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暗示近乎于明示,江叶苦涩地舔了舔唇:“可是……‘朋友’这个词很危险,退一步我们会成为两周之前那样的陌生人,进一步……则是我所期盼的关系。”
这是江叶第一次出乎夏书茵的意料,她们之间讨论问题,有时就像左手拍右手,可以很顺当地预料到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她们又都是通透的人,她以为自己将话说到这份上,江叶会选择配合,装作无事发生。
却不想她竟更直率地表达了追求之意,这让夏书茵无力地揉起了晴明穴,头疼一片。
江叶不带任何其他意味地拍拍夏书茵的肩头:“你看,你这不就是心思重,因为我的话又焦虑上了?”
夏书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如果你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才向我表白,那么我现在愿意老老实实承认,很多情绪上的事情我确实不擅长处理。我比你更不如,这样好了吧?”
“不好。你该知道我是认真的,我不想我们之间最后只把这当一个玩笑糊弄过去。”
“江叶,何必呢?我不值得你对我认真。我觉得我们虽然认识不长,但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假到不行,那些表面上的优点全不是真正的我。”
居然还来自我贬低这一套么?
看起来对方是真的一点没打算接受她。
江叶无所谓地笑笑:“都到我们这种岁数了,谈恋爱还讲究什么表里如一么?我们可以给对方预留足够多的空间和秘密,只要我们做任何事的出发点不是伤害彼此就好了。”
“喂喂,你怎么油盐不进呐?”
“这话有些老套,但我还是必须要说,我愿意等你。”
“确实够老套的,而且还不切实际。”
“你不相信我会等你?”
“如果你要将‘等’当作一个延续动词的话,我想你的诚意最多也就能撑两三个月。”
江叶抓抓脑袋,审慎地思考过后才回答:“那你未免也太看扁我了。两三个月还不够你调整好情绪,我觉得要打动你,没有两三年拿不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书茵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我这么难搞吗?”
“当然咯,你现在事业起步期,本来就分不出太多心思在恋爱这件事上。加之,你如今心目中的首选肯定还是欧阳那家伙。我并不清楚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这让我很有危机感。因为我要做的可不光是进驻你的心,还得将前人的影子彻底驱逐。唉,想想就任重道远。”江叶把真实想法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
洋洋洒洒的分析令夏书茵惊愕地直眨眼,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江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这人在她心中一向是比较沉默寡言的,有问必有答,但答的净是些言简意赅的东西。
谁知道真要长篇大论起来,还挺精辟,就像用x光机检视了她一遍。
被戳中了心窝子,夏书茵垂下眼眸喃喃自语:“任重道远,那干嘛还要追我……”
亏得江叶耳朵很灵,将夏书茵的小声抱怨收入耳中,她依然拿出诚恳之策以不变应万变:“因为我对你算是一见钟情吧,所以才会在代驾职责已经完成后,还陪你上楼,生怕你一个人醉迷糊了,磕碰着哪里。反正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当然啦,和你的体量不能比,但也足够充实自己。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我在等你的同时,也在做我自己的事,我一点不觉得虚度。”
夏书茵仔细品咂她话里的涵义,倒是意外地让人觉得踏实。
见夏书茵没有回应,反而就此深思了起来,江叶自觉有戏,并不催促她,只希望对方可以放下一些心理负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
不曾料想,夏书茵咬着下唇,最后蹦出一个送命题:“我是你第几个一见钟情的女孩子?”
江叶失笑不已:“怎么忽然问这个?当然是第一个,用不用我发誓?”
夏书茵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那倒不用,料你这样的性子,之前家里发生变故,你应该也没心思找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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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理顺了逻辑,顾自讲完,没想到江叶还在那艰难地忍笑。
“你够了哦!还回不回家了,要回就快上车。”
“来了来了。”
真没想到啊,她俩竟然白白在外面吹这么久的风。
江叶紧了紧外套,有些懊恼,早知道要聊深刻的话题,就该早早上车的。
……
相同的时间,窦乾一家已经开出去一段路程。
小豆芽吃饱喝足睡过去,欧阳喻自告奋勇地在后排抱孩子,于是掌舵的人变成窦乾。
揽着崽崽的小脑袋,轻轻拨开调皮蹭上她脸颊的碎发,欧阳喻面露温柔,她偏过头,望着车窗外驰掠而过的景致,在夜色沉沉的都市里不安地眨着眼睛的万家灯火,渲染出一种质朴的生活气息。
窦乾开车讲求一个稳字,宁愿牺牲一些速度,她很少变道超车,永远行驶在自己的轨道和节奏里。
这使得乘客甲小豆芽睡得越发安逸,而乘客乙欧阳喻也开始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累了?”窦乾压低声音问道。
“唔,还好。”欧阳喻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角打呵欠激出的泪水。
“可以小睡一下,我开车不快,还有十多分钟才到家。”
“不用啦,回家再睡,我现在还抱着孩子呢。”
虽然发生意外的概率很低,但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在天堑寺没看好孩子的事让欧阳喻一直心有余悸,对于做母亲的责任有了更深的觉悟。
“不然我们聊聊天吧,这样你也不困,我也不困。”欧阳喻眼珠一转悠,决定拉窦乾一起八卦。
之所以说是“八卦”嘛,因为窦乾心知肚明对方想聊的是什么,但她还是纵许了:“你今晚真的有些过头了。”
欧阳喻无辜极了:“我明明没做什么呀。”
窦乾直言捅破:“无论江叶和夏小姐有什么互动,多小都行,你总是露出姨母笑地盯着看,这还能叫‘明明没做什么’?”
有这么明显吗???
欧阳喻不好意思地尬笑两声:“我这不是替她俩高兴么,尤其是阿江,辛苦奋斗了这么久,一个人背负债务难以喘息,现在终于苦尽甘来。”
“我看不是。苦没有尽,甘也没有来。”窦乾在盲目乐观的某人脑袋上大浇凉水。
欧阳喻不乐意了,她稍稍扭动侧腰,换了个姿势搂孩子,控制着音量争辩道:“你别告诉我,她们之间这种都快溢出来的暧昧是假的。”
第83章 干事业
“是真的又如何?”窦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语意幽幽道,“偏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啊?你说夏书茵是‘流水’吗?”欧阳喻困惑地眨巴着眼睛, 同样的画面在她这里分明就是娘情妾意, 水到渠成。
窦乾无奈地吐槽她:“小喻, 所以说你这人有时在感情方面太过迟钝。你看不出来夏小姐仍没有放下你吗?”
欧阳喻一时卡顿,回顾刚才饭桌上的情形,夏书茵表现得无比自然, 她绞尽脑汁去捕捉窦乾口中那种可能性的蛛丝马迹, 最后却毫无斩获。
她懊丧地耷下脑袋, 难道真是她迟钝而不自知?
她只好向敞亮人请教:“可是窦乾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这我可说不出来。”
“哈?”
“莫非还要我定位到夏小姐的某个动作、某个眼神么?这是一种感觉, 懂的人自会懂。”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不懂的人是真的难懂!
欧阳喻很是无语, 她怎么越来越觉得她家窦医生和夏书茵才是灵魂伴侣的预备役啊……
仔细想想, 今天也是窦乾第一个关注夏书茵的健康问题。
自从知道她搞了事业常常迫不得已要喝酒应酬之后,窦医生那叫一个愁眉不展啊。
欧阳喻摩挲起下巴, 忽然变得惊恐——
妈耶!
真要嗑起来,窦医生和夏书茵之间居然也有好些糖点!
要命了, 什么都嗑, 只会使她面黄肌瘦,毕竟夏x窦这种见鬼了的□□cp可是侵害了她的自身利益。
欧x窦才是人间正义!
欧阳喻无力地捶捶脑袋,终于制止了这些天方夜谭的发散思维。
真的, 吃醋是个环,尤其她们这个环本来只有三个节点, 现在又掺上了一个江叶, 别提有多精彩了。
……
昨夜的纠结留在昨夜。
休息一晚养足精神, 窦乾想要将这股劲头投入工作,却不料一早就被高院长叫进办公室, 截断得彻底。
窦乾合上背后那扇原木门,对上高平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她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道:“高院长,我来了。请问您是对我昨天的工作总结有什么异议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平这次还挺客气,没有释放什么威压,咄咄逼人。
他让窦乾先坐下来,自己则是举起右手边的茶壶,给窦乾斟了一小杯金骏眉。
红茶的香气沁人心脾,窦乾望着杯中悠悠升起的一缕白烟,弄不明白高院长刻意迂回的目的。
不过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应当不是来找麻烦的。
或许他上次说的是真的,他只是对“窦卓雄的女儿”这个身份存有偏见,只要窦乾认真工作,他没有必要时时刻刻挑刺找茬。
高平似乎并不知道窦乾对他的诸多防备,他低头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见窦乾还在对面坐得直邦邦的,遂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小窦啊,这金骏眉可是我特意托老朋友从福建带回来的。放凉了滋味差不少,趁热喝吧。”
指尖轻轻搭上杯壁,窦乾展眉对高平道:“茶当然是要喝的,不过高院长有吩咐请尽快说,这个点,科室里挺忙的。”
高平缓缓站起身,一边绕去柜子前拿取茶叶盒,一边说:“那行吧,我就长话短说了。上周四,文晖外国语小学发生多位学生集体中暑,当时驰援出诊的就是我们急诊科吧?”
窦乾点了点头,这事说来也巧,黄齐爸爸不正是削尖脑袋要把孩子往这所贵族小学里送么?
谁知上次旅游回来没多久,她们急诊室就接到急报,文晖小学一位六神无主的五年某班的班主任告诉她们,下午军训时班上好几个孩子中暑晕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般学校不都是夏天组织军训么,冬天军训未免奇怪,而且这气候虽有回暖,但不至于让一帮子人中暑吧?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抢救孩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窦乾当机立断,指派麾下几名精锐前往支援,有些症状较轻的孩子通过当场输液就能缓解,而一些症状较重的孩子则被接回医院进一步治疗。
其中一位小病患症状最重,中枢热调节系统功能障碍,差点发展成肾衰竭。幸亏通过一周疗养,已经渐渐恢复过来,不用进行肾移植。
总之,牵涉进这次集体中暑事件的孩子足足有十四名,而这种贵族学校采取小班化教育,这个班有且仅有十八位学生。
最最荒唐的是,现在可不是七八月的炎炎夏日,都到冬天了,怎么还会有大批量的孩子军训中暑?
其中曲折,值得深究。
窦乾隐隐觉得,高院长提起此事,准是要给她出难题了。
果不其然,高院长下一句便是:“小窦,文晖的孙校长跟我是老朋友了,他最近压力很大,社会各界都来掺一脚,质疑他们学校是不是存在体罚、虐童之类的负面行为。”
窦乾拧起眉心,并没有顺着高平的意:“恕我直言,最好的自证就是接受调查。校方肯定是存在一部分的监管、看护问题,但至于中暑事件后续的调查如何取证,如何定责,我想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高平俯身倒掉茶壶里的茶渣,重新注入新茶,他回过身来笃定道:“我们也未必只能袖手旁观,孙校长需要我们的帮助。”
“院长,您是什么意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窦,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还要在这儿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高平的声音陡然一响,听来十分严厉。
看来他兜了半天圈子,已然丧失耐心,他给自己空了的茶杯重新满上。
窦乾不为所动,坐得愈发挺拔。
在这件事上,她有自己的原则,情势相逼,她也只能做那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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