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阿日斯兰推搡着,他忽然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投过来,扎得他有些难受,他下意识看过去,在遥遥人群中找到了她。
令他惊讶的是,那居然是个小姑娘。
即使隔了那么远,可他依旧能借着火光看清那张明丽娇艳的面庞,那是毫不逊色于曾经名动四方的应棠的美貌。那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两条又大又粗的麻花辫,额上带着红宝石般耀眼的珊瑚珠,那对猫儿般明亮浑圆的大眼睛毫不客气的盯着他,甚至在祝宝棋看过来的时候,挑衅的挑了挑眉,毫不掩饰不善的态度。
……嗯?
祝宝棋心中纳罕,脑子里想了一圈也没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姑娘。
不过他没有疑虑很久,因为阿日斯兰又缠了上来,手脚并用的熊抱住他,让他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事。
“棋棋……”
阿日斯兰许是真的喝多了,说话都不大真切,面上一片陀红,趴在祝宝棋脖子里像是睡着了。祝宝棋只得费劲的搀扶他起身往回走。
篝火会还在继续,但是顶上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不知不觉他们竟然玩到了深夜。远离了篝火和人群,草原上的冷风吹来,即使是夏天也还是凉的。
阿日斯兰好像也清醒了些,他抬头看了看头上的一轮弯月,忽然反手握住祝宝棋的手,神神秘秘的说:“我带你,去好地方。”
说着也不管祝宝棋同不同意,径自拉着他往反方向跑,脚步落得实在,根本看不出喝醉了。
祝宝棋被他带着在月夜下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累得实在动不了,他们才终于停下。然后阿日斯兰弯腰将他抱起,一个纵身跃上高高的石岩,两人在平坦的地方站定,祝宝棋也被放了下来。
阿日斯兰得意的指着前方给祝宝棋看。
祝宝棋转头望去。从高高的石岩往下看,是满天繁星的天幕和看不见尽头的草原。与城镇热闹灯火通明的景象不同,草原上的一切在月光照耀下无所遁形,他甚至看得见几只小仓鼠结伴出行,狐狸们守株待兔蹲在地洞旁等着蠢兔子自己冒出头,猫头鹰盘旋而过,脚下抓着小小的猎物……
月光皎洁清透得像水一样,祝宝棋在石岩上眺望,终于真切感受到了阿日斯兰曾对他说起过得那些美景,他果然没有骗人。
阿日斯兰静静的凝望着他,悄悄握紧他的手,低声说:“好看吗?”
“好看。”祝宝棋点头。
他贪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要把自己的心得与身边人分享,一转头才发现阿日斯兰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四周除了虫鸣鸟叫一片静谧,顶上的弯月撒下的银辉落在阿日斯兰脸上,将他那对翠绿的眼眸映得更加美丽,仿佛生了钩子一样,祝宝棋完全无法移开眼睛。
他的喉头莫名干涩,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觉得此刻的阿日斯兰无论提出什么样过分的要求,他也许都会同意,美色实在误人。
可是阿日斯兰什么也没说,他缓缓地低下头,试探性的在祝宝棋唇边碰了碰,在得到默许后才放心大胆的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却又有些不同。
祝宝棋迷迷糊糊地想着,可是他也不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环住对方,第一次明明白白的给出了回应。
或许是月亮给了他勇气,又或者是夜晚人都是不理智切冲动的,总之祝宝棋想明白了,有时候人不需要总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借口,遵从本心就好。
他想永远留在这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只是正文完结,后面还有番外,将所有东西交代完
第55章
草原上的生活十足悠闲, 祝宝棋很快适应了这里的一切。每天早上他精神奕奕的从帐子里出来,简单洗漱完后带上馕饼和肉干,跟着阿日斯兰一起去牧马,太阳下山前回来, 枕着远处的狼嚎入眠。
只是事情有利有弊, 草原上的日子也不都是完美的。比如洗澡的问题,草原上水源珍贵, 能解决用水问题都够呛, 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想洗澡就能有一大桶热水, 对于爱干净的祝宝棋来说,的确是个头疼的事。
好在阿日斯兰足够贴心, 每到月亮升起的时候,他就带着祝宝棋去小湖边洗澡,自己在边上守着,防止有野兽袭击, 久而久之, 祝宝棋也习惯了幕天洗澡,反正也没人看见。
其次就是交通问题。草原上几乎没有集市, 祝宝棋偶尔嘴馋想吃些果脯糖点也只能等游商路过, 每天都是肉干烧烤馕饼,再好吃也乏了, 他很想念热饭菜的香味。
但是人不能太贪心,既要又要, 会遭天谴。
祝宝棋默默地想着, 他不后悔从皇宫出走, 来草原也是他的选择, 既然下定决心要与阿日斯兰一起, 无论什么样的路都要走下去。
今日阿日斯兰随着族中青壮年男子一同出去打猎,祝宝棋闲来无事一个人待在帐子里,上次从游商那买来的话本看完了,他索性跑去应棠那里,找他说话聊天。
“你好烦。”应棠双手环胸不耐推他,“不去找你自己的男人,老在我这里赖着像什么话?”
祝宝棋嘿嘿一笑,“这里就咱俩比较熟,我怕你孤单。”
“呵呵。”应棠冷笑,讥讽道:“得了吧。”
他嘴上嫌弃,可实际上心里的确因此舒服了许多。两人在帐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应棠看了一眼窗外,忽然淡淡的说:“我要走了。”
咬着果干的祝宝棋一愣,抬头问:“去哪?”
“随便去哪。”应棠回道,“本来我也没打算一直留在这,之所以待了这么久,也不过是……现在看来,你过得很好,我很放心。”
祝宝棋一阵沉默。他缓缓坐直身体,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说:“那、那,祝你一帆风顺?”
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特别深厚的情谊,如果现在开口挽留说不舍得,怎么听都很虚伪,即便他这一刻内心却是有些失落难过,却也没有任何立场强留。
“你那是什么表情?”应棠嗤笑,“以为我跟你一样到哪都被人欺负?”
祝宝棋无语了:“虽然但是,你也不比我聪明吧?”
想起前世自己被宁子蹇和乔双玉骗了那么久,应棠哑声了。他别扭的哼了哼,良久又说:“反正你不用管,我只是知会你,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语毕,似乎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刻薄,他张了张口,终于低声说:“你放心,我会给你写信。假如有机会,也会回来看看你。”
他在草原逗留半个多月,期间也想了很多很多,在亲眼看到祝宝棋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开怀后,他才明白,这里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这种认知反而让他心头去了一大块石头,重来这一世,他每天都带着赎罪的念头过活,无时无刻都想为前世自己虐杀祝宝棋的事补偿,将他的人生强行背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看来,祝宝棋过得很好,他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免得碍人眼。
“那你记得给我写信。”祝宝棋笑道,“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你要记得及时把握,千万别错失良机。”
应棠换上一副不屑的表情,傲气的说:“这天下能入我眼的没几个,这你就别操心了。”
日头渐渐西斜,外头传来人声喧哗,是打猎的年轻人们回来了,祝宝棋也跟着掀开帐子跑了出去,想看阿日斯兰给他带了什么回来。
“看。”阿日斯得意洋洋的提溜着手上的小玩意儿炫耀,“这是什么?”
祝宝棋凑近一瞧,小家伙尖尖嘴吊梢眼大尾巴,可不就是只漂亮的狐狸幼崽吗?
“它跑慢了,被我抓到。”阿日斯兰忙不迭的把受了惊吓的小狐狸塞到祝宝棋怀里,高兴的说:“养大些,等冬天给你做领子。”
祝宝棋抱着软乎乎的小狐狸哭笑不得:“它才这么小,能当个什么领子?给我我就要一直养着。”
他说什么阿日斯兰哪有不依的,忙跟着附和。他们这次出去猎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今晚又有大餐吃,阿日斯兰还特意留了些好的,留着等游商来再给他的棋棋换些零嘴和新衣裳。
两人牵着手说话,祝宝棋一回头,又看到了之前篝火会上那个小姑娘。
“雅雅?”阿日斯兰也看到了她,皱眉道:“你哥哥在那边。”
麻花辫小姑娘叉着腰轻蔑的看了一眼祝宝棋,回头对着阿日斯兰不知说了什么,阿日斯兰似乎有些不耐,回了几句后拉着祝宝棋就走,看起来两人关系并不好。
“怎么了?”祝宝棋不解,“那个小姑娘……?”
阿日斯兰头疼至极,只得回答道:“她就是个疯丫头,小时候就爱跟在我后头,还总找我打架。每次打输又要哭,脾气很坏。”
“你以后见到她绕着走,她最爱用鞭子抽人。”
祝宝棋眼皮一跳,回想雅雅看自己的眼神,犹豫着说:“她应该挺喜欢你。”
“那又怎样?”阿日斯兰满不在乎,“我又不喜欢她。”
祝宝棋叹气,怪不得小姑娘对他敌意那么大,原来是情敌。
“别说她了,我今晚还要……”
他的话才说完,祝宝棋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转头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忙着分配猎物根本没人注意这边,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拎着阿日斯兰的耳朵说:“大白天的不许说这个!”
都怪他扛不住阿日斯兰的猛烈攻势,三天前答应和他在深夜的小湖边来了一次,没想到这家伙食髓知味惦记上了,逮到机会就要重来一次,害得祝宝棋面红耳赤又生怕别人听到,羞愤欲死。
“是晚上了。”阿日斯兰指了指头顶灰暗的天空,志得意满的说:“可以吗?”
祝宝棋捂脸。
再这么银乱下去,他年纪轻轻就要肾虚了啊!
第56章
那晚阿日斯兰闹得太凶, 第二天祝宝棋差点爬不起来,日上三竿才抖着腿下床,洗漱完后把桌上阿日斯兰走前留下的肉饼吃完,他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外面太阳升得老高, 祝宝棋喝下一大碗水, 然后才慢悠悠的走出帐篷,他想着昨天应棠说要离开, 打算今天带他好好逛逛, 至少陪他说说话, 给他准备点东西再走。
他想的很多,可是他在应棠的帐外喊了几声不见回应, 终于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头早已空空如也。
塌上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简易衣柜里什么都不剩,窗户微开, 内室冷冷清清, 只有矮桌上遗留的一封信提醒他这里曾经有人住过。
祝宝棋慢慢走到桌前打开,果然是应棠的笔迹, 他的字说不上多好看, 胜在工整规矩,和他那风风火火刁蛮性子完全不同。
‘棋棋, 我走了。’
‘今早本来想等你起身了再同你告别,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难道我还指望你哭哭啼啼的送我?想想那个场面我就浑身鸡皮疙瘩, 想想终究还是一个人偷偷地走比较好。’
‘你昨天说前世的事不必介怀, 让我放下过去, 但是我做不到。那些事真切的发生过, 再重来一次,我也依然是杀人凶手,不值当你对我好。’
‘在草原这么多天,我其实也很开心,就像你说的,从前那么多年没有哪一科让我像现在这么轻松,好像天底下再没有事能让我难过了。’
‘但是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归处,我心里仍然有很多未尽之事,冥冥中总有声音告诉我,我不该在此长留。你也知道,我在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了,更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外面很大,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
‘现在天还没亮,我在帐子里点灯给你写信,一阵风吹了进来,我看到天边好像有亮光,太阳要出来了。’
‘忽然又没那么害怕了。我觉得我并不比你差,既然你都可以有勇气丢去一切重新开始,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江湖广阔,一定有我的安身之处。’
‘你觉得我当个游侠怎么样?我功夫还不错,以前在家里看过很多话本,一人一剑走天涯,听着就很逍遥,那我去当游侠啦!’
‘还想再说几句,但是要没墨了。’
‘棋棋,祝你余生安宁,所愿皆成。’
信的最后几个字淡得看不清,许是写到这里再也没有一点墨水了,祝宝棋只依稀看得出‘回来看你’的字样。
把信反复看了几遍后小心的叠好收进前襟,祝宝棋内心除了怅然,更多的是欣慰。他总觉得应棠不该与他一起留在这青青草原上,皇宫是他的牢笼,那么草原就是困住应棠的笼子,既然过得不自由,不如离开另寻安处,真正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算不告而别,但这样也挺好的。
祝宝棋退出小小的帐篷,奇怪的心情还不错,结果出来没几步又碰上了雅雅,两人大眼瞪小眼静静对望片刻。
“汉人。”
雅雅用着别扭的官话冷冷的说,“别想,抢走他。”
虽然雅雅对他态度恶劣,可是祝宝棋又不能跟小姑娘吵嘴,思索片刻后他好脾气的回道:“我没抢他,我们是……你情我愿。”
他边说边想合适的措辞,尽管他从没跟阿日斯兰说“喜欢”、“爱”之类的词,可也是他点头确认的恋爱关系,既然是情侣,应该也谈不上抢不抢。
他竭力表现友好,雅雅却以为他故意挑衅,气得指着他鼻子说了许多听不懂的话,估摸着是在骂他。
祝宝棋并不讨厌雅雅,在他看来雅雅年纪太小,即便是作为“情敌”也是可爱的,更何况他本来性情就绵软,因此就算雅雅态度不好,他也不生气。
雅雅大约也察觉到自己的言语输出是无效的,熄了火气还是要瞪他,只是不开口了。
昨晚阿日斯兰将他与雅雅的关系简单的交代过,祝宝棋知道他俩原来是青梅竹马,雅雅小了阿日斯兰四岁,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后头跑,拽着他的小辫子说长大要嫁给他。
别看雅雅是小姑娘,胆子比有些男人还大,甚至敢一个人骑马闯狼窝,是第戎最野的小豹猫,喜欢她的男人多得很,谁想她一心就吊在阿日斯兰这头孤狼上,谁也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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