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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想起来没有通知最重要的人。
有人狂奔向后院。
“将军！！将军！！大人回来了！！楼大人回来了！！”
他一路高喊着进了后院。楼弃也跟在了他身后缓缓往后院移动。
前段时间先皇安排的那场刺杀几乎将他府上的小厮暗卫斩杀殆尽，现在留在府里的都是一些打杂干活的下人，在府里呆的时间很久，也伺候楼弃最久。
楼弃还没有来到后院，就看到有人扶着楼老将军往门外跑，焦急紧张的神色离这么远都能看见。
楼弃虽然无父无母，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人间的事情，感受过这么多恩怨情仇，他也懂得了亲情的可贵，此刻看到这样一位老人跌跌撞撞炒朝着自己跑过来，他心中也有些感慨，快跑了几步，伸手扶住老将军，“噗通”一声跪在原地。
“爹！！儿子不孝！！”
老将军袖口挽着，似乎是在后院整理花草，浑浊的一双眼睛在楼弃脸上转了许久，眼眶渐渐变红，声音也颤抖了一些。
“是，是我儿，是我儿。”
他拍着楼弃的肩膀，一边仔细端详他，一边重复道。
“是我儿，是我儿。”
“没死，没死，没死就好。”
他将楼弃抱进怀里，拍拍后背，安抚片刻，赶紧稳住自己的情绪将楼弃拉了起来。
他一边拉着楼弃往后院走，一边问。
“你逃去了哪里，可还过得舒心，陛下有无察觉什么？”
楼弃不想去隐瞒什么，只能一五一十告知。
“逃去了江南，待了三月有余，过得还算舒心，因为害怕连累家里人，所以并未提前告知，还望父亲见谅。”
“至于陛下...”
说到这里，他嘴里的话顿了顿，脸上露出些为难之色。
“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宫里。”
老将军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神情果然变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道。
“那朝堂上最近纷纷传言陛下从江南带回来一人，带回来的人就是你？”
老将军虽然是试探，但是语气里却有笃定，心中怕是已经知晓了答案。
楼弃迟缓地点点头，眼神却不敢再去看老将军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断袖的事情是否传到过边疆，他觉得应该是有的，只是老将军从未提起。
第九十六章 囚禁权臣太傅 51
老将军纵横沙场多年，一双慧眼识破多少阴谋诡计，他和萧令这点事情又怎么能瞒得过他，不等楼弃说话，老将军眯着眼睛叹了口气。
“你少时擅攻心计，惹得先帝不喜，我也多番劝告你，慧极必伤，一个人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可是你仗着自己聪慧过人，从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你和他的羁绊，大约从那个时候就结下了。”
楼弃知道老将军说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就是当年他一场宫变将萧令赶出宫去的时候。
老将军聪明，没有将话说得很明白，但是楼弃知道他的意思。
因果轮回，如今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过是他自食恶果。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想着如何涨好感值，怎么样才能完成任务，从来没有想过认真去忏悔从前所做的恶事。
不管是原身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身为魔界之主，如何变强，如何更暔沨好的保护自己的子民是他一直在想的事情，为了清理自己身体里的邪气，他在各界不断搜寻符合标准的 少年少女，虽然是给了一大笔钱才安抚了他们的家人，但这确实也毁了他们一生。
这终究是对他们的不公平。
而原身从前对萧令做的那些事情又何尝不是令人不齿？
楼弃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将军为了缓解他的心情，带着他去后院看了看自己种的一些花花草草，他说他从前院子里很多地方都没有用起来，他来到这里的几个月把这些空地都好好拾掇了拾掇。这样一来这么大的一个院子看起来总算是有了点儿人气，看起来也热闹了一些。
楼弃从前在府上待的时间不算多，其实他自己都从未对这出宅子这样上过心，没想到被楼老将军收拾的这么利落。
父子两个少有的谈心时刻，很快便到了正午，老将军本是打算去准备午饭，楼弃却拉住老将军的手腕。
“爹，今天我就不留下来了。”
父子两个对视许久，楼弃顿了顿补充道。
“萧令还在外面等我，我要回去了。”
老将军没想到萧令会在外面等他，怔了片刻反应过来：“那好，那你...”
话还没有说完又迅速红了眼眶，或许知道身不由己的命运，也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了，老将军心中一时有些伤感，楼弃忍不住安慰。
“萧令说往后会让我常来的。”
他看着老将军鬓边的白发，心中酸涩，声音颤抖着开口说道：“爹，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们有的是机会再见。”
老将军点头，强打着精神和楼弃嘱咐：“你也是，照看好自己，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冲动，不要冒险，要...要和家里人商量。”
楼弃鼻尖泛酸，只得低下头掩饰自己，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了。”
楼弃一步步往外走，没有看到老将军一点一点变红的眼眶。
楼弃依照萧令说的，在中午之前出来，跟他回宫一起用午膳。
大概萧令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听话，楼弃掀开帘子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楼弃上车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垂下眼睛上车，低声问了一句。
“你这样睡，不冷吗？”
萧令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听到楼弃这样问，他清清嗓子开口：“没睡着。”
楼弃没有再说话了，萧令期期艾艾凑的近了一些，伸手抓住楼弃的手掌，说话的声音很轻：“和老将军聊的怎么样？”
楼弃看着萧令的指节，淡淡开口：“挺好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低低开口说道：“只是，我从未想过，父亲已经变得这样老了。”
萧令看着他的侧脸，动作轻缓地将他抱进自己怀里：“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楼弃，珍惜眼下。”
楼弃闭上了眼睛，轻声重复着他的话：“珍惜眼下。是啊，珍惜眼下。”
楼弃这样被萧令搂在怀里，困意渐渐袭来，却又因为姿势总是不太踏实，便迷迷糊糊地开始和萧令说话。
“萧令，当年你离了宫，过得好吗？”
萧令一怔，身体僵硬着不敢动，他垂下眼睛看着楼弃，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其实这个话题一直是两个人之间的禁忌，萧令想过翻旧账的时候拿出来这件事情去说，但是从未想过先说起来这件事情的人是楼弃。
萧令静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声音有些怅然：“不好。”
“若是没有千机阁的人，我就死在山里了。”
两个人大概是第一次不带仇恨地去聊这件事情，萧令的情绪也很平和。
“千机阁是培养杀手的机构，你被他们救了之后，一直在训练吗？”
“嗯。”
楼弃睫毛掀开了一点，眸光微闪，低低开口：“萧令，你知道为什么千机阁的人会救你吗？”
“知道。”萧令开口：“为了扳倒你。”
楼弃声音沙哑：“我这些年树敌太多，就算是没有千机阁，我也会被对付，我父亲说得对，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不死在先帝手上，不死在你手上，我也会死在别人手上。萧令，其实我就是个短命鬼，这是我的报应。”
萧令搂着他的手掌紧了好几下，似乎是在平复心情。
“不会的，楼弃，你忘记了吗？我现在是皇帝，有着绝对权力，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的，我也不会让你死，我虽然恨你，但我更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一辈子都陪着我。”
“你说得对，你作恶多端，是该遭报应，但是楼弃，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如果要遭报应，这个报应也应该是我给你的，如果我不给你，那没有人能给你。”
楼弃闭上了眼睛，思绪飘远，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萧令抱着他许久都没有动静，原本萧令都以为他要睡着了，可是怀里却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他说。
“萧令，当年那么对你，我很抱歉。”
萧令怔忪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第九十七章 囚禁权臣太傅 52
他抱紧了楼弃的身子，如鲠在喉。
不知道为什么，楼弃回去了之后就生了病，开始高烧不退，萧令找来太医看，太医只说是忧思过度。
楼弃每日清醒的时候很少，不是吃药就是在睡觉。
一次醒来已经是半夜了，他发现萧令没有在旁边，有些疑惑，撑起来身子想要询问下人，但是书房却传来一道压抑的暴戾声音。
“朕都说了多少次了，不选秀！不选秀！如今楼弃病着，朕怎么选秀？！”
楼弃拿过一件大氅披在身上，缓步来到书房，暔沨看到地上都是被萧令扫下来的奏折，萧令正垂眸平缓着怒气，并没有发现一旁的楼弃，阿水轻声提醒。
“陛下，楼大人来了。”
萧令猛地抬起来眼睛，看到楼弃正朝着他走过来，萧令连忙上前扶住他：“这帮奴才是怎么伺候的，你醒了都没有人来告诉朕。”
楼弃摇摇头，声音带着些久病未愈的沙哑，缓缓开口说道：“是我自己没有惊动他们，不管他们的事，你不要去责罚他们。”
楼弃扫了一眼现场的场景，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阿水已经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萧令扶着楼弃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如实相告：“是那些大臣们，每日都要上一些没用的折子，正事不做，整天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楼弃眨了眨眼睛，随手拿起来一个折子看了看，语气清淡：“这怎么能说不是正事呢，萧令，一个国家的继承不是最要紧的事情吗？”
萧令搂紧他的身体：“你知道，我不愿有别人。”
楼弃抬了抬眼睛看着他：“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萧令垂眸：“十四弟已经渐渐长大，若是他培养不成，还可以培养他的孩子，我还年轻，总有时间。”
楼弃知道他的性子，只要是他下定决心的事情，一定是不容更改的，楼弃有些累，靠在他的肩膀上缓缓眨了眨眼睛：“但是萧令，你还是要立皇后，就算是不生孩子，也要有妃子还稳固朝堂，你如今几次三番拒绝，已经寒了朝堂上下的心。”
萧令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身不由己的苦涩：“我知道，但我不想现在，你还病着，我不想去想这些事情。”
楼弃闭上了眼睛。
“萧令，我总觉得心绪难安。”
他犹豫了许久才说出来这句话。
他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总是提心吊胆的，所以太医说他忧思过度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股提心吊胆是从哪里来的，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不知道是长云还是魔界。
萧令声音轻柔，低声安抚他：“别怕，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人间事有萧令在自然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他就怕是萧令管不住的问题。
萧令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让御膳房给你做点吃食，饿不饿？”
楼弃许久没起身，这会还真是有些饿了，听到萧令的话点点头：“好。”
已经过了子时了，萧令还陪着楼弃在桌前用膳。
明明天气渐渐暖和了，但是楼弃总觉得自己身上还冷，捧着那碗热汤不肯松手。
两个人少有的静谧时刻却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
“陛下！！楼大人！！！”
楼弃这些天的不安终于达到顶峰，他猛地站起身来，手里的瓷碗滑落出来砸碎在了地上，碎成一片片。
萧令拧眉看了一眼来禀报的人。
“什么事情这样慌慌张张的？！”
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开口。
“楼老将军，楼老将军，西去了！”
楼弃的面颊瞬间变的煞白，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些地上跪着的宫人，但实际上眼睛已经失焦。
萧令有心理准备地去接楼弃的身子，他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楼弃摇摇欲坠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个支点，他靠在萧令的怀里，声音沙哑不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会出什么事情。”
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
长云、魔界、甚至是好感值的事情他都有想过，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老将军。
明明前几日还看过他，明明那天去的时候老将军的身体还很健硕，还在后院拾掇那些花草，精神头看起来比自己还好，怎么会突然这样。
楼弃捏紧了自己的衣袍：“我要回去。”
萧令抱住他：“我知道，肯定是要回去，但是先去把衣裳穿上好不好？”
楼弃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掉出来眼泪，但是神思已经恍惚非常，眼前的景象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穿好了衣裳萧令带着楼弃快马加鞭到了楼府。
萧然和他姐姐也在，正在榻前失声痛哭。
楼弃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看着床榻上的尸体。
老将军看着走的很安详，好像楼弃还活着已经了却了他此生最后一桩遗憾。
姐姐靠在一边，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楼弃：“幸好，幸好你前些时日来看了父亲，父亲最惦记的人就是你了。”
楼弃跪在榻前，默不作声地磕了个头，久久没有起身。
周围的哭泣声都小了一声，只剩下了抽抽搭搭的啜泣，楼弃脑袋垂着，声音又沙哑又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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