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许秦烈快速利落地拒绝，转身去卧室拿了几双一次性拖鞋出来，还有一双毛茸茸的棉拖。
一次性拖鞋扔到秦飞跟前，“换上吧。”
然后走到林凡面前，弯下腰蹲下去，伸手想替他把鞋脱了，林凡猛地缩回脚，慌张地说：“我自己，自己来。”
秦飞还搁屋里站着，他哪敢让许秦烈动手。
许秦烈见状也只好依了他，起身就对上秦飞的眸子。
“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伺候你爸妈。”秦飞幽幽地说：“真是活久见。”
许秦烈扯着嘴角，“您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顿了顿，问：“您怎么会过来？”
之前明明在微信上说了到时候没空去吃饭，谁能想到直接杀过来了。
“来了有两天了，你爸说打你电话打不通，不会又给他拉黑了吧？”秦飞问。
许秦烈点了下头，“拉黑了。”
秦飞叹息道：“治不了你了。”
这一年来秦岚偶尔会给他打电话说些许秦烈的情况，父子俩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这一趟来也是受了夫妇俩的嘱托，游说游说许秦烈。
林凡退出客厅，去厨房那儿煮了壶热水。
秦飞压低声音，“什么时候跟你爸妈坦白？”
“没打算坦白，他们也不会同意。”许秦烈低着头，手指在腿上摩挲。
“真想好好在一起就和你爸妈说说，他俩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主儿。”
许秦烈抬头看他，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许国勋派你来的吧，回去跟他说谁来也没用。”
秦飞脸色一沉，“小烈，对你爸的态度要好好改改了，你扪心自问这一年多来，他...”
“扪心自问？舅舅，我没有心，许国勋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许秦烈粗暴地打断他，“您说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那为什么要阻止我，姥姥都同意的事儿他俩就非得拆了就乐意了，云星镇、环洋，下一次是哪里？去哪里才能彻底消失在他们面前？！”许秦烈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我他妈的就是喜欢一个人，想和人好好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林凡正在倒热水，听到他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被热水烫到了，脸色扭曲的骤变，顾不上痛急忙拧了下水龙头冲了两下就跑了出去。
许秦烈站在秦飞面前，压抑着一直以来积攒的委屈和难过，被迫和林凡分开，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城，每天失眠抑郁，吃药看心理医生，这些东西加在一起都从未击垮他。
可是秦飞轻飘飘一句话就掩盖了许国勋所有罪证，他无法保持冷静。
秦飞眉头紧皱，神色几番变换之后复杂地看着他，“舅舅只是希望你再回到以前那样。”
许秦烈抬手擦了下眼角的泪，硬邦邦地挤出三个字：“做不到。”
从前的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每天都被未知的恐惧和无尽的黑暗吞噬。
即便林凡的到来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也不能改变他是个神经病，靠药物和心理治疗的神经病。
秦飞握紧手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转头对林凡说：“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林凡点了下头，目送着秦飞离开。
屋里只剩下两人，秦飞的到来似乎把许秦烈的情绪都点燃了。
这几天他一直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许秦烈一直在隐忍，在痛苦。
睡觉的时候会紧紧地抱着他，一睡醒就会马上找他，一旦离开视线许秦烈就会变得很慌张很无措。
林凡心里钝痛，连呼吸都是奢侈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许秦烈神情麻木的脸上凝滞着，只有两只眼睛偶尔转动一下，好似枯井一般地死寂。
林凡想要过去抱抱他，脚还没迈出去，许秦烈终于动了动身体，仍低着头，声音嘶哑地恳求道：“林凡，去房间待会儿好吗？”
“我不...”
“听话。”许秦烈抬头看他，呼吸粗重而沉闷，双手颤抖，身体的裂变抑制不住冲出来。
林凡是唯一一个抓着他敏感神经的人，即便是这样了还是不忍心对林凡说一句重话。
“我走。”林凡哽咽出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卧室。
不能逼他，要是逼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林凡心里清楚许秦烈急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自己在这里只会让他加剧崩溃的速度。
许秦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转身走到茶几底下翻出卧室的钥匙，在林凡进去的那一刻猛地关上门把钥匙插上。
“许秦烈！”林凡脸色发白，用力捶打着房门，“不要锁门，不要！”
无论他如何呼唤许秦烈就当没听到，锁好门之后把钥匙放进兜里。
来到沙袋面前，一拳接着一拳狠狠地砸在上面，如同野狼暴怒，喉咙中挤出的嘶声狰狞到了极致。
过了好久，久到林凡蹲在地上把腿都蹲麻了，卧室的门才“咔嚓”一声被打开。
他从地上爬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跌，许秦烈扶住他。
“脚麻了？”他问。
林凡抓着他的衣服上下左右看了看，再看到他双手都沾着血，呼吸骤停。
许秦烈出了一身汗，额头的发丝贴在脑门上，他抬手随便整理了一下，手一放下就被林凡抓过去。
他脸色忽然一变，“你手怎么弄的？”许秦烈掰开他的手，关节骨那里全部都是红的，是烫伤。
林凡生气地抽回手，“不用你管。”他快气死了，已经气到不想和许秦烈说话了。
许秦烈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尽量放柔声音说：“烫伤没有及时处理会很麻烦的，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去什么，医院！”林凡朝他吼了一声，第一次歇斯底里地龇着双目发飙。
许秦烈被他吼得一愣，瞪着眼眶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林凡吼完就没力气了，面如死灰地说：“我不想你...受伤。”他闭了闭眼续道：“你到底...懂不懂。”
许秦烈迟钝了几秒，将林凡搂进怀里箍得严丝合缝，头压在他的肩上发出孱弱的声音：“对不起...”
林凡伏在他的胸膛上抽泣，“许秦烈...我们，吃药，看医生好不好？”
“好，看医生。”许秦烈颤着声儿回答他，“看医生，我看医生。”
良久之后，两人分开，林凡整理了下混乱的脑子，说：“去医院。”
于是收拾了一会儿后去医院，到了急诊的号，护士看着两人手上的伤，一个烫伤一个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都是血。
“烫伤的那个，去普外科消一下毒。”护士指着林凡说：“去三楼找林医生就好了。”
许秦烈的伤普通处理就好了，林凡刚走两步他就跟了上去。
“哎哎，你不用去。”护士拦住他，“你的伤口在这里处理就好了。”
许秦烈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我伤得也挺重的。”说着把双手摊开，“得特殊处理。”
完了拉着林凡转身走了，留下一脸呆愣的护士。
林凡有些无奈了，“你干嘛，跟过来。”
“跟着你呗。”许秦烈说：“我不放心你，到了。”
林凡叹了口气。
处理伤口的时候林凡还好点，许秦烈龇牙咧嘴的，那医生用医用酒精沾到伤口的时候简直要痛飞了。
“别乱动，再包扎一下就好了。”医生说。
许秦烈痛过之后一脸生无可恋，林凡不禁笑了，“活该。”
“啧。”
处理好伤后，手上绕了一圈儿绷带，出了医院站门口大眼瞪小眼。
“回去吧。”林凡说：“买点...东西，回去算了。”
妈的烤肉没吃成，还因为秦飞来攒了一肚子气，现在两只手还被绑得跟猪蹄一样。
“点外卖吧。”许秦烈说：“想吃什么？”
“随便吧。”林凡感觉有点困了，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上车了就靠在许秦烈的肩上慢慢睡过去了，到了门口许秦烈伸出缠着绷带的手碰了碰林凡的脸。
林凡撑着眼皮子醒了，回了出租屋后外套一脱就躺床上去了。
许秦烈在沙发上坐着，记起林凡说这两天要回云星镇，忙不迭又起身去厨房那儿搜罗东西。
这里都是林凡没来之前买的，但是东西太多了，许秦烈扫了一眼决定放弃了，不能累死林凡。
算了，还是直接打钱吧。
许秦烈拿着手机给林凡转了个5200，又转了个1314。
第二天林凡上飞机之前掐了许秦烈的脸好几下，“以后，不许转钱。”
许秦烈搓着被掐红的脸颊，嗯嗯点头，“知道了，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手别碰水。”
“嗯，抱抱。”林凡说。
许秦烈笑了笑，“好，抱抱。”虽然手不是很方便，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抱人。
林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许秦烈还是站着没动，化为望夫石两眼巴巴瞅着一个方向看。
之后一脸惆怅的回到出租屋。
林凡走的这几天许秦烈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失眠的时候只能靠着安眠药，虽然已经在减少了剂量了，但情况似乎一直没什么好转。
晚饭的时间，许秦烈随便应付了两口爬上床，捧着电脑开始敲代码。
半个小时后收到唐文俊发来的信息：杨柯说你没回信息，今年的青花杯赛场在江北，你老家啊。
许秦烈才想起青花杯这回事儿，林凡来了一趟他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算了算时间，好像也就明后两天要去现场了。
江北...
许秦烈点开和杨柯的聊天框。
-在？
-在。
-什么时候去江北？
杨柯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后天九点在机场会合，李老师带队，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
-上次？哪次？我没听到。
杨柯隔着屏幕无语了片刻，默默打下一行字：你男朋友来找你那天，火锅店。
许秦烈回了两个哦哦。好像是有，当时几个人一块儿吃饭说了这事儿。
-好的。
许秦烈把手机扔到床上，趿着拖鞋去浴室洗了把脸，回来的手机就听到手机响了。
拿起看了接起：“喂。”
“少爷。”姜卓喊了一声：“你干嘛呢？”
许秦烈走过去开窗，回来继续躺在床上，“在家，对了，后天回江北一趟。”
这没放假没请假的，姜卓问：“有事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个比赛。”许秦烈说：“在中央那里。”
姜卓了然，想起件事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和许秦烈说。
就这两三秒许秦烈就猜到了，“说。”
姜卓嘿嘿两声，“那啥，方瑜昨天来找过我，问...额，能不能跟你见一面。”
“见我干嘛？她想干嘛？”许秦烈皱着眉不爽的问。
“她说和傅之舟在一起只是为了气你。”姜卓说这话的时候绷不住想笑了。
许秦烈乐了，“她哪来的自信？”
姜卓哈哈笑了好几声，“我当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但是这人好像有点毛病儿，怎么说也听不进去，哦，她还说和傅之舟分手了，昨天我和刘阳去叶文进那儿，
还看到他俩了，方瑜黑着个脸，傅之舟臭着脸在旁边哄，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许秦烈勾了勾唇角，“你丫的。”
“哎，傅之舟不会认真了吧？”姜卓好奇地问。
许秦烈从床头滑下去，“我怎么知道。”他顿了顿，“帮我打听傅之舟这几天有没有留在江北。”
“嗷~你要干嘛？”姜卓把手里的扳手往地上一扔，走到茶几那儿拿了根烟出来抽。
许秦烈冷笑一声，“算笔账。”
算账？姜卓一听来了兴趣，“什么事啊？”
许秦烈简单说和姜卓说了两句之后就结束了聊天。
回江北那天许秦烈并没有带多少行李，衣服什么的回家拿就行了，装了几包烟和耳机、药就背着包打车去机场了。
这次青花杯环洋大学一共派出了八个人，两两一组，除了他的搭档杨柯许秦烈都不认识。
李老师拉着他挨个介绍了，指着面前两个女生说：“这是你的两个直系师妹。”
俩女生掐着甜甜的嗓子喊了声：“许师兄好。”
许秦烈敷衍地点了两下头，李老师又抓着他介绍另外两个男生，“和你同届的，已经和TCG那边提前接触了，以后你们可以多多交流。”
提到TCG的时候许秦烈才破天荒地掀了下眼皮子，“挺好。”
李老师啧了一声，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你又没睡觉？”
许秦烈烦躁地嗯了两声：“咱快点过安检吧。”
李老师见他一脸睡不饱的样子只好先带着他们去安检登机了。
登机之后屁股一沾到座位许秦烈就戴着耳机戴上眼罩拒绝任何人和他说话。
这一觉睡到了飞机落地，李老师带着人先出了机场口，许秦烈去和他说了一声先去上洗手间。
一帮人在外面等着，杨柯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气，感觉江北的温度比环城还要低，一出来两条腿就冻得不行。
和其他人一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接着杨柯就听到了阵阵汽车的轰鸣声，扭脸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机场外边，车门打来走下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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