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祈灵与言和盛,就是典型的“并蒂托生”,这意味着他们所能动用的力量将会是普通养灵师的两倍。
并蒂之中,先降生的那个孩子将是主导,他能够动用全部的力量,而后降生的那个孩子则只能动用有限的力量。
但两个孩子缺一不可,只要并蒂中死亡一个,所能动用的力量就会即刻萎缩到连普通的养灵师都不如的状态。
言祈灵很幸运,他是先降生的那个。
他这一生的使命就是保护言和盛,直到并蒂中的某个人自然凋谢的那刻。
后来,他们都成了无间主。
这条并蒂托生的规则却延续了下来。
若要恢复全盛的力量,他必须唤醒全盛时期的言和盛。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所布置的寻魂阵法,必须由玄级及以上的无间主做祭品。
祭品等级的高低决定了被唤醒的那个“人”醒来时能恢复的力量。
而他苦寻至今,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刚刚成为玄级的无间主,以此作为祭品,换取言和盛最低限度的力量。
同时,他又把启阵的血,换成了源宫白羽的血。
启阵人将与被唤醒者死生相连,这就意味着,一旦言和盛再度睡去或者死亡,源宫白羽也将随之睡去或者死亡。
这就是源宫白羽惊慌离开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言祈灵端起茶。
茶仍未凉,开盖时还冒着热气。
他舍弃了追求压倒性的力量,换来一个病秧子般的言和盛。
就是想看看,拜蒙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去维系封狱列车的运转。
黑水空间里的一切悉数褪去,言祈灵身后的空间裂开幻彩缝隙,周围浮游的碎片便以它为核心,席卷吞噬进去。
而原本围绕无间世界规律运转的封狱列车们陡然失去了动力引擎。
坐在列车里的“票友”们纷纷苏醒,惊愕地发现列车停滞在了途中。
下一秒,他们化作荧光消散,就像每次被检票员check过车票之后离开无间世界一样。
车里的检票员也犹如黄油般融化,只留下一张打着蓝色问号的麻布。
-
原本在废弃旧厂房里挣扎的三人,满脸是血地打开了最初的那扇大门,没命地在鼠群的追捕中,连滚带爬地往前逃去!
离开这间工厂的真正的逃生出口,正是最开始赶车人关上的那大门。
其它的门扉,不是通往熔岩锅炉,就是通向断崖,亦或是陷阱,比如被无意间放出的鼠群,可以在一分钟内将活人硬生生地啃光。
但往往逃生者在最开始发现无法打开大门以后,就会放弃再去考虑那扇大门的逃生可能。
加上那是两个虐待狂的据点,在最开始就会让人心生惧意。
这个设计的恶心之处在于,存活到最后的人探索到工厂藏匿钥匙的地方——那是地下十几层的恐怖领域,陷阱遍布,机关重重。
当存活者打开最后的“宝箱”,他们会找到所谓的“逃生”路线图。
它会告诉来到这里寻宝的人,人群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人魔。
从头到尾,都是预设好的机关。
杀人魔只是一个不值得推敲的玩笑。
钥匙就挂在出口的厨房墙壁上,只是它长得像一把小刀,令人忽略。
现在,幸存的人们可以折返,去往最开始的地方。
更令人心肌梗塞的是。
它将会附上一条温馨提示:就算弄丢了钥匙也没关系,用吊钩捆上厨房里的大型菜刀,然后把它推向大门,菜刀摇荡时带来的力量可以直接砸开那扇大门。
这段话就像嘲笑。
嘲笑人类的自不量力,和自讨苦吃。
高高的蓝色铁桥上,穿着黑色绸衫的言祈灵望着远方奔逃的三个人。
满身血污的摩比斯,瘸腿的虎高明,还有灰头土脸的多莉。
人性。
既瑰丽,又黑暗。
向往自由却患得患失,追求公平又心怀自私,渴望美好却无法摒弃邪恶。
历史每时每刻都在重复人性的本质,一遍又一遍。
这是莫比乌斯之环,是真正宿命般的轮回。
连无间主也无法摆脱这种命运。
当那三个幸存者消失在地平线尽头,言祈灵跳下铁桥。
下一秒,他出现在昏黄的,开始破败的旷野上。
再下一秒,他来到插着睁眼标志的出口。
载着幸存者的最后一班封狱列车已经离开,这里空荡荡一片,混杂着浑浊的黑色烟雾,在破败的废墟里飘摇。
言祈灵打开折扇,用扇尖轻拍过三下手掌。
新的封狱列车在虚无中轰鸣着出现。
但它不是二十一辆封狱列车中的任意一辆。
它的编号是“零”。
零号列车停在他的面前,他进入车厢,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里没有检票员,列车呜呜尖叫,驶向深不见底的无间海洋。
-
晃动的水波中,男人破水而出。
新鲜的水打湿衣服和头发,带着股柠檬清新剂特有的味道。
言祈灵闭着眼躺在浴缸冰冷的靠壁上,尝试平复某种不知名的心绪。
过了会儿,他张开清凌凌的双目。
那眼瞳不再呈现出红蓝异瞳的怪异色泽,而是转变成正常的漆黑色,让他整个人的样貌显得愈发清俊出尘。
他的声音带着冰雪凝固后不加掩饰的棱角:
“毛巾。”
盘瓠默不作声地将毛巾递给他。
言祈灵拿起毛巾蒙在脸上,觉得今天的盘瓠沉默得过分:
“怎么不说话?”
几秒后,他听到一声嗤笑。
那人问:
“想我说什么?”
捂着毛巾的五指微微扣紧。
言祈灵缓慢地把毛巾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偏头轻瞥。
银发白睫的青年坐在浴缸边的高脚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人漆黑的双目远比夜色更深邃,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变化。
窗外雷声大作,细密的雨声在此时骤然变大。
仿佛故意的一般,浴室里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乍然熄灭,只留划破苍穹的电光短暂地照亮两个人的面庞。
寂静中,倾盆大雨,骤然倾泻而下。
他们相对而望,剪影在沉郁中摇晃。
第131章 现实:紧贴
“盘瓠呢?”
男人的声音在雷雨中有种捉摸不定的模糊感。
他把手里的毛巾搭在浴缸边上, 刚想起身,五指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紧紧覆住,属于青年人高大身躯的阴影, 猛然笼罩过来!
重物入水的声响很大, 却被划亮的雷电轰鸣所掩盖。
白衬衫被快速侵染, 隐隐露出青年肌理分明的漂亮肌肉,他垂下来的眼睫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水珠。
那水珠顺着睫毛尖落在言祈灵的面庞上,仿佛冰面接了天上掉下来的一滴雨,很快就化作冰冷中的一员。
这人拥有斯拉夫人特有的高挺五官,眼窝却尤为深邃, 在仅余薄光的暗室中, 这便构成近乎黑白的光影,以干脆利落的方式, 完美分割。
他的轮廓本就无可挑剔, 在这一刻, 更是俊美得令人发烫。
人类特有的温热气息吹拂到鼻尖, 言祈灵嗅到佛手的香味, 这气味却让他联想到了雨后的蓝色鸢尾。
而面前的这个人, 无须再做什么, 便已散发出巨大的荷尔蒙诱惑力。
言祈灵沉默着。
没有阻止也没有推拒, 他维持着躺在浴缸里的状态, 任由对方炽热的长腿挤入浴缸两侧,严丝合缝地将他压在浴缸里。
青年修长的指带着薄茧,有力且滚烫,仿佛发了高烧的人才有的体温。
这手指紧紧扣住他的下颔, 手背上交错的青筋因为克制而鼓起。
手的主人逼迫他正视自己,就像被丢弃的大狗用脚不断勾着旧主的裤脚, 不肯对方再以忽视和逃避的心情来面对眼前的一切。
“终于舍得出来了。”
青年的嗓音带着隐忍的怒火,这怒火烧得他发出来的声音带着炙热的哑。
可以说是生气。
也可以说是欲望。
怒与欲的交织杂糅在青年罕见的克制里。
言祈灵虽然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作弄过下巴,但这次他心底却没有任何厌恶或者无聊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明仪阳根本没弄疼他,或许是他对于这个人有亏欠,亦或是。
他贪恋着这样的温度。
活着的,情绪饱满的,温暖炽热却不会烫伤的,独属于人类的温度。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青年人的吐息夹杂着轻微的呼哧声,像条在呼吸的小狗,既想亲昵,却又因过往的阴影而惧怕着不敢上前,只能克制着,维持表面上基本的平静。
言祈灵丹唇轻启。
然而他的嗓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沙哑了:
“你想听什么。”
青年雪白的睫毛垂下,短暂的静默里,他像是在思索,又像是某种绝望过后认清现实的无声嗤笑。
最后,他说:
“算了。”
独属于青年人有力结实的躯体贴近过来,连同他滚烫的双唇,重重地印在言祈灵半启的唇齿间,搅弄。
这毅然决然的力道把言祈灵摁回了水底。
他们夹在冰冷与高温中,半池水快速被挤压出去,疯狂涌出浴缸,哗啦淌了满地。
但无人在意。
浴缸里的吻没有氧气的支持,只余抵死缠绵的决绝感,夹杂着撕咬间划破的伤口,带出晕红的铁锈味。
青年人的躯体高大且沉重,他压得这样紧,带着某种同归于尽的狠意,宁可自己溺死在这池温柔冰凉的水里,也不愿仰头呼吸一口空气。
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抱住了男人劲瘦的腰,五指张开,大掌紧紧地贴在这人的后腰,不肯对方挣扎或者抬头,只让对方无限贴近自己,以一种要把这人揉碎在自己身体里的力道。
言祈灵开始挣扎,不过他这次不是为了自己。
他推搡着青年猛地从水里坐起来,任由头发凌乱,衣服湿透,他伸手捋起青年因为被水打湿而垂下的银发,直视着对方不再被乱发遮挡的视线。
“别发疯。”
他语调很冷,但沙哑的嗓音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他起身,想要抽离这个逐渐不受自己掌控的局面,但手腕却被人紧紧拉住,随后是从后背伸来的手臂——
青年几乎在用全身力气在抱他。
这拥抱滚烫得要让水都沸起来,连带着冰冷的男人都无法抗拒在这样的怀抱里融化。
“我发疯,呵。”
青年在他耳畔重重地喘了口气:
“是,我就是在发疯。”
脖颈被人死死咬住,言祈灵忍耐地闭起双眼。
但明仪阳却没打算放过他,那拽住他手腕的手绕过他的肩膀,再度从后面扣住他的下颔。
脖子上被啃咬的力道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年埋在他脖颈处的吐息: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作为无间主,你有没有如愿?”
不等言祈灵回答,睨着他脖颈的青年忽然低笑了一声:
“……还以为什么都不会留下。”
言祈灵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听得懂青年语气里饱含的嘲讽和讥诮。
他耐着性子,尝试把非理智的局面掰回更正常的谈判场面:
“我知道,清都紫薇阴阳瞳对你而言很重要,只是抹掉你的车票并不算太公平。你可以提别的要求,只要我能满足的,就会尽力满足,你不用这样。”
说完这句话,他立时感觉到箍在腰间的手臂愈发紧了,几乎要把他勒断。
青年的吐息仍埋在他脖颈,柠檬清新剂混杂着佛手的清香,搭配上因欲望而沙哑的嗓,在无形中添加了几分难言的躁动。
明仪阳望着完全被控制在怀里的人,以贪婪的欲求注视着对方被水打湿的黑发。
他的视线顺着发间凝聚的水珠,直跟随到水珠滑落至发梢,最后渗进男人惨白的皮肤表面,化作一股水流,跌进领口,没入阴影中。
他轻吐灼气:
“我,要,你。”
作为无间主不该有的一股酥麻感从皮肤交接的地方传来。
言祈灵仿佛是被这种感觉骇住,竟然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回答或者举动。
但明仪阳却不会停。
他将这个人隐忍的沉默当作默许,于是自己也在没有回应的沉默中,毫无耐心地把对方摁在了浴池边。
他并不是渴求身体上的快感,他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放弃了追求情感里所谓的彼此信任和赤诚相对,只想要在即将燃灭的余烬里抓住点什么。
是的,他就快要烧尽了。
在言祈灵把他裹入那个红茧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燃烧自己的情感,去追逐一个虚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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