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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憬乖乖应了声“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东西。
她想起上辈子丹阙下山之前, 吃东西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哪怕是徒手剥虾拆螃蟹，也莫名耐看。
后来丹阙嫁入皇都，被礼部逼着学习“人族皇后应有的”礼仪，那份散漫的优雅反而荡然无存，所幸这一世的丹阙已经逃离了束缚。
她正看着，忽听敲门声传来，继而是海忆诗的声音：“君上，到时辰了。”
“好，我这就来。”轩憬只得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对丹阙道，“徒儿先行告退，夜里再来拜见师尊。”
切断水镜传影前，她又忍不住叮嘱：“师尊一定要留心毒障和魔气！”
能让帝君再三提醒的东西绝对不容小觑，恰巧丹阙自己也对问荆的现有实力存疑，回应她时，语气倒是不自觉地郑重几分：“嗯，为师定会警惕，若发现不对，第一时间躲远。”
轩憬去忙两界屏障的事去了，丹阙吃完最后一块烙饼，起身去找梵幽她们。
站在树屋门口，远远地望见梵幽正在和桑及、蜜槐交谈，她忽然想起梵幽素来是只爱睡觉的狐狸。
还在峨影山时，这家伙有事儿没事儿都爱窝在树屋里，先大睡一场补足精神再说，反正她也从没遇到过什么需要立刻去做的急事。
……魔君转世的身份，到底还是给梵幽压力了。
丹阙轻叹一声，驾驭周围的天地灵气凝在脚底，从树上轻盈地一跃而下，快步赶过去。
人都到齐了，自然就要出发。
天色才亮，朝露还未干，门主诃黎便带着丹阙一行人前往距离最近的一处毒障。
了沉领着照家死士中实力最强的三位，紧跟在队伍后方。
她们沿着山路走了约莫两刻钟，穿过一座隔绝屏障，便到了毒障所在地。
相比谷中随处可见的生机盎然，毒障盘踞的山谷却是遍地死气。
寸草不生，时不时还能看见风化的妖兽骸骨，乱石嶙峋，风在谷中吹得呜呜作响，仿佛鬼泣。
而在这一切的深处，深绿似墨色的毒雾如同一条休憩中的大毒蛇，随时会醒来夺走生命。
“这处毒障已经被清除过很多次了，只消维持隔绝屏障就能抵御。”诃黎说罢，抬手掐诀，翠色的木灵力自她掌心和指尖泻出，很快就在众人身边凝作薄薄的屏障。
蜜槐和桑及则开始分发谷中特制的避毒丹，除了丹阙，所有人都服用一枚。
“等到了毒障中央，我会出去亲自感受。”她对诃黎道。
诃黎知道丹虺族有百毒不侵的能耐，加之确信此处的毒雾中没有混入魔气，信任地点了点头。
梵幽虽然想阻止，但对上丹阙自信的目光，她咬了咬唇，还是默许了。
门主都跟着呢，还怕出事？
为了接触毒障，一行人并未先行清除毒雾，而是直接顶着隔绝屏障走向深处。
蜜槐和桑及显然有过类似的经历，一路上不仅平静且从容，还时不时放出自己的灵力去加固隔绝屏障。
等终于走到毒雾最浓郁处，丹阙却是摘下剑意镯，凝成一把细剑，将自己的灵力和一缕灵识附在剑上，穿过隔绝屏障伸出去。
一息、两息、三息……
她耐心地保持着姿势，整整默数了六十息，才将细剑收回。
然后大步跨出屏障。
浓郁的毒雾仿佛有意识，一觉察到生灵，立即朝丹阙聚拢。
却见丹阙周身腾起浅蓝色的水灵力，直接将毒雾吸收，融入水中。
她甚至微微张口，喝了些混入毒雾的水灵力下去。
见状，蜜槐和桑及当场瞪大了眼睛。
即便是见识过丹阙生吞毒物的梵幽，见此情景也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诃黎已将解毒的银针捏在手中，随时准备将丹阙救回。
丹阙是做足准备之后，才敢这么做的。
无情剑意对于魔气十分敏感，她这段时间观察轩憬体内情况的时候，便发现了这点，这也是帝君能够与魔族抗衡而不易被魔气侵蚀的原因之一，无情剑意修士会第一时间发现游离的魔气，并将之封印。
轩憬的剑意镯，对她极其忠诚，既然剑意镯什么也没察觉出来，那就说明此处毒障只有毒，没有魔气。
判断完毒障的危险性，丹阙甚至都不需要施法清除它，而是直接现出丹虺妖身，蛇口一张，便将周围的毒雾皆吸入体内。
算上前世，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一口气吃下这么多毒了，好在她的妖身胃容量大得可怕，吸完全部的毒雾，也只是微微有饱腹感，还没有上回轩憬弄出的饱腹感强烈。
待她变回人形，抚着稍鼓的小腹，回头就对上众多复杂的目光。
“呃，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么轻易的清除方法。”桑及先开口，“妖身是毒蛇的小师妹倒也考虑过这样做，但她不敢试，师尊也不许她试。”
“丹虺族跟普通毒蛇的避毒体质，显然是天差地别的。”诃黎淡淡解释道，随后又关切地问丹阙，“小友感觉如何？若有哪里不舒服，不必强忍着。”
丹阙体会了好一番，才不确定地答：“……有点撑？”
第124章 担忧
即便初次“清除”毒障十分顺利, 众人也没有大意，甚至催促丹阙先回去，而不是赶去下一处毒障。
“这毕竟是魔族设下的剧毒啊！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梵幽边叨叨，边盯着丹阙, 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状态。
“我真没事。”丹阙无奈, “这种程度的毒, 还远远比不上我的血厉害呢。”
因着体质特殊, 加上传承记忆给的经验，她自幼就尝遍峨影山的毒草、毒物，识得千百种毒特性，任何毒只要在她体内走过一遭, 成分基本都能探个大概出来。
“不过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此毒的确诡异, 不仅能侵蚀脏腑, 还可致幻。”她继续道, “倒是和起心魔时的症状相似。”
“也许因为这是由诅咒引发的毒？”桑及猜测，“诅咒必定会融入施术者的怨念，与其说这是毒的作用，倒不如说, 是附着在毒上的怨念对影响了中毒者, 从而诱发了中毒者的心魔。”
提及要事，她一改往常的开朗模样，变得严肃起来。
“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还是先行回百草居为好。”诃黎提醒。
一行人很快离开山谷, 临行前, 诃黎仍将入谷处的隔绝屏障展开，以防毒障再次出现, 污染外界环境。
“关于毒障的成分，过去我派医修也和大妖一起进行过研究。”
回到百草居，等了沉遣散照家死士，众人皆围桌坐下后，诃黎便道，“可以确定的是，构成诅咒的术式只是作为催化剂，真正致幻的，却是一种生长在谷中的常见灵草，甚至并不具有毒性。”
闻言，蜜槐和桑及皆露出惊愕的神情，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诃黎回想起了无生机的山谷，蹙眉道：“其实，我们始终认为问荆并未真正被封印，否则，毒障不可能源源不断地产生。但偏偏问荆的封印从未松动过，即便顺着那些灵草生长环境的灵脉去溯源，也一无所获。”
“的确，除非像我一样，生来便可自行产毒，否则毒不可能源源不断地生成。”丹阙点头，“不过在追根溯源之前，我想先尽可能多得接触毒障，收集样本。”
她得将每个毒障的毒雾炼化封存，然后再配制出成分一致的毒剂，进而配制出强效解药来。
“请便，但一定要注意安全。”诃黎道，“切记不要接触近天崖的毒障！那边的毒障中混入了魔气，当年必经之路便被我师祖亲手封印起来了。”
“可我们须得去近天崖挖隔绝魔气的天外陨铁，不清除毒障可怎么去呀？”梵幽问，“难不成，谷中还有天外陨铁的存货吗？”
“如果小友指的是一种颜色纯白、质地柔软的矿石，我派库房中确实还有封存。”诃黎答，“但也仅仅只是少量，恐怕只能炼化成一把短刀，或一个存放草药的中型玉盒。”
“唔，我记得这种天外陨铁可容易变质了。”桑及回想道，“就和兔儿草一样，得现挖现吃，否则不管是风味还是功效，都会极大流失。所以有经验的铁匠都不建议囤它们，就让它们一直留在近天崖上了。”
“斥魔石。”蜜槐忽然开口。
“对对，它就叫斥魔石。”桑及点头，看向丹阙的剑意镯，“就跟丹前辈这个手镯一个色！”
“实不相瞒，现下帝君正在收集斥魔石。”丹阙忙道，“若有存货，不知我们可否全部购下？”
“这斥魔石于我们无用，既然帝君需要，理应奉上。”诃黎却道，“桑及。”
“哎！徒儿这就去取货！”桑及立刻站起，快步跑出去。
“找寻工匠及收集斥魔石，皆由我们照家负责。”了沉对诃黎道，“贫僧代照家谢过门主。”
“小师傅客气了，不过近天崖当真去不得，除非帝君亲自来，才有可能凭借无情剑意深入其中。”诃黎轻叹，“但现下新帝才即位，又不曾继承无情剑意，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允许帝君以身涉险！”
面对她的不信任，丹阙并未多言。
千百年来，人界对于帝君的要求，便是必须继承无情剑意，哪怕这会让帝君变成无情无心的人形兵器，也是“民心所向”。
而像轩憬这样还未继承无情剑意、又尚年少的新帝，在做出功绩之前，自然无法服众，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因着涉及新任帝君，话题便就此打住。
诃黎特意为丹阙准备了一间静室，供她炼化吸入体内的毒，室内设备一应俱全，是丹阙相当满意的调配药物房。
于是她将传影水镜留给梵幽，独自进了静室，全神贯注凝聚、炼化仍储存在体内的毒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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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轩憬和往常一样打开传影水镜后，得知的就是这个消息。
尤其是在听梵幽说丹阙当时是如何现出妖身，一口气将所有毒雾吸进肚子，她当即惊得脸色煞白。
梵幽如今倒是平静下来，反而笑着安抚轩憬：“吓人吧？我当时也跟你差不多反应。不过既然丹阙说不必担心，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我也愿意相信丹阙姐姐。”轩憬表面上跟着她一起微笑，实则已经心乱如麻。
她很清楚丹阙有亲口尝毒的习惯，并且当年她们一起住在峨影山时，自己也差点继承了这个习惯。
然而，她更清楚碧落谷的毒障有多危险，万一哪个毒障里混入微量魔气……
念及此，她顿时出了一后背冷汗，如坐针毡，勉强撑着笑容应付完梵幽，还让梵幽替自己转告丹阙晚安。
等对方一切断传影，她立刻收起水镜奔出门，去寻海忆诗。
海忆诗今晚刚好轮到值夜，一见帝君大步走来，她立马迎上去，压低声音问：“君上可是有急事？”
“朕今晚就要动身，赶往碧落谷。”轩憬沉声道，“时限一日入谷，能做到么？”
海忆诗一听便知她是奔着丹阙去的，这么多天下来，她早已习惯轩憬对丹阙的偏爱，于是道：“自然可行，但云舟内还有不少仙门的话事人在……”
“这两界屏障他们也瞧得差不多，是时候该打道回府了。”轩憬淡淡道，“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朕心情好，愿意亲自送他们回家。”
第125章 毒水
丹阙一整夜都待在静室内。
自从踏入碧落谷, 她心里就一直徘徊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她对危险的直觉向来很准，也正因此，她才要尽可能争分夺秒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她面前的制药台上已经放了两个小瓶, 以瓶身颜色作区分, 盛放浓缩毒雾的那瓶是黑色, 另一瓶经她之手重新配制的剧毒则是白色。
“取谷中现有之灵草的生机么。”丹阙边呢喃, 边将自己的结论记在灵笺上，之后舒展了一下身体，随意铺在地上、方便活动的蛇身也跟着轻轻甩了几下。
为两瓶剧毒贴上标签，丹阙将它们留在静室内, 打算出去再寻新的毒障。
她一到外面，就见诃黎正在翻阅一本泛黄的厚书, 忍不住开口：“贵派可否有《谷内灵草分布图鉴》这种记载？”
“自然有。”诃黎合上书, “道友是想凭借灵草生长之处, 定位问荆不受封印控制的部分么？”
“有这个打算，不过如果我是问荆，恐怕会想办法将‘根系’扎入整座碧落谷，把所有灵草都尽收掌握之中, 所以倒不如直接假设最坏的结果。”丹阙道, “我只想对照分布图鉴，采些所需灵草来做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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