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对方的侧脸。
贺绎的睫毛很长,瞳孔像黑曜石一样,鼻梁挺直,之前在病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但那个时候看,跟现在看的心情不一样。
贺绎原本在写题,突然转过来看向他。
林念禾心里一跳,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贺绎转了下笔:“怎么了?”
林念禾刚要说什么,身后突然吹来一阵明显的凉意,吹得他脑子都停顿了一下。
贺绎也发现了,朝他身后瞥了一眼。
他们这边正好对着空调出风口,只打了16度。
不打这么低,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会很热,但靠近空调的同学就跟住在西伯利亚一样。
贺绎平时吹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
但他知道,林念禾是夏天在家空调都开28-30度,还不出汗的人。
“冷吗?”
还没等林念禾说话,贺绎抓住他的手,发现果然很凉。
他忍住了,才没有让林念禾把另一手给他捂暖,而是从课桌里扔给他一件校服外套:“把这个穿上。”
林念禾接住了:“谁的衣服?”
“鬼的。”
林念禾:…………
没有再听见声音,贺绎看了一眼林念禾。
就看到后者拢了拢他的校服外套,眼睛里装着盈盈笑意,对着他但笑不语。
让贺绎想到以前他跟林念禾,假期里躺在卧室的床上,林念禾也是这样朝他笑一下,他就受不了了。
此时,贺绎心里就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但是被挠的那个地方,很痒。
其他同学都发现,后排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幅充满火1药味的画面,一直相安无事,好像……还挺融洽?
顿时都有点不敢相信。
光贺大少爷的身价,掉下来都能砸死个人,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使唤贺绎搬书。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林念禾的面子太大,还是大魔王今天心情好,才暂时不动他。
崔什海那帮人,在学校里蛮横强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做什么都有贺绎保着,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说不定哪天,贺绎就会撕下好好说话的面具,让林念禾走在路上被人凭空套上麻袋。
只能说老孔这招太毒了。
竟然想用林念禾去拯救贺绎,最后只能是送羊入虎口,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家都能想到的事,贺绎自然也能想到。
孔胜把林念禾安排在他旁边,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管不了了,怕完成不了贺嘉熙对他提出的要求。
所以指望林念禾能潜移默化地管教他。
从小,贺绎在贺嘉熙口中听的最多的话也是:“我希望你能像念禾一样。跟他比,你差得远了。”
一个个的,都指望林念禾,好像在这些人的心里,林念禾就像□□一样好用。
.
上了一天的课,依旧是风平浪静。
放学的时候,林念禾有事要去一趟学生会,等他回来看到自己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贺绎已经走了。
他也没指望一天时间感情就能从0发展到100,顺其自然吧。
黑板上留着当天的作业,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同学还在埋头学习。
空调也已经关了,林念禾把校服外套整理好搭在贺绎椅背上,又把桌上的书收拾了一下,然后也离开了教室。
回去之后,林念禾在楼下遇到小区里常见的流浪狗,给他喂了点吃的。
狗狗绕着他转了两圈,尾巴摇得厉害,像是许久不见所以很激动。
林念禾在路边蹲下温柔地揉了揉狗头:“大黄,差点也见不到你了。”
狗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欢快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
网吧里,鼠标和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
在头顶牌子上挂着A区的区域里,其他人在热火朝天地打团战。
贺绎在一台没有开机的电脑桌前,旁若无人地写卷子。
崔什海借助椅子下的轮子滑过来,摘下耳机,看了半晌,发现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道:“绎哥你别写了,我们所有人的分数加在一起都没有你的鞋码大。”
贺绎:“知道还说?”
崔什海神色讪讪。
在崔什海心里,从小到大能让他从心底里佩服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哥,另一个就是贺绎。
他当初被家里送到山上修行,师父经常跟他说要宁心静气,教他一打坐就是三个小时。
当时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下山之后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原状。
崔什海在去山上之前,跟自己的好兄弟借了三百块钱,原本是打算看情况随时跑路。
只不过后来他跑路失败。
三年之后,他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兄弟,没想到他兄弟已经把他的位置都取代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仅这几年一直在诋毁他,还让他连本带利还当年的五千。
要不然就去跟他家里说,继续把他送到山上闭关。
“崔什海,你就一直在山上当你的和尚吧,哈哈哈哈。”
崔什海气得直接把他打进医院:“五千是吧,老子给你当医药费还差不多!”
结果到了医院,他身上连一张五十都没有。
正好当时遇到路过的贺绎,看上去很像个冤大头,他上去问道:“同学,借点钱行吗?回头还你。”
贺绎被挡了路,也只是冷静地看了他一眼。
“要多少?”
没想到对方那么爽快,崔什海愣了一下:“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
崔什海:…………很狂啊。
“五千,你有么?”
贺绎当时刚跟贺嘉熙翻脸,看到那边被揍鼻青脸肿的人,还在流鼻血只能仰着头,道:“你跟他有仇?”
崔什海警惕道:“少废话,你问这个干什么?”
贺绎道:“五千医药费,多的我补,但他治伤的钱要是比五千少一分我都不管。”
崔什海一开始还没理解贺绎的意思。
等他明白过来,瞬间觉得眼前的人像个骗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直到贺绎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某一张银行卡的余额。
崔什海惊呆了,一时间都数不清后面的零。
贺绎道:“我没那么无聊陪你玩。”
于是那兄弟好不容易鼻子刚止血了,被崔什海拉出去又揍了一顿。
揍满五千,上不封顶。
问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掉了两颗牙。
最后医药费是贺绎付的,正好是五千。
崔什海原本以为,贺绎是脑子不好使的有钱人,直到后来他看到贺绎动手也不含糊,他才彻底改观。
而此时,崔什海的崇拜之心达到了顶峰。
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份上,这周围键盘声音吵得和菜市场一样,还能静得下心写题。
贺绎很快就写完了。
“我先走了。”
“啊,这么早?”
“你们玩吧。”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贺绎已经离开了。
外面路灯都亮起来,马路上车水马龙,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都亮起了霓虹灯。
实际上,只有贺绎自己知道,从昨晚开始他的心一点也不静。
贺绎刚走到小区楼下,就看到林念禾半蹲着,被狗子欢快地舔手的场面。
他脚步顿住。
如果不是陈望舟对动物过敏,林念禾肯定就把狗收养回去了。
察觉到前面有人,林念禾也抬起头,才发现回来的人是贺绎。
贺绎看着林念禾,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他身边路过。
然而这时,他的手被林念禾拉住。
贺绎转身看向他。
林念禾道:“帮我拍个照片吧。”
“拍什么?”
林念禾看了他半秒,看得贺绎以为他要说什么。
他又蹲下,摸了摸大黄:“就拍狗狗吧。”
贺绎:………………
他道:“你手机给我。”
林念禾道:“用你的吧,我没带手机,你拍完发给我就行。”
睡前,贺绎看到林念禾发了个朋友圈,正是他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小区里的晚霞,主镜头是狗狗的特写,入镜的还有林念禾摸狗的一只手。
配文写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林念禾一直就不是喜欢发朋友圈的人,难得发一条,下面顿时有很多的点赞和留言。
相比林念禾半年不发一条动态,贺绎朋友圈直接就是锁着的。
很早就锁了。
如果有人能看到,就会发现某位大魔王,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发了一堆碎碎念。
屁大点事都能发个朋友圈。
细看之下还会发现都带着林念禾的痕迹。
贺绎懒得删,就全都锁起来了。
第7章
换了同桌之后,又过了一周,大家渐渐和新同桌搞好了关系,贴在教室后面的座位表也不会再有人去看了。
让大家意外的是,林念禾也和贺绎一直相安无事,并没有发生什么。
他们一开始还担心的要死。
实际上,林念禾一直忙着在看书。
之前高三一年的时间,他都在医院里住院,高二的知识他虽然都学过了,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加上断层一年,高一的知识也忘了,隔了一年没有上课,也要重新找一下状态。
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要第一轮月考了。
林念禾一边看书一边给自己补进度,好在还有单冬冬给他记的笔记,也算是给他减轻了一部分压力。
学生会那边还隔三差五有事找他,占用放学之后的时间,林念禾每次忙完回来,教室里基本都没人了。
贺绎放学就走了,但总是比他晚回到家,林念禾也猜不到他的去向。
林念禾偶尔会翻开他放在桌上的课本看一眼,看到扉页上写着的“贺”字,才会有实感。
只能说,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会很快就改变。
写完最后一题,林念禾又成了教室里最后一个人,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关灯锁门,背着包走下楼梯。
凌英高二的教学区很大,夕阳泛黄的光线照在楼梯上,穿过树木,在墙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教练的哨音,是还在训练的体育生。
林念禾朝校门口走去。
还没走几步,这时,他余光看到有几个男生围在教学楼的另一边,推推搡搡的。
林念禾多看了一眼,那边基本都是一些空教室,平常都是没有人的。
就看到一个男生被推倒在地,作业卷子散了一地,另外几个人围在他身边看着。
眼前的画面,让林念禾想到,贺绎带着崔什海他们在学校外面打架的场景。
不同的是,贺绎他们针对那个男生,只是为了教训他,但这个明显带着侮辱取乐的性质。
林念禾脑海中,划过贺绎的话,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贺绎不止一次地跟他说,林念禾,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社会上一直有这种人,在法律管不到的地方,突破道德的底线为所欲为。
学校是社会的缩影,有些人仗着武力,就喜欢欺负别人。
林念禾还是没离开,那几个人不像是要结束的样子。
这时,他看到被欺负的那个男生的脸——竟然是单冬冬。
林念禾有些意外。
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他和单冬冬还是同桌的时候,好几次课间都看到他被叫出去,回来就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不说话。
只不过因为他平常就很内向,不爱说话,加上后来被换同桌的事情转移了注意,林念禾就没有再去回想。
林念禾又想到上辈子,他和单冬冬一直是同桌,但他也从来没发现这件事。
如果不是他今天走的晚,可能一直都不会发现。
单冬冬被推倒之后,又撑着站了起来。
他想去捡地上的卷子,手又被人打了一巴掌。
单冬冬只能缩回手。
领头的男生长得很壮,脸上长着青春期激素造成的粉刺,血红的连成一片。
他道:“只是过了一个暑假,你就不认识我们了?冬冬,我们之前不是好同学吗?”
他身后的两个男生,一个瘦成杆,一个胖成球,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单冬冬抱着自己的书包一言不发。
领头的男生又道:“不就是让你帮我们写两本作业,有这么难吗,以前不都是这么干的吗?你以前答应的挺爽快,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是不是以为不在一个班了,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啊?!这不就逮到你了?”
说着又抓住单冬冬的校服衣领。
单冬冬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我也有自己的事……”
“你什么意思,是说你自己的事更重要是么?你这么说让我们很伤心啊。”
几个人都一脸阴恻恻的看着他。
起初,这些人也是一脸善意的对他好,以同学的名义,一口一个冬冬。
但没过一个月,他们就把自己的作业扔给了他。
冠冕堂皇的说两句拜托的好话,并且说我们关系这么好,你成绩又比我们好,写两张卷子应该不怎么累吧,不就是抄几个数字上去?
单冬冬拒绝不了,第一次帮他们写了。
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些人习惯了有人可以随时欺负,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高二重新分班之后,单冬冬到了新的班级,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几个人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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