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池穆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国庆第五天,顾爸爸和顾妈妈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同时休息的机会。
八点过半,顾向南打着呵欠,半梦半醒地从房间里出来。
顾爸爸此时已经坐在沙发上织了半个小时的毛衣。
自从某次顾妈妈教会他如何平针挑针落结后,这位“无所事事待退休人员”就隔三差五拿起毛线钻研。并且每次在接收到顾向南质疑的目光时,都昂起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冬天之前爸一定给你织条围巾出来!”
顾爸爸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顾向南随着他的视线瞟了瞟。
突然想到什么,折回房拿出池穆的手表给他,“爸,你知道这手表哪儿可以修吗?”
顾爸爸放下针线,捏着手表举在眼前细细打量,半晌,抬高眉头意味深长,“这块表好像不是你的吧?”
“嗯,是我同学的,我不小心弄坏了。”
顾爸爸狐疑地看他一眼。
他对手表没有研究,倒是偶尔会听公司里新招的几个实习生谈起某某牌子的手表质量好之类。
“先放我这儿吧,我明天拿到公司帮你问问。”
顾向南扶着脖子松松筋,点头。
正打算回房继续睡,忽闻顾妈妈在阳台急呼,“你还要去睡觉?回来这么多天没见你洗一件衣服!你还好意思睡!去,赶紧刷牙洗脸,然后把房间里穿过的衣服都拿出来洗!”
顾向南顿时清醒,挎着脸双手抱拳向顾爸爸求救。
顾爸爸爱莫能助地耸肩,闭着眼往他房间扬了扬头,示意他,“去吧。”
哼,果然孩子是偶然,妻子才是必然啊!
洗完衣服顾向南腰酸背痛,瘫在沙发上啃昨晚剩下的半包地瓜干,忽然看到张哲私聊他,“今天有空吗?一起去看夏老师?”
夏老师是他们高中班主任,谢师宴后顾向南就没见过他。
有点纳闷张哲居然会约他。
“都有谁啊?”
“我也不太清楚,班长组织的。先来问问你,你可以叫谢朗一起去。”
顾向南捧着手机,举在离自己脸颊十厘米的上空,出神地想了想去老师家的路上有没有什么好吃。
接着点开和谢朗的聊天框。
顾向南:张哲找我一起看老师,你去吗?
朗:张哲?他怎么来约你?
顾向南:没,班长组织的。应该是班长让他问我的吧,或者因为我们现在都是学生会的,比较熟一点?
顾向南也不确定,潜意识里觉得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一起加入体育部后,碰到的时候偶尔聊几句。
朗:行啊,去呗,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午饭过后,顾爸爸清理好厨余垃圾,马不停蹄跑去楼下找同道中人切磋国粹。顾妈妈在书房备课,自从高考改革后,顾妈妈越来越辛苦。
三角形顶端带有优越感的体恤,永远无法真正解决底部支撑者的艰辛。
顾向南和顾妈妈说了声自己要去看老师,顾妈妈埋首书册,只嘱咐他早点回来。
张哲让顾向南他们直接在夏老师家小区门口集合。
夏老师家那片是学区房,左边是平价小区,右边是别墅。中间有个绿城公园。滨海高中就在左拐右弯不远处。
谢朗骑着电瓶车载着顾向南到明阳小区,在门口停好车,看到不远处张哲和班长已经等在那儿。
班长领着他们来到夏老师家,门铃响过几秒,夏老师满面慈容地打开门。
夏老师的老公前几年生病去世了,女儿去年大学毕业,留在B市工作,逢年过节才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人。
她过两年也将退休。
虽然滨海高中高二才分文理,夏老师只当了他们两年班主任;但在担任班主任期间,夏老师一直尽心尽力,特别负责,努力为每个人开辟更好的道路。
她的严厉甚至连楼下班级也有耳闻,是一个“她骂你们的声音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狠角色。
然而如今,脸上却只剩慈睦与和蔼。
顾向南注意到她现在的头发比之前变白许多,班长显然也看到了,眨着眼打趣道,“是不是这届学生特别皮?有没有特别想我们?”
夏老师宽厚地笑着,解释,是因为之前都戴着假发,今天没戴而已。
顾向南望着一脸释然的老师,突然感到一丝酸涩。
我们都曾努力营造“完美”,但有时候“完美”不一定是结局,更是过程。
给他们倒好水,夏老师坐回沙发上,“国庆之后滨高要给高三办个宣讲会,主要是请你们这届高考考得好的人回来介绍经验。应该会在周末,到时候如果你们有空的话,记得过来啊!老师现在可是正式的邀请!”
班长笑得豪爽,调整坐姿看着顾向南,“我就算了,但你一定要去啊!作为文科班的学霸,怎么说也得回去给这届学弟学妹看看哥哥姐姐们的风采!”
夏老师也微笑地望着顾向南。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向南身上。
“哦哦,好的。”
顾向南有些耳热,握着纸杯呷了口茶。
继续坐了会儿,聊了些大学里发生的事和班级里其他人的近况。
拒绝夏老师“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后,四个人在小区门口分开。
谢朗邀请顾向南去绿城公园尝尝最近很火的小吃。
暖红色的光辉闪耀,心情十分晴朗。
两人一拍即合。
坐在谢朗电瓶车后座上,顾向南给顾妈妈发短信说晚饭不回去吃了。谢朗父母常年忙于工作,他的伙食一向自己解决。
当谢朗跨上车后,顾向南明显感到轮胎下陷不少。
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腰间赘肉,警醒他该控制控制自己了。
曾经,望着他厚重的身材,顾向南也表示过担心与疑惑,“你小时候是不是生过病,吃了些让人发胖的药?”
岂料谢朗摇晃着他的小粗手,一脸“你还太年轻”的表情,“不不不,这些肉可全是我自己一分钱一分钱砸出来的呀!”
顾向南:“……”
他们俩来到绿城公园,谢朗迫不及待地拉着顾向南奔向目的地。
“他们说那家流心芝士挞店是一个台湾老爷爷开的,里面的东西都巨好吃,尤其是招牌芝士挞!”
在寻找美食这方面,顾向南对谢朗一向服气,二话不说便排起了队。
两人买了一盒,视若珍宝地捧到湖心亭吃。
坐在圆柱形的石凳上,谢朗三口解决一个,并且还意犹未尽地嘬了嘬大拇指。
正要拿起下一个,目光却被左边慢慢靠近的人影吸引。
最近怎么总碰见他?身边还老是不同的妹子?他能不能长点心!
谢朗恨铁不成钢地想把凳子往左边挪,却悲哀地发现它被固定住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利用自身优势,把自己的脸挪到顾向南面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他的视线。
“看,我给你表演一口一个挞!”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虽然奇怪,但顾向南还是放下手中的蛋挞,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他,用眼神示意:开始吧。
坑谢朗什么的简直是快乐源泉。
谢朗吭哧吭哧塞完一个流心挞后,瞬间灵魂出窍:唔,我可能是为了朋友幸福而噎死的第一人!
池穆晚饭后推着叶子出来散步,快走到湖心亭时,眸光流转,滑落在亭中人明亮的笑靥上,停下推轮椅的动作。
目光如炬,紧紧地粘在他身上,心底燃烧着愈来愈重的希冀。
深井之下埋藏的愿望,正被锐利的机器一点一点挖掘。
“哥?”叶子侧着头喊他。
池穆回神,握住推把继续往前走。
叶子往右前方看了眼,神情冰冷。
在家的最后一天,顾妈妈带顾向南去爷爷奶奶家吃饭。
本来顾爸爸也是要去的,但公司里突然有点事,必须得赶过去处理。
顾向南的爷爷奶奶住在政府公园附近。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顾向南总是和爷爷奶奶待在一块儿。所以顾向南和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周末或放假都会去看他们。
爷爷奶奶住的是黑瓦白墙房,老房子年代久远,外部墙垣甚至能看到岁月的裂痕。虽然古朴无华,却始终给顾向南一种归属感。
爷爷奶奶家在青石小巷的最深处。
小时候,顾妈妈常告诫顾向南,夜深了就要赶紧回家,千万不要走夜路。即使出去,也要走人多明亮的地方。
但每次走在那条幽深的小巷里,就算周身昏暗,五指不辨,也依然会有一种安全感。在那里,任何不安躁动的想法都有了栖息之所。
顾向南在门口喊着“阿爷”“阿婆”,里面立刻传来应声,奶奶喜悦的声音透过门扉传出。
奶奶擦着手走出来,慈爱地把顾向南从头到脚看了一圈。然后搂着顾向南,把他和顾妈妈迎进去,跟他们说爷爷去山上了,一会儿就回来。
顾向南爷爷名叫宏才,奶奶名爱戎,刚好一文一武,服帖契合。俩人的感情路也都很顺,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半途中只碰到了彼此。
顾向南小时候老喜欢缠着奶奶讲他们的相遇,讲家族的历史。
听奶奶说,爷爷的祖辈上曾出过地主。祖辈当时听闻其他人的悲惨遭遇,便早早地把田分了,解散农民,只保留下足够家底。正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虽不似往日富裕,但传到爷爷这辈,依旧有不少亩地和大宅小院。
爷爷这一支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顾向南以为这很正常,但奶奶解释,其实当初太奶奶生了七个男孩,一个女孩,只是后来前三个男孩都幼年早夭,由此推到排行第四的爷爷,担当起长子的重任。
爷爷幼时便是个聪颖的人,从那时最好的初中毕业后,就下海历练,盆钵尽满后荣归故里,一直住在原来的老房子。
爷爷对琴棋书画都略知一二,其中尤善古琴。茶余饭后常津津乐道古代的四大名琴,尤其喜欢司马相如的绿绮。
寻不得原主,便自己动手仿了一把。
闲来无事就把玩一番。
顾向南从小好动,那些修身养性的玩意儿一个也没学精。倒是听说爷爷有几个学生深得他真传。
顾妈妈舀出缸里的水仔细地洗着菜,顾向南坐在竹椅上帮奶奶剥笋壳。
奶奶给煤炉里添进一块煤饼后,洗净手拍拍顾向南的头,“奶奶去给你做麻糍。”
顾向南抬眉,“好!”
笋快剥好的时候,爷爷才扛着锄头回来。
浅色棉衣扎在宽大的裤子里,膝上一双高高的防水靴。即使小学时曾被误会“那个是不是你爸”,白驹仍给他的脸庞留下了深深马蹄印。
顾向南响亮地喊了声,“阿爷!”
爷爷卸下肩膀上扛着的东西,灰中带白的眉毛抖了抖,松弛的肌肉变化出惊喜的模样,“嗳,向南来啦?”
奶奶调侃的声音适时从灶间里传来,“快看看你爷爷都挖了些什么宝藏回来?”
“就是些菜,还能有什么?”爷爷不满地抢答。
奶奶系着围裙出来,“那你怎么去这么久?孙子都等你好大一会儿了。”
“下山的时候碰到阿根的儿子,站着聊了聊。”
奶奶一拍爷爷的背,“快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吃饭了。”
爷爷脱下长靴,嘟囔着走开,“你这人就喜欢天天瞎操心……”
午饭过后,顾向南坐在太师椅上消食,妈妈和奶奶在隔壁屋里说话。爷爷从楼上捧下一盆兰花,放在顾向南面前。
“前几天有个学生来看我,给我带了盆这个,说是什么兔耳兰。我也不懂这些花花草草,你带回去给你爸养吧,养死了我找他算账。”
“……”爷爷英明。
“那孩子人特好,上了大学都不忘回来看我。光这个国庆就来了两回,可比你勤快多了。”
说着斜了顾向南一眼。
“哎呀,我今天不是来了嘛!”
顾向南拨弄着兔耳兰的叶片,歪头求饶。
看着它白紫色的条纹花瓣,凑近闻了闻,有股很淡很淡的香气。
似乎有些熟悉。
“听说这东西可难养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蔫儿,你让你爸上着点心。”爷爷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感慨,“那孩子说之前都是他自己养的,就是要去上学顾不着它了……也是好耐心,不和你似的!”
顾向南不服,谁知道是不是借口?
如果真的喜欢,总会找到办法兼顾,所有为难的理由不过是不复当初了而已。
抱着兔耳兰回到家,顾向南把它置放在阳台上,给它洒了点水。
回房收拾完行李出来,顾妈妈刚好把早上做的一笼包子蒸出锅。
“今天到学校可能有点迟,妈给你蒸了包子带路上吃。多出来的那些分给你寝室的同学们。”
顾妈妈做的包子简直一绝,整个高三顾向南都仰仗着它,吃了一年也没吃厌。
然后顾妈妈拿出昨晚顾爸爸带回来的盒子,交给顾向南,“这块表你爸帮你修好了,听他说找了好几个人。你以后啊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点,不要老是毛毛躁躁的。”
“知道了。”
拿着那块手表,顾向南的心情有点复杂。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向南醒来时,池穆已经不在身边。
他不知道他一个人想了这么多,只记得自己本来是要去警察局的,被他那么一阻拦,又耽搁了一天。
也不管酸痛的身体,坐起来穿上衣服,潦草洗漱了一下,就往警察局赶。
正是下午一点,很多人都去外面吃饭了,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值班。
顾向南运气好,又碰到了之前接待过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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