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还不至于像某些极端星球,冬天的温度直达零下几百度。
因为方便,目前星际仍然延续了古老地球的时间周期计算法,所探寻的人类生存地,也以可供普通人类生存为最佳标准。
他无奈地瞥了禾夙一眼,心思暂时从“明天该怎么应付经理”这件事上抽出来,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被人坑了吧。
平心而论,他们的关系还没熟到可以毫无保留地倾诉这种烦恼。
白锦看了禾夙一眼便不再说话。
事实上,他正在思考一会儿到了家,要怎么行动才能在不被两位过激家属发现的情况下,换掉这身衣服。
而禾夙却没有他这么拘谨,白锦沉默,他就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禾夙说:“你妹妹上午不是咳得很厉害么,一个人抛下她来这种地方,没想到你是这种‘哥哥’。”
这种地方?白锦想了半天,意识到他在说无昼。
无昼是卡洛斯的灰色地带,在这里工作被瞧不起是很正常的情况。
可是提到妹妹,他的脸上又露出担忧的神情,想起巨额的医药费,心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而禾夙说的也是事实,他抛下了病重的妹妹,留她独自一人守家。
想到这里,他不禁歉疚地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解释:“本来已经和经理说了换班,但是有人点我,我也没有……”
但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点你?”这两个字陡然出现在白锦口中,禾夙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嗯。”白锦还沉浸在自责中,兀自点头。
丝毫没注意身边人的眉头骤然蹙紧。
他说:“我不能得罪经理,也不能得罪客人。不过拿得钱比平时更多,这也算好事吧。”
他说完这句话,车子刚好驶到红绿灯口。
一个急刹之后,白锦差点撞到前面的玻璃。
他顿时不解地转头看向驾驶座,不明白开车这么稳的人,为什么踩刹车会这么没轻没重?
孰料对方居然也在看他,而且不知是不是白锦的错觉,禾夙好像心情不好。
而且是心情很不好。
第七章 你连儿子都有了?
只听禾夙莫名其妙地冷笑一声,就把头扭回去,指尖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轻敲。
半天才憋出一句冷嘲热讽:“呵,听说白先生以前也有过正经男友,却不珍惜。现在跑来接不正经的活,居然也会说出‘还好’这种话。”
“难道白先生是受虐狂,倒是我走眼了。”
这话听来十分冒犯,但是白锦早就过了敏感的年纪,他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他的恋爱史,还说话带刺,像只炸毛刺猬。
他奇怪地问:“……你听谁说的?”
禾夙不是滋味地抿唇:“你的同事,不行吗?”
哦,原来是他们。
白锦的过去在酒吧里不是秘密,那群人一贯喜欢看他的热闹。
他沉默地想。
不过任谁问起这件事,他都只有一句话。
车子前方绿灯亮了起来,白锦平静看着前面解释道:“如果你问的是我老公,我们五年前在卡洛斯偶遇相爱,但是他不巧意外去世了,不然我确实不会来这种地方工作。”
唰,车子又冲了出去。
白锦被惯性带得猛地向后一撞。
饶是他平时脾气再好,眼下也不由得因为疼痛心底泛起丝丝怨念,无语地想这位富二代大少爷驾照能过,大概是因为教练不愿再坐他开的车。
车内静默着,就在白锦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时,却又听到耳边响起禾夙笃定的声音,“你身上没有标记,不可能结过婚。”
语气上扬,带着股莫名的得意。
白锦顿时更疑惑了,他转头问:“没有标记就不能叫老公吗?我跟他情投意合,本来已经订婚准备好结婚,只是他去世得突然,没来得及标记而已。”
禾夙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没来得及标记?”
“嗯。”
禾夙不说话唇角抿着,过了会儿又突然冷笑,“呵,那他突然出意外真是可惜,这辈子你俩只能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这话说的,白锦顿时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阁下似乎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
“只是好奇,不能问吗?白先生都在那种地方工作了,还在意这个。”禾夙瞥他一眼,语带嘲讽。
白锦一时语塞。
对方的话看似普通寒暄,却隐隐夹枪带棒。
要不是禾夙确实帮过自己好几次,他都想问禾夙,自己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
好在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这段互相折磨的路途终于要结束,车子行驶到居民区附近,白锦指了指路边一幢简陋的一层平房,“在这里停下就好。”
驾驶座的人抬头看了眼他指着的房子,一脸果不其然,眉头不着痕迹地拧起。
到了地方,白锦径自下车。他刚要再道谢,却听身后“砰”一声,他疑惑转身看去,却见禾夙竟然也下了车,一张冷淡孤傲的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都送你到家了,不请人进去坐坐?”
白锦:“……”现在的首都星的少爷们都这么自来熟吗?
他看了眼对方昂贵到能买下一颗小行星的车,又看了眼自己简陋至极的房子,实在想不出哪里引起了对方的兴趣,按理来说,养尊处优的少爷们更应该对这种地方避之不及才对吧?
寒风从二人之间吹过,白锦缩了缩肩不说话,禾夙也没有一点收回前言的意思,就盯着他看。
外面实在太冷了,毕竟是帮过自己的人,白锦轻咳一声,正要说话,面前突然飞过来一件衣服,他愣了一下快速接住,才发现竟然是对方的外套。
抬眼看去,禾夙别扭地别开脸,根本不看他。
“穿上。”他不耐烦地命令道。
白锦:……这人,真是超出了他对Alpha的所有印象。
有衣服不穿是傻子。
大概是混熟了的缘故,白锦果断地披上,也不再纠结别的了,朝自己的房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寒舍简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商业式的微笑灿烂。
“确实是肉眼可见的破烂。”禾夙扫了眼整栋房子,毫不留情地点评。
他一点都不客气地走在前面,那理直气壮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白锦收敛了笑容无语跟上,心道这人在首都星朋友肯定很少,不然说话这么欠早就被揍无数次了。
到门口,白锦拿出钥匙插进门孔,扭转的同时,回头竖起食指让禾夙保持安静。
禾夙:“?”
白锦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解释:“我没穿着平时的衣服,家人们见到肯定会担心,所以等我换完衣服你再……”
嘴上这么说着,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他于是下意识地顺着这股力道推门。
孰料刚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另一道在门边蹲守了好几个小时的小小黑影就跟雷达似的,瞬间从门口窜出来,一把将站在门前的人死死抱住。
白锦:“!!!”
整栋房子里只有卧室开了灯。
白安一如既往地热情且黏人,抱着门口的人乱蹭,“爸爸,欢迎回家!安安今天也很想你,上午说好了陪我们,你怎么一个人走了,姑姑醒来没看到你有点担心……”
他的话语从兴奋到迟疑,突然发现今天爸爸大腿的手感和以前不一样。
“啪”,白锦打开客厅的灯。
白安终于看清了自己抱着的人,一个陌生男人,虽然和爸爸一样好看,但是脸色冷得像要杀人。
小白安顿时被吓住了,他怔怔地松开手,下意识后退一步,望着这个陌生人的冰冷眼神,心里没由来升起一股委屈。
但委屈归委屈,他还记得爸爸说过见到外人要有礼貌,只能带着鼻音颤颤打招呼,“叔叔好。”
然后一下子扑进白锦的怀抱。
白锦顿时头疼异常,顾不上换衣服失败的事儿,赶紧将他抱起来哄。眼角余光却见禾夙脸色黑得像锅碳,看着自己的眸子阴沉如水,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爸爸?”
“你连儿子都有了?”
第八章 他不是他
禾夙的表情阴沉的简直像要吃人,白锦心道怪不得白安吓成这样。
连他这个大人都要被吓到了。
他刚要问对方在生什么气,却见禾夙阴恻恻地朝自己走来,先发制人道:“你身上没有标记,怎么可能生孩子?这个小鬼是你收养的,对不对?”
omega的身体极其脆弱,生育时必须由alpha释放信息素安抚,在联邦如果有alpha不愿意陪同生育,直接属于违法行为。
白锦不喜欢他审问似的态度,更何况他还吓到了安安。就事论事,虽然对方帮过自己好几次,但是这询问隐私的态度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白锦不悦地将安安往怀里护了护:“虽然您是首都星的贵客,但您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
此时白雅在卧室里也听到了客厅的动静,她推门而出,惊讶地看着屋内的陌生男人。
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上午的记忆涌入,白雅顿时恍然大悟,记起来这位是上午替她挡下横冲直撞足球的恩人……但是他为什么会在晚上出现在自己家的客厅里?
人似乎是哥哥带回来的。
白雅看向白锦,正要询问,但看到白锦身上风格迥异的外套和内衬,立刻又惊讶地怔住,随后迅速地往前快走两步:“哥哥!你的衣服怎么了!”
那眼神,就差把“外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写在脸上了。
白锦:“……”
“咳咳咳,白雅,这位是首都星来的贵客,禾夙。禾夙,这是我妹妹白雅。”
飞快地转移完话题,他立刻放下孩子,先冲进卧室换了件衣服,才假装若无其事地返回客厅。
白安在沙发旁边好奇地啃着小手,打量着今天额外慌乱的爸爸。
爸爸今天好不对劲。
禾夙也收敛了情绪,只是眸子依旧冰冷,仍然一转不转地盯着白锦看。
白雅直觉这二人间隐隐有些火药味,但是哥哥不会贸然带人回家,所以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
三人沉默着,各怀心思。
还是白雅先将别的问题放在一边,笑了下主动上前缓和气氛,“谢谢您上午救了我,来者是客,我去给你们倒茶。”
禾夙倒不客气,闻言终于将目光从白锦身上收回,他施施然在客厅唯一的沙发上坐下,却什么都不说。
白锦见状愈发觉得这人阴晴不定。
他走到沙发角落正好奇打量陌生叔叔的白安旁边,拍拍小屁股让他先回卧室睡觉。
听着白安说好,然后亲眼看着小团子一步三回头地进屋,关上了门,白锦自己才重新回到沙发另一边坐下。
不一会儿白雅端出两个朴素的白色瓷杯,一个放在白锦面前,一个递给禾夙,她朝禾夙羞赧地笑了一下。
担心这位看起来就穿着不凡的客人,嫌弃他们简陋的接待,主动抱歉地说道:“招待不周。”
禾夙面色复杂地接过,过了几秒,喝了一口,是普通的白水。
他又左右看了一圈,问:“老人家们呢?”
……这人是过来查户口的吗?
白锦心里嘀咕,他平静地说:“我父母早去世了。”
这下,禾夙终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眸中残留的恼意全部消散,只剩下明明白白的惊讶,问道:“他们都……?”
屋内沉默着,白锦白雅都没有回答他的话。
禾夙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隐私,过了好半会儿才道:“……抱歉,我不知道,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白锦摇头说没关系。
他看起来并没有太在意他的问题,反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家中实在贫穷没什么好招待的,保暖也不行,冷意侵人,阁下还是快点回去吧。”
禾夙蹙眉,阁下阁下,不是都说了别这么叫他。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阴阳怪气,这么多年没见,这人却反而改了从前活泼的性子,变得冷漠了。
但是也更沉稳安静。
禾夙看了眼坐在沙发边角,几乎和自己拉开了最大距离的人。
昔日记忆中带笑的眉眼换上了沉静,眼眸里时刻开心的光芒,也变成了波澜不惊的平淡。
他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站起来说:“我也住在附近,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白锦抬头看他,脸上分明写着“我们有这么熟吗?”
禾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这样的眼神倒让白锦微微一怔,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追溯起过往。
禾夙的面容和那人完全不同,那个人的长相要凌厉些,然而禾夙却是一种完全相反的阴柔美。
但当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时,他却莫名发现,这两人的眼神其实非常相似。
当然,仅限于那人分手前。
白锦抿唇微微别开了眼,背影相似,眼神相似……非要说的话,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有点像。
他恍惚了一瞬,上午才疯狂过一次的心脏突然又加速跳动。
白锦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如果是那个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双亲都已经去世了。
以前两人刚确定关系时,他知道那人家境不好,多次出手相助。
而那人却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连一笔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的钱都不愿意出,还早就背着他和别的Omega纠缠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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