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多了我们,为了让轮回的时间能够匹配,于是当你们独处的时候,时间就被调快了。”
关智一还在懵逼,池子透月却率先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瞳孔急剧收缩:
“你的意思是,我……我们,马上就要走到所谓‘轮回’的终点了。”
言祈灵哗啦打开扇子,桃花眸看向纸门之外:
“是的。换种说法,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三人的面色立刻灰败下去,但却无人敢回应言祈灵的这句话。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都不想往那个方向去猜。
关智一咽了咽口水,强笑着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镜子故意合成了一些幻象拿给你看,目的就是引起我们之中的猜忌。”
东条爽很快接上了这个思绪: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只要有了芥蒂,接下来的合作就会受到影响。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我们内部乱了阵脚对无间主更有利……这些都只是猜想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关智一连忙说:
“只是镜子里的幻象而已,我们要不先继续吧。”
“还要继续吗?!”
池子透月含着眼泪,非常不情愿:
“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每个人在镜子里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恐怖了吗!这个所谓的清凉活动真的就是让我们在这里讲一百个故事吗?”
“你们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穿红鞋的女孩子在走廊一侧的地方手拉手,但是……等我靠近的时候,她们就不见了。”
关智一想起自己讲的那个“十三层楼梯”的鬼故事,面色发青:
“你是说,我们鬼故事里的那些遇害对象,他们可能……被这个汤屋给,具象化了?”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还很少。
如果要更多的信息,就只能继续讲故事。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他们三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此,言祈灵也就可以开始讲自己的鬼故事。
但言祈灵并没有马上开始。
他缓慢地摇着扇子,睨着那惊惶不定的三人,说:
“我或许有机会在这个轮回里面保下你们,不过也只是尽量延长你们活下去的时间,并不代表你们就能出……”
东条爽连忙打断他说话:
“言先生还是讲故事吧,不是说了吗,这只是猜想而已……”
“闭嘴!”
池子透月癫狂地吼住了东条爽,转而揪住言祈灵的衣袖:
“言先生,你继续说。”
东条爽觉得池子透月已经疯了。
不过言祈灵对此并不觉得奇怪,而是接着被打断的地方说:
“并不代表你们就能出去……当然,如果你们能活到这个世界的终点,可以去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出去,我可以把出口的位置告诉你们。”
三人都流露出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们还想再问什么,言祈灵已经合上折扇,并把它轻轻抵在下唇,发出“嘘”的轻声:
“现在,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不过呢,这个故事会有点长。需要一点耐心。”
第156章 24站:头七
他再度打开扇子, 那原本紧紧关上的和风纸门“哐当”两声悉数打开。
原本应该是墙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个唱戏的台子,红漆绿绣, 精致非常。
所有人的眼珠都因此而瞪大了。
明仪阳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随即他短暂地看向身边的言祈灵, 微微抿唇。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雪白眼睫。
“言先生,这是……”
东条爽满目震撼,身体不自觉地远离了言祈灵所在的方向。
男人再度发出“嘘”声。
“不要吵,好戏正要开始呢。”
铜锣一敲, 二胡与曲笛响起, 自戏台上出现个穿着黑袍子,拖着白色水袖的, 纸人。
这纸人画着巾生的妆, 眉目翻飞间, 竟有几分旦角的魅力。
这就是故事的主角, 颜少爷。
颜少爷家世代经商, 经营着两家纱厂, 一家染坊, 除此之外, 颜家还秘传一宝, 名为“莲花卷”,能降服世上所有鬼怪,以保一方平安。
颜少爷继承家业之后,叔叔伯伯们前来刁难, 与此同时,还有个日化纱厂在外挤压颜家的市场份额, 意图用更廉价的价格来压垮当地的纱厂商人。
颜少爷远赴英吉利,请来了自己的好友兼机器工程师,詹德仕。
詹德仕对设备极其了解,他利用自己英国人的身份,假装考察团,接近日化纱厂的生产设备,搞清楚了设备里的奥秘,为颜家纱厂的设备做了改良,大大提升了纱厂的效率。
日化纱厂在这个过程中被自己的低价策略反噬,很快入不敷出。
而颜家则借助这次价格战中吞下了当地的大量市场份额,颜少爷的能力得以服众,虽然仍然有人还是不服,但明面上已经不敢说什么。
日化纱厂的负责人通过当地县长,邀请颜少爷去吃“鸿门宴”。
负责人源宫先生希望颜少爷高抬贵手,能够容日化纱厂与颜家纱厂“和平共处”,但他并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连续拒绝了颜少爷的好几个方案。
戏台上的“颜少爷”拱手离开,跟在他身后的“詹德仕”在临走之际却同“源宫先生”对望了一眼。
明仪阳看得心尖一跳。
回去之后的颜少爷同意了詹德仕打算售卖纱厂机器的想法。
他认为颜氏纱厂作为新机器的试点对象,如今有了成绩,可以作为成功案例向外推广,如此也可以带动机器本身的销量。
只有一点,这个机器不售卖日化纱厂。
詹德仕答应了这个条件。
源宫先生又数次邀请颜少爷吃饭,商谈关于“和平共处”的方案。
而这期间,颜少爷遭到了杀手的袭击。
不过拥有“莲花卷”的颜少爷自有非凡之力,杀手们不仅无法近身,还被捉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们是源宫先生请来的人。
自此以后,颜少爷称病不再出门,安静地等待日化纱厂倒闭的那天。
只是颜少爷素喜看戏,当地戏子中有个旦角,名为烟昙,十二岁就与颜少爷认识,两人年龄相当,颇为投契,如此,也有十来年的交情。
颜少爷一路将烟昙捧为当地的名角,烟昙自认有去大城市唱戏当红角的潜质,可这需要一大笔钱。
颜少爷便入股了戏班子,打算支持他前往十里洋场。
烟昙动身在即,邀请颜少爷去看自己的新戏。
颜少爷听了烟昙一折新改的南柯记,在戏子华丽声腔里,喝了一盏对方亲自递来的“梦三生”,陷入昏迷。
戏唱到这里,整个帷幕乍然拉上。
在人类微小的呼吸声中,还夹杂着某种来自大地深处的震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土地中酝酿。
敏感的池子透月感觉到了,于是她起身站着,试图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就在这时,戏台上铜锣一敲,故事还在继续。
醒来的颜少爷,四肢被铁链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他被关在一个叫蓝鸢楼的地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堂弟。
为了获取家主之位和莲花卷,堂弟买通烟昙出卖他的行踪,并与源宫先生达成了协议。
颜少爷意图反抗,他挣脱锁链,遇到了来找他的詹德仕。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詹德仕在靠近他之后,给他注射了大量的吗啡。
堂弟活生生剥下了他背后的“莲花卷”,这“莲花卷”不仅将成为堂弟胜利的瑰宝,更将作为他“死亡”的证明展示给族中众人。
接着,他被分食。
他们都是人,是同类。
但此刻的颜少爷,却仿佛被烹饪的动物,摆在盘子里,任人宰割。
源宫最为贪婪,他切下颜少爷身上二分之一的肉,作为自己赢得这场不公平竞争的“犒赏”,在絮絮叨叨的评判中,大肆咀嚼。
詹德仕则不断地给他灌入鸦片酒,悉心地为他止痛,随后挖走了颜少爷的眼珠。
在颜少爷完全失明之后,最后一个客人出现。
这位客人与他素昧平生,只是应詹德仕的邀请来到这里。
不过对方并不是什么善人,割下了他的脸颊肉作为刺身品尝。
吞咽和咀嚼的场景,以极为真实的情况向戏台下的所有人展现。
哪怕知道那些道具都是纸做的,池子透月还是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而旁边的关智一已经看得满眼含泪,蹲到角落里发出剧烈的干呕声。
唯有东条爽还能保持镇定,但放在膝盖上不断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帷幕拉下。
主导这一切的言祈灵却看得兴致勃勃,用近乎叹息的语调:
“多可怜啊……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连死都没有办法瞑目吧。”
明仪阳再次捂住右眼,悄悄侧头看向旁边的言祈灵。
而他没想到的是,言祈灵也恰好回过头来,看他。
对视中,言祈灵在阴沉的烛光里灿烂一笑,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
戏台上铜锣敲响。
颜少爷死了。
在各路阴谋家们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中,他以满身鲜血,残缺扭曲的方式,死在这些人的餐桌上。
无论他生前有多荣华温雅,死时却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甚至无法找全自己的尸骸。
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他残缺的尸体被堂弟带回了家里,作为“土匪”们行凶的证据。
堂弟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颜家。
不过,或许他知道这一切来得并非问心无愧。
于是,颜少爷的葬礼办得很仓促。
把尸体抬去棺材里钉上时,左手掉在了地上,但没人发现,被路边的黑猫叼走了。
颜少爷年轻,不曾给自己准备过死后要用的东西。
如今他死了,人死如灯灭,竟然连一件能给他披着的衣服都找不到。
棺材铺的人只能暂且为他盖上麻布,把原本并不合身的寿衣连夜改了给他套上,然后尽快地钉上棺盖,叫他入土为安。
只是人们都窃窃私语,就连棺材铺的人也纳闷。
这样死去的颜少爷。
当真能入土为安么?
颜少爷头七那日,有三个地方发了大火。
首先起火的是棺材铺,凌晨就烧着了,可奇怪的是,除了装颜少爷的棺材烧成灰烬以外,其它那么多纸扎的东西,居然一件都没被牵连。
然后起火的,是蓝鸢楼。
蓝鸢楼虽然听上去高雅,实际上是lanyard的音译。
这栋lanyard楼属于来自美国的一位商人。
商人把自己比作出征的帆船,之所以给这栋楼取名lanyard,是希望这根挂着船锚的绳索,能够帮助自己在这里扎根,赚钱。
就像他们的家族到达美洲一样,在当地快速攫取大量金钱,并成为那片土地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
不过在这把火烧起来之后,蓝鸢楼以及这背后的“美好愿景”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巧的是,这位商人,曾应詹德仕的邀请,出席了那场食人宴会。
火烧掉了整个屋子,却有几个地方保持了诡异的洁净,火没有烧到一点,以至于留在那个地方的尸体都没有碳化掉。
商人坐在餐桌前,维持着吃饭的姿势,但失去了头,全身骨头也都被打碎。
他碗里的饭,是詹德仕无头的躯体。
源宫先生从二楼摔下,但不知怎么掉在自己开刃的胁差上,当场腰斩,躯体还往门的方向爬行了二十米左右才断气。
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没有头。
第三把火烧在颜家。
那些失踪的头在这里被找到,但还多了新任颜家家主的头。
除了家主之外,其它颜家人并未受损。
但家主所在的那间屋子保存着颜家的各式地契和财产,一夜之间,颜家损失大半,嫡系悉数死去,而旁支无人帮扶,在争家产的过程中,颜家家财散尽,就此消失。
唯有关于颜少爷的鬼祟传说,至今在当地流传。
铜锣唢呐喧闹地响起,分明是故事结束,听起来。
却像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那种之前只有小池透月自己能感觉到的震动在这刻变得明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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