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父皇,开恩呐……”
“臣,没有被冲撞到!”墨景琛沉声又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萧烨心中一凛,侧目循声望去,只见,此刻,墨景琛已经换上了正二品都察院右侍郎的深红色官服,双手端着尚方宝剑,迈着稳重的步伐入殿。
离着皇上大老远,就跪下了,一脸正气,一字一句道,
“皇上,臣前来复命。
皇上临行前赐给臣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凡是崖州抗疫不利的官员,都死在此剑之下了。户部尚书,是最后一个,请皇上明鉴!
崖州的差事,现已全部办妥,臣,特来归还尚方宝剑。”
皇上看着墨景琛一袭红袍,不卑不亢跪地慷慨陈情的样子,颇有故人风骨,一时间,恍如隔世:
子期啊……
你若是能看到你的儿子出息了,该有多好啊。
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儿子这杀伐果断的架势,应该在你之上了……
皇上心中感慨万千,表面却一脸淡然,十分平缓的语气,
“收剑,平身。”
苏公公过来,收回了尚方宝剑,还十分客气地将墨景琛双手搀扶了起来。
苏公公最会揣摩圣心,他对墨景琛这么客气,可见,皇上真心没有生气。
萧烨见状,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父皇竟然没生气,真是太好了。墨景琛,你真是大胆啊。想杀户部尚书的心,什么时候有的?
我能听到你的心声都不知道,难道,是临时起意?你可真是能给我惊吓啊……
墨景琛站起身,却没有离开,他还在等皇上,把话说完。
不过其然,皇上稍微顿了顿,又继续道,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在皇宫住几日,陪朕下下棋。”
“是。”
墨景琛这才看向萧烨,眼神平静,内心感叹:
【小傻,从今日起,我就是人质了】
【好在,户部尚书死了,顺喜来势必会接手他的全部差事】
【到时候,你出征,就没有人会在军费钱粮上给你使绊子了,我也就放心了】
萧烨这才恍然大悟:
父皇一直忌惮我,怎么会放心把长安军交给我呢。
原来,他是要把景琛留在身边做人质啊!
景琛自己也预料到了。
父皇,你还真是会拿捏我软肋啊,瞧给你厉害的……
第150章 从龙之功
皇上摆摆手,示意苏公公把墨景琛带下去。
萧烨目送墨景琛离开,眼中的眷恋和不舍,泛滥成灾。
皇上瞥了一眼萧烨眸子里的情绪,深深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只要墨景琛在皇城,兵符交给萧烨,就不怕他生出反心。
皇上继续和萧烨商讨战局。
墨景琛被苏公公带入了勤政殿的偏殿。
这里的陈设,不像是新的,规格也不高,却是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被好好爱护。
苏公公带着一脸回忆跟墨景琛讲述,
“从前,老墨大人入宫,有时候会在这里小住,这里的一切,都和二十多年前一样。
小墨大人一定要仔细着些,这里的小物件,位置不能弄乱,更不能弄坏。
皇上经常进来看的。”
睹物思人吗?想不到,皇上过得这么苦啊。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靠回忆过一生。父亲真是好手段,得不到,就让他永远忘不掉……
年少之时,一直以为父亲为皇上思虑写下的四千多篇手记都是君臣之谊。直到自己经历过,才明白,那是父亲的字字泣血。
想象不到父亲面对皇上娶后纳妃,其中一位还是小姑姑,他的心该有多疼。他最后选择撞柱了结余生,应该是生无可恋了吧……
还好,我们没有阴阳两隔才知心……
墨景琛一时间感慨万千,微微躬身抱拳,
“多谢苏公公指点。”
萧烨领了接替敦王率领长安军平渤海国叛乱的圣旨。
出宫回府,点上了府中的那十个女兵随行。
经过这些年的军事训练,她们早已不是娇滴滴的以色侍人的美人。
而是蜕变成了英姿飒爽,一身豪迈之气的铁娘子。
点将台上,镇北王霸气训话:
“此次出征,你们就两个任务,第一,上阵杀敌,第二,活着回来!”
铁娘子们异口同声,铿锵有力应答:
“得令!”
前线战事焦灼,萧烨一刻都没有耽搁,领着邓婵和十个女兵,就奔赴战场了。
萧瑶听说了镇北王和墨大人要回京的消息,欣喜不已,一直期待着相见之日。
近几日,萧瑶开设的专门接待产妇的女医馆,接连来了好几个难产妇。
她亲自出诊,一连忙了好几个日夜没回府,睡觉都没有时间。
这一日,总算忙完了,萧瑶一回到了自己的护国公主府,就得到了墨大人一进京就杀了户部尚书的消息。
天呐!那还了得!
萧瑶也顾不得连日来的疲惫了,带着血污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地赶去镇北王府。
萧瑶来到镇北王府,结果,扑了个空,被告知王爷三日前就去前线了。
她又立即赶往墨府,结果,也扑了个空,被告知大人压根就没回府过。
萧瑶心中惶恐:
情况好像比自己预想的要复杂……
“去外祖父府上!快!”
去往顺府的路上,萧瑶的马车被人群挡住了去路。
云朵挑帘子,出车,高高地站在踏板上,手搭凉棚查看发生什么事了。
待看清情况,她脸上一黑,又钻进了马车,
“公主,前面有个大酒楼开业,驸马正在剪彩题字呢!”
萧瑶神情一滞,心中不悦:
父皇最忌讳官商勾结,他好大的胆子啊!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暗中竟然给我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萧瑶压住怒火,“别声张,转头,绕路。”
云朵不解道,
“公主,你不阻止驸马胡闹吗?
此事若传进皇上的耳朵里,会连累你的。”
萧瑶很镇定,
“这里人多,事情已经发生了,等他回府再说,不急于这一时,正事要紧。”
“是!”
萧瑶到了外公家,看外公一脸喜色,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就知道墨大人的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往坏处发展了。
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顺喜来看着宝贝外孙女顶着一脸黑眼圈,衣裙还染着血污,一时间,还以为她杀了人,来自己府上逃难了,瞬间就结巴了,
“啊……这,这是出人命了吗……”
云朵笑着打趣道:
“是呢,出人命了,好多条呢,都是我们公主亲手迎接的。顺大人,我们刚从女医馆过来,这些血啊,都是产妇的,没有一滴是公主的。”
顺喜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中满都是心疼,嗔怪道,
“赶快带公主,去后院梳洗一下,这样就出门了,真是越来越没个公主的样子。”
萧瑶更衣梳洗一番,才到前院,跟外公说话。
他们说起了镇北王出征的事。
萧瑶满脸关切,千叮咛,万嘱咐:
“外公,镇北王前线需要的钱粮,您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调拨给他啊~”
顺喜来笑呵呵道,
“乖乖外孙女,外公办事,你就放心吧。”
萧瑶星星眼,使劲点头,
“嗯!”
顺喜来喜滋滋地畅想着未来,
“这场战事结束后啊,顺家,就要再现祖上的荣光了。
想不到,我顺喜来半截入土了,还能光宗耀祖呢。
户部尚书,已经是你外公的囊中之物了。”
萧瑶抿唇微笑,
“恭喜外公~”
顺喜来高兴地扬起了眉尾,
“这还不止呢,我的女儿,是宫里掌事的后妃,外孙女是天启唯一的护国公主。
你外公的功绩,已经超越先祖了。”
“嗯嗯!”萧瑶微笑附和着。
顺喜来越说越高兴,也很是感慨,
“想不到啊,我顺喜来活了大半辈子,被嘲笑了大半辈子家道中落,被嘲笑生不出儿子。
如今,还能靠着女儿和外孙女东山再起。
瑶儿啊,你是顺家的有功之臣,留下来吃晚饭,你外婆啊,亲自下厨。”
“嗯!”
席间,闲话家常,萧瑶有意无意又问道,
“外公,今日,可有见墨大人上朝?”
顺喜来捋捋胡须,眼神颇有意味深长之意,
“见了,每日他和皇上一起来,一起走,就像父子似的。
不对!
皇上对皇子,可没有那么亲厚,就像皇上当年和墨子期似的。
小墨大人,真是把子承父业发挥到了极致。
不仅当了他爹做过的官,还把皇上的恩宠,一并继承了。
将来的天下啊,是镇北王的了。
想不到,我顺喜来老了老了,还能立下从龙之功呢~”
第151章 最强嘴替
从龙之功?
外公您可真敢说!
萧瑶闻言,倏尔敛起笑容,严肃道,
“外公,父皇春秋正盛,现在不是谈论立储的时候。
二皇兄刚刚为国捐躯,父皇想必正心痛,你切莫捧一踩一,说错话招来祸事。”
顺喜来拍拍嘴,笑了笑,眼中闪烁着一片清明,
“瞧外公这张嘴哦,喝点小酒就胡咧咧了。护国公主提点的是,外公这就把酒戒了,免得把顺家的满门荣光嘴没了。”
萧瑶含笑对身后的云朵招手,
“把顺大人的酒撤了,换茶~”
顺喜来看向云朵,
“这丫头跟你有十年了吧,得二十多岁了吧?是不是该给她找个好人家了,我有一个同僚……”
“我才不嫁呢!”
云朵恃宠而骄,十分没规矩地打断了顺喜来的话,
“我就跟着公主,哪也不去!”
顺喜来笑道,
“你这小妮子,就你这张嘴,没大没小,还没把门的,到了婆家,也会被立规矩,遭罪。
等我寻摸寻摸,给你招个老实巴交的赘婿,以后,你不用受婆婆的气,家里的一切,都由你自己说得算,可好?”
云朵一撇嘴,眼中嫌弃意味颇浓,
“我才不要赘婿咧!我们公主府都有十个孩子了,我不用再嫁人就当半个娘了。”
顺喜来哈哈大笑,
“你这妮子,还没出阁呢,说什么没羞没臊的。
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再跟我说。
我就是把京城翻遍了,也翻一个你满意的赘婿出来!”
“嘿嘿~”
云朵作为公主的最强嘴替,自然最懂主子的心思,公主不好问的话,她来说。
云朵狡黠一笑,道:
“顺大人可莫要打趣我了,你还是讲点有趣的事吧~
诶?要不然,顺大人就讲一讲,那日,墨大人是怎么冲进户部杀了尚书大人的?
墨大人一个清瘦文臣,是怎么得手的?”
“清瘦文臣?”
顺喜来神情严肃起来,
“清瘦文臣那是以前,去崖州这三年,可给墨大人养胖了,胳膊比我都粗呢~”
云朵垂眸看看顺大人干瘦的手指,像乌鸡爪子似的。
她实在想象不到比他粗的胳膊是个什么概念,大概,也不会有多粗……
云朵毫不犹豫地吐出了心中的疑问,
“崖州那鬼地方,热得要死,还能养人呢?我们一行人,去的有一个算一个,回来都瘦成鬼了。”
顺喜来回想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当年回京之时的样子,可不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嘛,又默默地心疼了一次,若有所思道,
“心存善念,天必佑之。大概是上天眷顾墨大人吧。
墨子期就这么一颗独苗苗,老天爷都不忍心他再受苦了。”
云朵又给顺喜来满上了一杯茶,笑道,
“顺大人,你快给我们讲讲呗,墨大人,到底是怎么杀的户部尚书,别吊胃口了~”
顺喜来饮了一口茶,眯起眼睛,缓缓道,
“这个……当时,我也没太注意啊……
只见墨大人进来就拔剑,然后就转身走了,就一眨眼的事。
等我们回过神,尚书大人脖颈的血,都喷到天花板了。
那血喷得根本止不住,大罗神仙来,都救不回来……”
云朵讶异道,
“啊……这……难道,墨大人会武功了?”
顺喜来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应该是,还是一招毙命的绝世武功!”
萧瑶笑而不语,外公喝点酒,说话也开始不着调了。
脖颈上的血能喷那么高,无非是墨大人用他掌握的医理,一剑挑中了户部尚书的人迎脉而已。
没有什么绝世武功,都是知识点。
外公这张嘴哦,他能主动戒酒,是好事。
户部尚书对崖州的拨款一拖再拖,不知道拖死了多少染疫的崖州百姓。
墨大人总算是为崖州百姓报仇了。
如今,父皇只能倚仗九皇兄,有九皇兄为墨大人做后盾,他才能如此杀伐果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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