,昨晚上洗完澡,小豆芽都没闻出来呢。”
一点点,是欧阳喻原本的打算,可惜有蒋思捷这只劝酒狂魔在,她昨晚确实被灌了不少。
窦乾瞄了瞄这人泛红的耳根,心有所悟,戳穿道:“我和凌茜都不是喝酒的人,豆芽从没闻过酒味,又怎么会察觉呢?”
这是合理的推测,就像小豆芽此前没有了解过“相亲”一样,再聪明的孩子,知识面的拓展还是需要人生经历。
俏脸一黑,欧阳喻真的恨极了窦医生这份敏锐,让她在她面前说谎,显得十分自取其辱。
但奇怪的是窦乾没有借此再做文章,警示她酗酒的十大坏处,而是将话题不露痕迹地扯开了:“还是跟蒋思捷她们一起喝的酒?”
“嗯,阿蒋和阿何,你都认识的。”
“认识,相当认识,你那三缺一的狐朋狗友嘛。”
“喂喂,我朋友怎么狐、怎么狗了?她们可都是女中豪杰,特仗义的那种。不像你那位崔大姐……”
“都多久了,你还这样叫她,你幼不幼稚。”
崔青茵绝没想到,昨天还是她在人背后论长短,今天风水就这样转过来了。
她比欧阳喻大十二岁,正好一轮,今年一过,四十不惑。
从前,她觉得欧阳喻这家伙不着调,总劝窦乾另择高明,欧阳喻自然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背后管她叫“崔大姐”。
要不是闲人崔大姐,那怎么会整天掺合别人家的家务事?
“我哪幼稚了,我……”说起崔青茵,欧阳喻梗着脖子还想再争辩几句。
然而下一秒,从她身后挤进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要聊也别堵厕所门口傻站,回病房聊不好么?”
欧、窦二人顿时想尴尬挠墙:“……”
难怪呢……
这走廊统共那么长,路程哪够支撑她们边走边聊那么久。
有时候斗嘴的兴致上来,竟忽视了周遭的风景一点不带变的。
巧合的是,被她们阻挡急着上洗手间的人正是欧阳喻那晚碰到的护士。
她显然也认出了她们,笑得有些暧昧:“看来你真是窦医生的家属,那天我放你进来,后面还有点心惊胆战呢。”
家属什么的……
欧阳喻咂摸咂摸,要解释起来渊源细碎,故而她只是随意笑笑,便抱着窦乾大步走向隔间。
……
待一身舒爽回到病房,小豆芽正坐在床上玩折被子的游戏,将被子卷成筒状,又奋力抖开,再按着步骤叠成四四方方的薄豆腐。
欧阳喻动作利落,很快窦乾也回到床上,纤臂一带,把小豆芽抱进怀中。
糯唧唧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看来小团子在欧家住得十分舒心,所以长成一枚肉乎乎的中团子了。
小豆芽脑袋昂得高高的,窦乾刚好可以将下巴枕在她的发顶,顺势将她更搂紧一些。
自打孩子出生,这还是她们头一次分别这样久。
“妈妈,腿还痛不痛?”
“打了石膏不痛的,后面要拆的时候会痛。”
“啊,那妈妈好可怜。”
“有豆芽担心妈妈,妈妈怎么会可怜呢?”
这母慈女孝的场景把欧阳喻看得有些眼热,没她出场的机会,她索性踅摸至窗边。
欧阳喻正准备将窗子敞开一些,总觉得病房憋闷不通风,窦乾的声音传来:“关着吧,夏天蚊虫多。”
闻言,欧阳喻回过头去,豁然开朗,将窦乾仔细一打量,她的脖颈、手臂这些外露的部位上都有一颗两颗的红点子。
“你怎么还是这么招蚊子?”欧阳喻忍不住好笑。
回首过往,跟窦乾在一起,最是锻炼反应力。
因为蚊子老爱绕着她打转,甭管什么品种,非得扎她身上鲜美地嘬一口,以至于后来窦乾一听到耳边发出嗡嗡声,就如惊弓之鸟地躲进欧阳喻怀里,拿她当护盾靶子。
纵然如此,狡猾的蚊子总能找到欧阳喻护全不到的缝隙,又将窦乾叮得满身包。欧阳喻心疼女朋友,各种琢磨如何灭蚊,对家里偷进的蚊子展开一网打尽式的猛烈攻击。
因此,别的技能欧阳喻不敢夸口,但拍蚊子,她是一打一个准。
“就你在旁边幸灾乐祸。”窦乾表示不满。
欧阳喻无辜地耸肩:“你真不觉得是你的B型血太过香甜?”
第22章 嫉妒
不等科学素养极高的窦医生出马, 小豆芽已经迫不及待地纠正她:“招引蚊子跟血型才没关系呢。”
从前,在社交媒体上流行过一阵关于血型乃至星座和蚊子适配程度的讨论,最后都被专家一一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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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是么?
窦乾对这些叠加人的意志的天真猜想嗤之以鼻, 当然也会借此教导小豆芽, 万事要求真务实。
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不提也罢,一提就把窦乾浑身上下的皮肤感受器和神经末梢勾引了起来。
那些蚊子块一个接一个开始作痒, 挠得到的位置, 窦乾可以尽情去抓, 可有些部位是她无论如何也照顾不到的。
她只能求助于小豆芽:“来, 给妈妈抓抓背好么?”
小豆芽乖巧地点头, 从床上站起来, 迈到窦乾背后,撩开豆干妈妈的病号服, 两只痒痒挠似的小手开始殷勤工作。
这本来看起来很顺利,但碍于小孩子力气小, 又没怎么长硬指甲, 即使挠准了部位,却无法平息那股刚一湮灭又死灰复燃的痒意。
几个回合之后,欧阳喻终于看不下去, 这怕是得挠到天荒地老去啊?
伸手将小崽子抱上椅子坐好,欧阳喻打算自己取而代之。
窦乾却是警惕地扭过身子, 逞强着说:“不用了, 我已经不痒了。”弦猪复
“真的?”欧阳喻一脸不信地扬起眉梢。
后背颤了一颤, 忍不住抵在滑溜溜的枕头上蹭蹭,窦乾的违心之语不攻自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说, 你现在怎么变得又见外又矜持?”欧阳喻十分不解。
窦乾咬牙暗槽:那能一样么?从前是已经骗到手了,顾虑归顾虑,但放肆的成分会更高;至于现在,她想在心上人面前呈现好的一面,也算是徐徐图之策略里的一环吧。
尽管……
她抬头觑了欧阳喻一眼。
某根木头毫不领情就是了。
“我住院之后只擦过身,没有淋过浴。”
“那不是客观原因么,又不是你不爱洗澡,我不嫌弃你。你这么推三阻四的,不会是怕我在你身上抓下一指甲,噢不对,是十指甲泥吧?”
这人也太可恶了!!
“你住嘴!”窦乾直接从脸上一路红到指尖,要不是这家伙挨坐在她伤腿的一侧,她非得把她一脚蹬下床,摔个四脚朝天。
嘴欠完,欧阳喻又陪着笑脸连忙哄上去:“开玩笑的,我就是热热场子,让你偶像包袱别那么重。”
毕竟,她们曾经可没少看过对方狼狈的情状,当然是以窦医生欣赏她出糗居多。
就这样,双腿悬空坐在高椅子上的小豆芽一边揉着酸酸的胳膊,一边看着自家两个妈妈上演轻喜剧,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欧阳喻出手,必是不凡,很轻松地将那些犯痒的蚊子块收拾老实。
她准备去洗个手,顺便注意到床头柜上的水瓶空了,那就一道打点水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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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欧阳喻风风火火地闯出门,窦乾总算得以长舒一口气。
“妈妈,你跟洋芋妈妈在一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耶。”永远别小看了孩子们的观察力。险住腐
“谁让她总气我。对着她,任谁都难以保持平和。”窦乾一边抱怨,一边整理衣服下摆。
小豆芽前前后后晃荡着两条腿,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妈妈你乐在其中呢。”
窦乾怔了一怔,有苦笑爬上她的唇角,可不是嘛。
她们之间,可不就是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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