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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异能的限制，这把枪大概是不具备最原先的性能了，但还算够用。霖明将枪端在了肩头，瞄准了远处渐渐靠近的阴影。
在这最初的暖场后，真正的BOSS终于如约而至。
只见，在霖明身前几十米的距离外，一整片黑压压的影子正逐渐向霖明靠近，仔细看去，才会发现，组成这片黑影的，竟然是各种各样恶心畸形的感染者。
它们其中不乏有个子稍微矮小的普通感染者，还有庞大的变异感染者，如同一道巨大的肉山，以极致的压迫力向霖明靠近。
而在这座肉山的最前方，领头的那个男人最为显眼。
男人的脸上戴着白色的半脸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看不清长相，他身着西装打领带，衣装板正，披散的略长发丝被风吹得四散狂舞，举手投足间有种类似于机器人的麻木。
在这“黑墙”之下，他的身形显得无比的渺小。在极致的危险和渺小对比中，霖明眼前的画面仿佛形成了一副荒谬的暴力美学图，而处于画面中心的男人显得极具威胁性。
霖明一时看呆了。
在距离霖明大概还有二三十米距离的时候，“黑墙”前的男人停了下来，遥遥看着霖明。
霖明看不出男人脸上的表情，但他却看懂了男人眼里流露出的困惑。这种感觉很奇特，明明任谁来，都不会觉得男人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波动，但霖明就是看懂了。
他甚至还明白男人在困惑什么，这个表情他曾经看过无数次。
“……”霖明闭了闭眼，那把扛在肩头的枪放下了，迎着夜晚微凉的风，他轻声问了句，“许丛楠？”
男人没有回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就这么看着霖明，像是一具无声息的石像。
“你还记得我么？”霖明又问，“我是霖明。”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
“？”霖明察觉到了异常，皱眉打量了一番男人。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伪装打扮，他身体的骨骼轮廓也是不会变的，更何况男人并没有过多的伪装，他只是换了身衣服，戴了个面具。
霖明确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即使眼前的人，气质和过往差去了十万八千里。站在他眼前，戴着面具，默不作声的人，是许丛楠没有错。
“庇护所那边我已经搞定了。”霖明开口，声音又轻又缓，心中某种被压制已久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次次冲刷着堤坝，“柳宁不会被B市研究所带走了，我还救下了其他的孩子们；安柠已经顺利完成了考核；科斯特现在很好，他的感染暂时缓和了，目前还在康复中；乔纳琳已经找到了，虽然瘦了点，但没受什么伤……”
他自顾自说着，把心中这么些天的经历一股脑的说给了眼前的男人听，他也没管男人在不在听，他只是忽然很想，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他。
他竟然卑微到，试图用自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弥补行为，去挽留那个人。
“许丛楠，许中将，你从来不是那个投毒的人，你没有犯下任何对庇护所不利的罪行。”霖明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替你解释清楚了，庇护所的民众都在期待你能回来，许丛楠，回来吧。”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别的，他想把某种一直压抑在心底的东西告诉那个男人，只是他说不出口。
话到嘴边就像上了枷锁，被困在了喉头，只能再度咽回，在他的心底一次次积压成某种疯狂的冲动。
只可惜，回复他的只有沉默。
男人没出声：……
这是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中，最漫长的沉默。
霖明久久看着对面的男人，男人也这么看着他，双方之间的沉默无比的难熬且漫长。
终于，在某个时刻里，男人动了，他抬起了手臂。
“许丛……”霖明眼中的光才刚亮起半点，就被男人的话熄灭了。
“杀了他。”男人淡淡道，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死亡在他的眼前早就变得微不足道。
话音刚落，一个高度畸形的怪物从男人的身后走出，那是一团如同“毛线团”一般的怪物，大概是由人的肠子形成，无时无刻都在蠕动变形。
在男人的命令下，那怪物身上蠕动的肢体登时涌出，全部朝着霖明而去，无数条肢体再度袭来，这正是刚刚和霖明打了个照面的变异感染者。
当然，不止这个变异感染者，在男人的身边还有一个矮胖的感染者，它一把扯过身后的普通感染者，直接把普通感染者吞吃入腹，将其变成了粘液状的球再从口中吐出。
另一个手臂高度畸化的感染者就这么徒手抓着那团黏腻的球，瞄准了霖明的方向，狠狠扔了出去。
霖明在躲避触手的时候，很快捕捉到了袭来的球，他勉力避开，那球砸空落在了地上，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把那一块平地都炸出了一个窟窿来。
四散的爆炸余威把霖明荡了出去，好险没被一根从后方刺来的肢体刺穿。
这下，让霖明忽然清醒了过来，许丛楠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他不是这种上来连谈话余地都没有的人。
刚想到这，他又觉得自己可笑得要命。
他以前是怎么对许丛楠的，庇护所又是怎么利用许丛楠的，甚至连和平都是易碎的花瓶，一碰就摔得粉碎。
恍惚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当时的他被认定为制造了末日，导致了无数人死去的罪人。那一日，他被五花大绑，跪坐在刑场上，接受众人的唾骂。
许丛楠站在他的身边，从行刑官手里接过了枪，问了他最后的遗言。
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自己当时问了什么，许丛楠又回了什么，也有可能是因为回答太过无情，太过痛彻心扉，以至于他连记忆都模糊了。
但他却一直记得，许丛楠开出的第一枪，其实是射空了的。
那一枪擦着他的太阳穴而过，射进了他身侧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黢黑的弹洞，冒着几缕青烟。
刑场上下在片刻安静过后，发出了巨大的不满。整个空间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质疑许丛楠的行为，有人认为他心软，有人认为他在恐吓，气氛一下子被拔到了巅峰。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不关注，只有霖明知道，因为他直到许丛楠开枪的那一刻，都一直在看着许丛楠，因此也没有错过许丛楠背对众人一面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泪水。
许丛楠本人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流泪了，在射偏了这枪后，他身旁的行刑官很快重新检查了枪械。
“碰——”第二枪后，霖明的世界才算彻底陷入了黑暗。
刚刚重生的时候，霖明从没有想过许丛楠为什么会射空那一枪，许丛楠又为什么会落泪。他只是愤怒和委屈参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觉得那是鳄鱼的眼泪，只一心想要许丛楠付出代价。
但到现在，他站在了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他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许丛楠从来都不想杀了他，而是不得不做。
第92章 小店
又是一个黏腻的球被砸落到了霖明的身边，霖明见此，猛地撤开一步，避开了球体产生的剧烈爆炸。
天空之中，黑红色的肢体铺天盖地而来，密集到几乎完全没有给人喘息的余地。
霖明刚开始还打算故技重施，试图利用自己极强的身体素质和手中持有的各种武器取去抵抗，可到了后面，他的动作明显透出了一股子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味道。
枪弹横飞，手榴弹也丢出了不少，可还是无法阻止感染者以一边倒的优势压制他。更何况他在反击的时候，附近没有适合的掩体躲藏，还要躲避感染者的袭击，这要是落在了别人头上，都没法应对的那么从容。
感染者是不知疲惫的，人类却不是，迟早有体力耗尽的那一刻。
霖明在快速变换的视野里，远远看向站在“黑墙”前的男人，男人那双如同无机质一般的眼里倒映着他狼狈的摸样。
男人没有笑，他分明有着许丛楠的外貌，却没有许丛楠那一贯标志的笑，那种或带着嘲讽，或带着调侃，或带着恶趣味的笑容。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人一早就设定好的机器，只麻木的遵守某一种命令，仅此而已。
霖明竭力避开几个肢体的袭击，朝着男人走出一步，又一步，他想近距离看看许丛楠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想叫醒他。
“许丛楠！许丛楠！”他高声喊道，猛地向前跃出两步。
男人不为所动，与此同时，男人身侧的两个变异感染者也动了，它们一步跨出，拦在了男人的身前，冲着霖明露出了尖牙。
只停顿了那么片刻，这两个感染者便冲向了霖明，一左一右把人架在了中间，与此同时，一道肢体从这两个感染者的缝隙之中穿出，朝着霖明的头顶而去。
霖明的精力全在那两个突然出现的感染者身上，一梭子弹下去，连手里的枪都炸了膛，感染者却不为所动。霖明骂了一声，把枪丢开，一抬头，那道肢体已经近在咫尺，再躲也来不及了。
他的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状，视野里，那黑红色的肢体正当头朝着他的面门而来，他毫不怀疑那肢体能当场穿透他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本来该洞穿他的肢体上突然出现了断面，就像是被人凭空斩断了，肢体甚至都来不及碰触到霖明，就直勾勾的砸在了地面上。
霖明心中一动，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手榴弹，朝着两个变异感染者扔了出去，直炸得两个感染者碎成了血块，落在了霖明的脚边。
黑血四溅。
霖明赶紧滑步退开，避开了黑血的溅射。
那血液中可全是感染病毒，能不碰上就是最好的，霖明可没打算在这种地方变成感染者。
“霖长官——”远远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声音的源头，是一辆从远处而来装甲车，车上坐着的竟然是乔纳琳等人，其中一个窗子后，少女冲着霖明叫了一声。
安柠正从装甲车上探出身，她手中的匕首还沾着些许新鲜的血液，手腕上却没有伤口，估计刚刚是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以一换一的方式在极远的距离斩断了攻击霖明的肢体。
随着装甲车的靠近，另一侧的车窗也开了，一名少年探出头来，他把手中的透明试管往外头一撒，试管砸在了地上，有的产生了剧烈的爆炸，有的则释放出了特殊的气体。最外圈的一层感染者一碰触到这种气体，纷纷如同被冻住了一样，僵直倒地。
那是一种神经毒素，专门用于克制感染者身体内的病毒，毒素通过麻木神经，阻碍病毒通过控制感染者神经，达到麻痹感染者身体肌肉的目的。
只可惜对于柳宁而言，这种气体还无法大量的生产。
装甲车的出现很快吸引了一波变异感染者的注意，其中有一个高瘦的变异感染者发出了刺耳的哮鸣，那声音极为尖锐，如同音波一样传荡出去，顷刻间就震碎了几个普通感染者的脑袋。
声音传到装甲车那边，柳宁被这声音一荡，耳朵登时就出了血，差点没晕过去。感染者则迅速向装甲车聚集，意图把车上的所有人都杀了。
就在这时，车后方的一扇窗户开出了一个缝隙，一柄长枪的枪口从缝隙中探出，在高速行动的装甲车上，一枪子弹破空射出。
子弹穿越了阻碍的所有感染者，挡住了音波的攻击，精准无误的命中了那释放噪音的变异感染者，只一下，就取走了它的性命。
“科斯特……”霖明认出了开枪的人。
当然，不止有他们。
在那两位变异感染者之后，另外一波变异感染者也在男人的指使下，对霖明再次发起了攻击。
然而这一次，感染者都还没到霖明的身前，一抹剑光闪过，瞬间斩断了两个感染者探出的手臂，紧接着，那剑在空中一转，直接抹掉了两个感染者的脖子。
出剑的女人轻巧地一个后翻，在空中挽了一道漂亮的剑花，落在了霖明身前不远处。
“怎么样，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宁离秋侧过头，冲着身后的霖明微微一笑，“喜欢吗？”
“你让他们跟出来了？”霖明反问道。
“那小姑娘说什么也要来，说是赎罪。”宁离秋颔首，“我不能辜负了她的心意。”
“秋姐，你慢一点！”余纪之从后方的树林里跑出，喘得连气都快续不上了。
齐诺没在这里，但是一架远程无人机却随着两人的出现，飞上了战场的高空，从中传出了齐诺的声音。
“注意，那两个变异感染者的要害不在脖子，应该还没死。”
“知道了。”宁离秋淡淡的应道，面对那几个变异感染者，她的背影简直就像战神。
“霖队，去吧，这里交给我们。”余纪之跑到霖明身侧，他拍了拍霖明的肩膀，“那是许长官不是吗？”
霖明怔了一下，勾起唇：“多谢。”
他都快忘了，他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一拨人在“黑墙”外，一波人在“黑墙”内，原本感染者一边倒的形势很快被逆转了过来。
霖明朝前跑出了几步，那肢体再度袭来，只不过这一次，肢体都还没落下就在半空中被几道刀光斩断，那刀光只轻轻一挑，就甩开了黑血，给霖明铺出了一条通往前方的血路来。
血路的尽头，是那个身后站着无数感染者的男人。
男人的眼中倒映着血光，无数的血肉横飞，以及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逐渐靠近他的，那位自称为霖明的男人。
他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麻木的呆站着，直到那个全身浴血的男人终于站在了他的身前，然后摘掉了他的面具，露出了面具下那张属于许丛楠的脸。
霖明按住了他的肩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
“许丛楠！醒过来！”
……………………
在某个属于过去回忆的地方，正走在路上的青年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那声音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猛地回身朝后看去。
当然，后面空空如也，只有零星的几个来往的车辆。
“许长官，怎么了？”走在他身后的副官问。
“没事，可能是幻听吧。”许丛楠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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