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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抬起头，却见爸爸也消沉地低着头，他的状态甚至暔沨更加严重，垂下的眼神空洞，安置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克制不住地颤抖。
对未知的恐惧，折磨得他快要疯了。
白安只能憋回眼泪，默默地垂头一起伤心，然后突然抱紧了他。
“爸爸……”
一声半带哭腔的呢喃呼唤，终于将白锦喊回现实，他颤抖的双手微微克制住，继而也将白安抱入怀里，父子俩相拥在一起。
“爸爸，姑姑会没事的。”白安低声道。
白锦缓慢闭上眼睛，他也这么希望啊，最后同样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这样的场景让任何人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周宇靠在走廊，远远地看着。目中流露的哀伤情真意切，可惜生死之事向来无常，他在这上面根本帮不了什么。
走廊尽头，刚跟军部隔空对话完的曲倩也回来了，她走到和周宇一样的位置就没再往前进，将手术室的前头留给了白锦白安这对父子。
周宇忽然垂眸感慨，“白锦为人处世基本不得罪人，就算有人当着他的面挑衅，他也总当作没看见没听到，置之不理。可怎么良善的人总会遇上这种灾厄？”
曲倩比他更加清醒冷静。
有权力在手，比起事情的起因，她更关心后续的处理。
只听她皱眉道：“我已经将这件事上报到警卫队，既然有人敢在卡洛斯找茬，欺负我曲家的恩人，就要承担起曲家的怒火。以家族的名义，我绝不会放过挑事的人。”
周宇闻言沉默地低下头，没有反驳。
如果真的能抓到凶手，对白锦来说也不失为交代。
而且他也差不多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认识了。
之前听传言说起白锦在前厅救过一位贵族小姐，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想想这位小姐多半就是曲倩本人，而曲家又连通着无昼的高层……那么他会升职也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周宇忽然自嘲一笑。
可笑他竟然还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总想着去接济白锦。
其实应该是白锦接济他才对。
望着前面颓丧坐在长椅上的可怜Omega，他摸着裤子口袋，突然很想抽根烟。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替别人着想，偏偏总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呢？
周宇顿了顿，立誓道：“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但白锦也是我的朋友。曲小姐，我能请求您一件事吗？调查中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务必联系我。”
他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曲倩。
至少，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大堂跑腿了，所以他也要回报白锦这份恩情。
曲倩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愿意帮忙的人多起来自然是好事，要不是管家爷爷还没回来，她高低也要让爷爷去调查，效率肯定更快。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卡洛斯警卫队了。
曲倩跟他分享情报，“警卫队初步推测他们是一群小混混，看中白锦好欺负，就半夜上门打劫。”
孰料周宇还没接话，本该在深思中的白锦，听到她的话却像重新找到了方向，双眼快速回归清明。
只是其中夹杂着难耐的恨意与滔天怒火，不甘和愤懑成了白锦此刻内心的代名词。
他猛地握紧双拳道：“那群人就是冲我来的，他们的雇主还知道雅雅的情况，下令必须抓到她，把药物也全部都毁了。”
一群只想打劫钱财的混混，可不会在钱和人命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人命。
白锦将当时听到的话全都说出来。
另外两人则听得频频点头，周宇灵机一动，顺着他的思路问下去：“在我看来，这样再去找凶手，反而方便很多。你们想，对方连白雅都知道，肯定很熟悉白锦家的情况。那大概率就是熟人作案。”
“再加上能够花大价钱请动雇佣兵团，说明他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周宇下了判断，“白锦，你还记得自己最近得罪了什么有钱有权的‘熟人’吗？”
宛如拨开迷雾找到通向答案的最终道路，白锦混沌的大脑也终于变得能够运转，几乎在转瞬之间，他的理智就帮他确定了唯一的人选。
颜、玉、星。
白锦眼眸陡然如染墨般阴沉，有事冲他来可以，但是对方不应该动他的妹妹！前有爬上前男友的床，后有雇佣歹人意图杀死雅雅。
如果后者也真是颜玉星做的，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对方，假如白雅这一关没挺过去，他势必同归于尽，也会让颜玉星和他的家人付出相同的代价！
曲倩两人还在翘首等待他的回答。
白锦认真权衡一番，却垂眸说：“我……暂时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人，给我点时间，好吗？”
颜家在全联邦的地位非同凡响。
他们本就是另一颗星球的霸主，五年过去更是在首都星扎根，即便在风云迭起的议会，也掌握着一角的话语权。
他不能平白就让曲倩和周宇去调查对方，万一打草惊蛇惹怒颜家，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证据还不充足。
凭感觉而论，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颜玉星，也没其他人了。
但如果真的报复错了人，或者被人当枪使了，他妹妹走这一遭鬼门关岂不是很冤？
白锦渐渐地重新闭上眼睛。
第一百零七章 绝望
时间慢慢走过深夜，都快天亮了手术还没结束。
三个人全都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白锦让曲倩两人先回去，他这边一个人就能处理。而望着他执拗的脸庞，两人面面相觑后，只好都暂时先答应下来。
临走前他们和白锦告别，让他有事再联系。
白锦轻轻地点头，算是应下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突破窗户的防线，天际泛起鱼肚白，白锦很困又不敢睡，期间白安一直坐在他身边陪伴，渐渐地他的头也磕倒在爸爸大腿上，睡着了。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久到白锦精神恍惚，几乎以为这次遇险只是个梦境。手术室的灯由红转绿，医生出来的那一刻，他抖索一下瞬间醒了，急忙迎上去询问妹妹的情况。
医生摇摇头，“支气管恶化，这次救回来，最多也就再多撑三天时间。等病人醒了，你们一家好好道个别吧。”
他嘱托白锦尽早做好收拾后事的准备，语气颇为遗憾。
白锦失神地后退，身躯站立不稳几欲跌倒在地，醒了的白安连忙过去搀扶他，两只手紧紧抓住爸爸的手臂，生怕姑姑没醒，他也病倒了。
白锦已然唇色全无，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渴求地抬眼问医生：“还有办法能治她吗，无论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去做！”
“唉，病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在恶化的环境待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我也不敢说真的没办法救她，但是那种级别的微创手术我们做不到，她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白锦眼前一亮，“那就是还有救，您能告诉我这种手术哪里能做吗，我现在就去联系！”
可是医生的叹息声反而更重了。
说出来又能怎么样，要是能做到早就做了，病人只剩下短短三天时间，再去花这个功夫，无非是从绝望，到更深的绝望。
他干脆把话摊开来说：“我就直言了吧，假如现在给她使用联邦最好的医疗资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这是首都星贵族们才能申请的资格。”
“再说，从这里到暔沨首都星仅是路程也不止三天，就算你现在拿到申请许可，带病人过去也来不及了啊。”
望着白锦再度黯淡下去的眼神，医生不愿再给予莫须有的希望，他最后提醒了一句。
“你们啊，还是早点回家把病人的遗物整理好，该存的存，该烧的到时候随遗体一起火化。回去吧。”
无奈地走了。
白雅被推出来时，仍然昏迷着。
白锦跟着她一路到病房，沉默地坐在她的床边，身侧就是年幼的安安。隐约间，仿佛回到了家族破产之际，他陪着还没长成少女的妹妹，两人孤苦伶仃蹲在妈妈病房前的时光。
可是才过去五年，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换成同样继承遗传病的妹妹了。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似乎从未结束。
白锦呆坐了很久，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生活明明在变好，却仍然会遭遇这样的噩耗，这是他的错吗？
智脑忽然振动了一下，他猛然惊醒，心中升起些希望，迫不及待地点开去看是不是禾夙回了消息，但见到只是普通的广告推送短信，眼眸里的光芒瞬间又消失了。
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自嘲意味。
点开列表，里面是他一整个晚上给禾夙发去的求救信息，包括告诉他雅雅进了急救室，求他能不能返程，救救自己和妹妹。
可惜消息如沉入大海，一无所获。
其实医生说得没错，就算禾夙现在看到了消息，赶回来再把雅雅带去首都星，一来一回三天就已经过去了，这仍然是一个死局。
于是白锦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放弃地关掉了智脑，只期待白雅能早点醒过来，他们兄妹两个至少还能说说话。
房间里只有寂静。
白安见他不开心，强打着精神成为了病房里唯一一个“看似”轻松自在的人，他努力去逗爸爸笑，可无论怎么做，白锦都笑不出来。
看着小孩儿强忍不安，扮鬼脸逗趣的模样，白锦知道现在应该由自己该去安慰孩子了，但是他却怎么都提不起那个力气。话每每即将说出口，都过不了他自己那一关。
又不忍心将白安的情绪忽略到一边，白锦有气无力地摸了摸他的头，“安安乖，自己先拿钱下楼买点吃的好不好？”
见爸爸不理会自己的“作怪”，反而着急赶他走，白安顿时慌了，放下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很没安全感地问：“爸爸不跟安安一起下去吗？”
大早上了，可他们俩谁都没吃早饭。
白锦脸色糟糕得不亚于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哪里有胃口吃得下去，眼睛虚虚地眯起，突然跟白安说道：“你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白安心里突突地跳，总觉得爸爸这句话给他的感觉不对劲，可是以他的认知，根本不能分析出问题所在。
白安纠结了半天，可是在他专注的眼神下只好问：“那、那我下去给爸爸带点食物，再上来我们一起吃。”
“好，我在这里守着你姑姑，你去吧。”白锦浅笑着说，嘴角虽勉强着上挑，弧度却小到几乎能够忽略不计。
白安将信将疑地出门了。
关上门后，屋内有意识的彻底只剩下白锦一人，他再次看向病床，家族这么多年仅剩唯一血亲就安静地躺在上面，面色平静，躯体凄惨得像快要死去。
而当她真正离开的那天，过去的所有回忆，也会全部冰封在白锦一人的脑海里。
此后不再在世间存在。
白锦想自己大概也快支撑不住了。
他忽然不自觉呢喃出口，“对不起雅雅，之前答应你认真治疗就会好好活下去，我想反悔了。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一直都不是，对吧？”
床上人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回应。
白锦笑了笑，突然低头埋在被褥边，水渍逐渐打湿了床单一角。
第一百零八章 最高指挥官
黎修明正对着镜子整理衣装，心中突然不可名状地一悸。
很难说这种感觉，仿佛某件不详的事情发生了，他却一无所知。多年来，这样敏锐的直觉只会在风云变幻的战场上出现，每一次都关系着生死定局。
他讨厌但也很重视这种感觉，不安转头看向窗外，可是天空湛蓝一片，军部基地特有的报信鸽偶尔飞驰而过，无事发生，一切都安宁祥和。
是他多想了吗？
镜子里的人已经摘除了伪装设备，露出一张不同于伪装时棱角分明的脸，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深邃，就算面无表情也天然带着肃杀的戾气。
那是多年浴血战争才有的威慑气场。
白锦总说他平时看着严肃，其实军部这次给他的伪装容貌并不拒人千里之外，相反有一股别致的阴柔美，偏偏也被他带歪了气质。
他一想到白锦吐槽时无语的小表情，就忍不住轻笑出了声。同时，镜中之人也一扫先前的戾气，竟然露出堪称温柔的眼神。
黎修明愣了愣，老实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非常陌生。
他平日里在白锦面前，就是这样的神情吗？
也好，不会吓到对方。
低头沉思几秒，他转身走出了单人宿舍。
从这里向外几百米就是指挥部的办公大楼，军部分将士和指挥官，两类一向协同作战。黎修明在前线征战惯了，每次回来都需要去一趟最高指挥官办公室，方便汇报工作。
一路上遇到不少士兵，他在军中威望极高，又身份特殊很难见到面。此刻士兵们各个露出崇拜的小眼神，立正行军礼打招呼，黎修明同样笑着跟他们问好。
又让他们都放轻松，都是自己人过来负责述职的，就不要拘束。
以前没见过黎修明的士兵们感动异常，曾经担任过他下属的人们则几乎全部惊呆了，瞧瞧这和善可亲的笑意，还是他们记忆中成天板着脸的上将吗？
他们纷纷使眼色用脑电波交流他们无情的铁血上将哪去了，等黎修明一走远，更是忍不住三五扎成一堆，讨论上将大人出了一趟远门遇到了什么好事儿，还是今天心情特别好？
有一区的兄弟顺势讲了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上将大人出差偶遇一生挚爱”的传言，大伙儿听得认真，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又纷纷问起“军嫂”是何方神圣，越聊越深。
……于是传言也在军部七区彻底传了开来。
不过，这些黎修明本人就不知情了。
总指挥办公室在指挥部大楼顶层，黎修明敲门后得到回应，推门而入。里面装潢高端奢华，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路文件，就连会客的沙发也采用顶级工艺，坐着就让人浑身舒畅。
最高指挥官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的年纪跟黎修明算同辈，在军部也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跟黎修明不同的是，倪齐本身就是首都星的贵族，背后有家族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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