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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激反应(近代现代)——农夫甘甜

时间:2024-04-05 16:16:58  作者:农夫甘甜
  谢卫领着顾向南落座,也不管对面人明显失落的情绪,自顾自地点菜。
  顾向南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
  “我去趟洗手间。”
  “嗯哼。”
  目送人走出门口,菜单后的两只小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这乌龟也早点觉悟吧。
  顾向南在洗手台洗完手出来,抽出张纸巾擦了擦。
  走到拐角处抬起头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他站得笔直,黑色丝质衬衫使他愈发清瘦卓然,池身一股疏离气质。侧垂着头,修长的颈线与下颌协调相连,起雾的目光里似有波涛凝聚。
  快走出商场门口的时候,池穆看了下手机,把手里的礼物交给林妮,“你先去我家陪陪叶子,我一会儿再回去。”
  然后折身快步走进一家冰淇淋店。
  顾向南看了眼池穆迅速略过,只当他是在等另一个人。
  就要擦身而过时,他忽然扣住他的手腕。
  “对不起,那天没有等你。”
  嗯,我不在乎。
  “明天是我妹妹生日,林妮来陪我选礼物。”
  哦,关我什么事?
  “……国庆快乐。”
  ??快乐个头!
  顾向南不想和他说话,想离他远点,却挣不开他的束缚。
  池穆把刚才排长队买的两个提拉米苏味冰淇淋递给他,脆脆的蛋壳外都细心地包着一张餐巾纸。
  如果只买一个冰淇淋,他可能会直接拒绝。但要是两个的话,他或许会考虑接过,把多出来的那只给谢卫。
  “多的那个,可以给你朋友。”
  给他的迟疑推波助澜,加上肯定的筹码后天平逐渐倾斜。
  磁石般的目光吸附在他身上,看他努嘴接过,池穆弯了嘴角。
  顾向南举着冰淇淋回到火锅店,把其中一个给谢卫。
  “刚刚池穆送的。”
  谢卫放下正在玩的手机,退出的聊天界面上的白光变暗。
  轻轻咬了一口,舌尖享受地打个圈。
  嗯,这人还挺上道,知道给他也准备一个。
  谢卫和池穆很早就认识。
  他和季翊的家住对门,打小就一起野。本着朋友不嫌多的原则,高一某次季翊喊他出去玩的聚会中认识了池穆。
  那时,还不知道顾向南心心念念的暗恋对象就是他,季翊也还没有转学。
  微信加着也就加着,没有意义的几个符号并不占多大内存。
  但即使有着“好友”头衔,却从未聊过天,甚至朋友圈里也不太能见到他的身影。
  仅仅是出来玩过几次,见面时名字能和脸对上号的关系。
  后来,季翊转学,顾向南被拒,他就把池穆屏蔽了。
  自从池父搬回来和池穆他们一起住后,叶子每年的生日都被安排在“龙宫”大酒店。
  一个土豪寂寞时撒钱的地方。
  今年也不例外。
  昨天就包下了“龙宫”最流光溢彩的复式宴会厅。高耸的罗马柱上应景地贴满“HappyBirthday”;十米长的黄金流苏自二楼垂至一楼,在每一个细微节点处,都出人意料地缀着一朵鲜艳的蓝色妖姬。
  富丽堂皇,缺少温度。
  车祸后,叶子就和原来的朋友断了联系。生日宴上除了家里的几个人,就只有林妮。
  正式开始前,林妮和池穆一起坐在里面的沙发上,看着酒店服务人员进进出出添砖加瓦。
  “你和叶子说好了吗?”
  池穆食指沿着玻璃杯杯口打圈,垂着眼睑摇了摇头。
  林妮叹气,要不是他的三观永远视五官而定,恐怕他也早就不理这两兄妹了。
  原本还只是池穆难沟通一点,什么东西都闷在心里让别人猜,叶子尚且是可爱活泼的。虽然和他有着三岁年龄差,但从小到大都亲密无间没有隔阂,甚至三个人一起出去玩时,会被误认为他们俩才是亲姐妹。
  但自从那次车祸后,她的性格就变得孤僻乖戾,和她说话时眼睛常常是巨大的空洞,十句里面有一句回答已是难得。
  不要说去外面玩,能见她一面也得感恩。
  现在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宣泄机会。
  大门被推开,杨俪揽着池父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岁的儿子。
  池穆连头都没抬,盯着灯光照在玻璃杯上折射出的崎岖线条,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林妮站起来,亲昵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牛牛好呀。”
  口齿不清的小胖子兴奋地咧着嘴挥动胖爪,“妮妮,妮妮!”
  杨俪嗔怪地帮他把缩上去的衣服拉下来,“叫姐姐。”
  池父笑着对林妮点了点头,环顾一圈池围的布置,问池穆,“你妹妹呢?”
  “一会儿刘姨带她过来。”
  池父闻言立刻攒起眉头,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刘姨。果然,叶子借口外套没拿支开刘姨后不知所踪。
  盛怒的火气全部喷向池穆,“你知道你妹妹每年都这样,怎么还能把他交给刘姨?”
  池穆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不言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林妮扶额:得,永恒不变的戏码。
  车祸后的每年生日会,在开始前叶子都会藏起来,让人找不到她。起初大家都心急如焚怕她出事,但事不逾三,渐渐大家发现,她只是想让池穆去找她。
  专心致志地,只为她一人。
  用一个并不高明的手段舒缓内心的恐惧,自己杜撰出的将自己禁锢的恐惧。
  生日宴快结束时季翊发来微信,说在宝丽金订了包厢,问他要不要来。
  把叶子送回家安顿好后,几乎没有迟疑就打车过去。
  到达宝丽金后,一进门就听季翊在那儿嚷嚷,“你丫怎么这么慢,爸爸等你都快等到海枯石烂了!”
  池穆扫了眼桌上七七八八的空瓶,款款落座。
  “你现在真像那两个在电视上聊新闻聊到争论起谁是妈妈最爱的儿子的主持人。”
  季翊喝了酒,脑子有点卡壳,“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用争,你永远是爸爸最爱的傻儿子。”
  笑着捶他一拳,“你这见妹忘友的家伙,今天终于不用在家陪妹妹了?”
  “嗯,今天来陪儿子。”
  季翊给他倒了杯酒递过去,桃花眼微挑,“你他妈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小肚鸡肠。”
  池穆接过酒一饮而尽,渐渐放松心弦。
  从会所里出来已将近一点。
  月没星稀。
  稠黑的夜像是被饱蘸墨水的笔晕染了的一池清水,沉甸甸得别有一番厚重感。
  路上行人稀少,池穆独自走在回家的人行道上,黑夜里的记忆格外温柔。
  树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野猫,迅速跑走。
  小小的身影融进黑暗,消失不见。
  猝不及防地,就想到了他。
  高中时因为家离学校很近,所以每天都是骑山地车上下学。
  明明其间路过的车辆人群千万,却还是慢慢地感觉到有一辆灰蓝色轿车,总能在某个街口相遇。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同的天气不知里面是否是同样的人。
  深色的车膜阻挡住视线,好奇过一两次无果后便逐渐放弃。
  然而那天,却见到了他。
  原来是他。
  即使下雪天也要跑出去觅食的,高二三班的顾向南。
  宽阔的马路上横亘着一具小猫的尸体,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殷红的血液干涸在褐色绒毛下,打结的毛发或张或弛,袒露出绝望的姿势。
  孱小羸弱,微不足道。
  来往的车辆全都视若无睹,自顾自无畏地向前。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撞的。
  是它自己跑到路中间的。
  最多也就是避开它不要碰脏我的轮胎。
  彼时池穆还没有注意到那小小的尸身,只是随着前面汽车的停下按下了刹车。
  看着他从后座跑出来,抱着一块大大的围巾,环视着车流,有些急促地来到路中间。感觉到他有点无措,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更好地安置它。举着围巾模拟了几个动作后,还是鼓起勇气,蹲下身极尽小心地包裹起它,将它带离那条灰黑马路和那个冰冷世界。
  路上车流不断,他抱着猫独自向前。
  那一刻,心室猛烈颤动。
  如果首先看到它的是自己,虽然不会无动于衷,但恐怕也不会像他那般温柔相待。可能会迟疑,会心疼,却绝不会停下车就此跑到路中央。
  理性的分析轻而易举,但一旦落实到实践,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是本能。
  从那时起,每次在学校里见到他,心里都会不自禁的柔软。
  他的美好,他多想品咂。
  不知是曾经哪个午后的哪堂地理课上,在课本里看到过这么一则寓言。
  墨西哥有一群游人出门远行,全都步履匆匆。突然,一人放慢脚步。同伴诧异:发生什么事了?那人回答:走得太快,我的灵魂落在了后头,我要等等它。
  池穆仰起头,看着巨大黑暗中唯一的一簇光源,流萤扑火,斑驳陆离。
  所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回头看看我?
  国庆第五天,顾爸爸和顾妈妈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同时休息的机会。
  八点过半,顾向南打着呵欠,半梦半醒地从房间里出来。
  顾爸爸此时已经坐在沙发上,织了半个小时的毛衣。
  自从某次顾妈妈教会他如何平针挑针落结后,这位“无所事事待退休人员”就隔三差五拿起毛线钻研。并且每次在接收到顾向南质疑的目光时,都昂起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冬天之前爸一定给你织条围巾出来!”
  顾爸爸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顾向南随着他的视线瞟了瞟。
  突然想到什么,折回房拿出池穆的手表给他,“爸,你知道这手表哪儿可以修吗?”
  顾爸爸放下针线,捏着手表举在眼前细细打量,半晌,抬高眉头意味深长,“萌萌啊,你这块表好像是男士的吧?”
  “嗯,是我同学的,我不小心弄坏了。”
  顾爸爸狐疑地看他一眼。
  他对手表没有研究,倒是偶尔会听公司里新招的几个实习生谈起某某牌子的手表质量好之类。
  “先放我这儿吧,我明天拿到公司帮你问问。”
  顾向南扶着脖子松松筋,点头。
  正打算回房继续睡,忽闻顾妈妈在阳台急呼,“你还要去睡觉?回来这么多天没见你洗一件衣服!你还好意思睡!去,赶紧刷牙洗脸,然后把房间里穿过的衣服都拿出来洗!”
  顾向南顿时清醒,挎着脸双手抱拳向顾爸爸求救。
  顾爸爸爱莫能助地耸肩,闭着眼往他房间扬了扬头,示意他,“去吧。”
  哼,果然孩子是偶然,妻子才是必然啊!
  请假条
  抱歉,请假一天,明天复更。
  请假条
  实在很对不起,这个月完结,明天必更。
 
 
第一百十五章 
  顾向南的室友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已经十二点半。
  他偷偷地掀起帘子,往顾向南的床位望了望,那儿依然空空如也。
  重新闭上眼睛,焦躁感却不断加重。
  嘴里念叨的助眠羊,也快燃烧成烤全羊。
  “这次比赛的第一名,会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总决赛。如果能在省里的赛事中取得成绩,对最后的保研会很有帮助。”
  “我很看好两支队伍,你们是其中一组。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你作为组长,一定要带领组员好好做。”
  营销学老师的话就像一个死结,紧紧地系在顾向南室友的神经末梢,每分每秒都缠绕着他。
  刚进大学,他就有明确的目标:一定要保上研。
  他很喜欢读书,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大概率条件下,如果不是水到渠成的保研成功,父母是不会答应他考研的。
  早在他收到学校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母就边叹气边念叨,忧虑似乎比往日更深,一点也没有儿子考上名牌大学的喜悦。
  什么宁愿他没有考上大学,这样还可以早点出去工作,赚来的钱可以供养弟弟;
  什么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能赚来钱才是最重要的之类。
  他有时候也会自我嘲笑,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他居然还能静下心学习,还真是不容易。
  他不知道老师口中看好的另一组是哪组,但潜移默化的,他已然将顾向南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刚入学的英语课上,就在大家都因为他的口语哄堂大笑时,顾向南一口流利的美音,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艳羡的表情。就连上一秒十分严肃的老师,都忍不住走下讲台,和他你来我往。
  末了,还惜才地问顾向南,过段时间的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有没有兴趣参加?到时候我可以当你的指导老师。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么丢脸。
  当时,他坐在椅子上,一阵又一阵的羞耻感在血液中蔓延。
  心里不断有熔岩搅动,赤红色的熔岩流一点点浸过他压抑的情感,直至全部湮灭。
  是的,他嫉妒顾向南。
  从见到顾向南的第一面开始,就很嫉妒。
  在来报道的前一天,他好不容易央求父母给他买了部新手机,虽然买的是卖场里最便宜的,但他仍然很满足。然而这份满足感,在见到顾向南带来的三件套时,瞬间熄灭。
  他不喜欢顾向南状似慷慨地请他们吃东西,然后在分享给大家时,嘲弄地指明让他多吃点。
  他不喜欢顾向南毫不费力地就能进学生会,而自己就算准备得很认真,复试时也会被刷下去。
  他不喜欢顾向南轻易地就能当选班干部,明明在竞选时是被别人怂恿上去的,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获得的票数仍然比他这个精心写演讲稿的人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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