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皱眉:“怎么会?李晴不应该死在这里……”
丁旬把烟头在掌心捏灭,随手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走,我们过去看看。”
***
唔,胸口好闷。
晏玖皱眉,觉得好像很挤。不对,他陡然清醒过来,自己分明应当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怎么会很挤?
他睁眼,只看到了满目的毛绒绒。大大小小的小熊玩偶塞满了整个房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隙。
晏玖推开身上压着的那只巨大小熊玩偶,勉强扒拉出个可以活动的空隙。
在他陷入昏迷之前,这房间还空空荡荡的,怎么突然就挤满了玩偶小熊?除了突然出现的小熊玩偶外,房间依旧是没有其他装饰,没有门没有窗。
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是晏玖被裹挟着回到二十几年前,第一眼看到的地方。经过一番探索,他才确定这间房子在闻则的意识中。
人的潜意识会进行自我保护。晏玖推断,闻则的意识感知到外来者,为了保护自己便造了这间小房子困住他。
小房子没有窗没有门,晏玖也就无法通过闻则的意识知道外界的信息,也无法直接在意识中和闻则交流。
所以他才会在无奈之下,转移到了小熊玩偶身上。即使以小熊玩偶当身体,不能离开闻则身边,也比困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要好。
啧,这一房间的小熊玩偶。
晏玖简直要对小熊玩偶有ptsd了,那个关于x-001的噩梦始终挥之不去,有机会的话还是换个身体好了。
他长叹一口气,猜想房间中出现的小熊玩偶大概是来自闻则的欲望。
毕竟在他回来之前,闻则还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只有一个小熊玩偶。
意识世界中,闻则是一切的主宰,他想要小熊玩偶,意识中出现虚拟的小熊玩偶并不奇怪。
嗯?
小熊玩偶的手上似乎有东西?好像是一封信。
[小玖,我想你了。]
信纸上有些稚拙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笔。
晏玖有些失笑,仔细看过去,发现围在他身边这些小熊玩偶的手上都捧着一封信。
[小玖,你在哪里。]
[小玖,你快回来。]
[小玖,你喜欢这些熊熊吗?]
[小玖小玖小玖,你喜欢什么?你喜欢其他小朋友吗?]
“……”
晏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会让闻则这孩子在意识中写了这么多表达思念的话语,多得让他有些无奈。
打开平台后,晏玖更无奈了。
根据平台显示,时间距离他晕过去,分明只过了八小时不到。闻则这孩子,还挺粘人的。
可惜,现在能量不足,出去太危……
不对。
[能量点:30]
这是什么情况?昨天为了操控小熊玩偶这种没有生命力的物体,他的能量直接掉到了底。
晏玖预计,起码得恢复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出现,这才骗闻则说自己要去看看其他小朋友乖不乖。
现在有了个保底能量,还是赶紧出去安抚一下闻则好了。
毕竟位面交易平台的服务准则是——客户至上。他再不出现,可怜的闻则小朋友估计要偷偷躲在被窝里哭鼻子。
那在回到交易平台后,他不得拿个一星差评,影响业绩考核啊。
想到这里,晏玖不再犹豫,直接自闻则意识中转移了出去。
哄孩子去咯。
第5章 我唯一的朋友
晏玖再次回到小熊玩偶的体内,睁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约莫四十岁的女性,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给他,啊不,小熊玩偶缝缝补补。旁边坐着的是面无表情的闻则,他一脸认真地盯着小熊玩偶,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姨,麻烦你轻一点,小玖会痛的。”一直没有说话的闻则,忽然开口。
孙阿姨手中的针线停了一下,温声道:“好的。好了,缝好了。”
孙阿姨正要习惯性地用牙咬断那根线,小熊却被闻则拿了过去,“小少爷,小心,别被针扎到了。”
她有些紧张,生怕伤害到这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导致丢掉这份待遇丰厚的工作。
这家的雇主基本见不到面,服务对象虽然是小孩子,但话少有礼,非常好相处。对于家政服务行业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好岗位。
今天是闻则第一次对她提出额外要求。
一大早,闻则就敲响了她房间的门,礼貌地希望她帮忙缝合一下小熊玩偶上的伤口。
孙阿姨有些好奇玩偶是怎么破成这样的,只是闻则不说,她也就没有多问。
闻则拿过一旁的剪刀,仔细把线剪断,才起身:“阿姨,谢谢你帮助我的朋友。”
说完,他转身出门。
直到离开房间,闻则绷紧的小脸才露出点笑容来,“小玖,早上好。”
晏玖:“早上好。”
闻则像每一个急于同朋友分享日常的小朋友一样,抱着他往前走,一边说:“小玖,很抱歉,今天我本来想用偷偷存下的零花钱在网络上订购一个新的玩偶,可是玩偶都缺货了。”
“我本来想让管家伯伯帮忙订一个,但他说父亲要求我只能拥有一个小熊玩偶,我就只能找阿姨帮忙缝合了。”
他停下来,有些忐忑地问:“阿姨的手艺很好,看不出来伤口的,你……不会介意吧。”
晏玖不解,问:“介意什么?”
“其他小孩子的小熊都是新的,你一定会更喜欢新的身体……”
晏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单纯的孩子把自己随口忽悠的一句话当真。
“不会的,我是你的朋友,朋友就是,嗯,无论对方是什么样子,都能包容对方。”
闻则垂下眼睛,抱着小熊的手臂紧了紧。
朋友是这样子的吗?无论对方是什么样子,都会包容对方。那小玖肯定也会包容他的一切,一切不一样的地方。
小玖真是太好了,他想给小玖最好的身体。
“对了,今天我们什么时候出门?”晏玖问。
他的最终目的还是外出转一圈,多了解这个世界。昨天发生的事情,未免有些诡异。
从常理推断,一个成年人潜入富家小少爷的房间,绑架之后勒索赎金获得的利益远比把这小孩子一刀捅死获利更多。
如果说那人是为了寻仇的话,也不符合常理。仇恨往往会让人忘记恐惧,仅仅是划烂一个玩偶,那人不可能会受到惊吓夺门而出。
难道是倒转时间时出现的意外情况,导致这个世界成为失序的混乱世界?最麻烦的情况,是有人保有前世记忆。
如果这样,他就不能挂机,必须小心照顾闻则直到对方长大。
所以,晏玖坚持需要到外面看一看,这才能确认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吃完早饭。”闻则答了一句。
或许是觉得答应朋友的事情没有做到,他又带着几分愧疚解释:“我的时间表是在七点半吃早饭,为了缝补小熊玩偶,我提前一小时起床,但现在还是超时了。如果再违反时间表,惩罚是今天不能出门。”
他解释的声音,停了下来,因为客厅坐了几个陌生人。
陌生人穿着制服,管家坐在一旁,都面容严肃。
“小少爷,这几位警官,来询问关于李老师的事情。”
闻则点头,问:“管家伯伯,我去吃早餐了。”
他对于客厅里出现的陌生人不感兴趣,抱着小熊准备离开。
“你好,闻则。”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年纪较大的警官站起来,对着闻则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可以吗?”
闻则看了一眼管家,说:“可是现在应该是吃早饭的时间,小孩子必须按时吃早饭,不然会长不高。”
赵主任无言以对,他无法说服闻则,也不敢打破对方对于“做人”这件事情上的规则感。
管家开口说:“小少爷,刚刚闻先生打电话过来,希望你配合警官们的工作。”
闻则歪了歪头,黑漆漆的眼看向赵主任。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小单,莫名抖了一下,好在丁旬反应快,一把按住他颤抖的大腿,这才没让旁人发现什么异样。
闻则在模仿五岁的小孩子,那就让祂模仿,这是最安全的策略。
他们的目的只是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昨晚情况,做好相关应急预案。梦世界的第一次融合,本不该是这个时间。
三人其实都有点紧张,生怕祂觉得不对劲,当场觉醒。
闻则抱紧胸口的小熊,轻声问:“小玖,听话的小朋友,应该听父亲的话吗?”
赵主任下意识问:“小玖是谁?”
闻则却没有理他,而是把耳朵凑到了小熊玩偶的旁边。
“当然,小朋友在没有自己判断能力的时候,应该听父母的话。听话的小孩子也会诚实回答警察叔叔们的问题,”
在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地方,晏玖告诉闻则。
他觉得这几个警官的出现,肯定和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配合警方调查,是最容易获得信息的办法。毕竟他和闻则,一个玩偶和小孩子的组合,想调查清楚一件事太困难。
“我知道了。”闻则这才抬起头,“小玖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他不再坚持要去吃早餐,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赵主任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祂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还挺讲礼貌的,有问必答。
“闻则,你认识李晴吗?”
“认识,她是我的钢琴老师。”
“你最近见过她吗?”
“嗯,昨天下午我上了钢琴课。”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在哪?”
“昨天下午,琴房。”
闻则的确是个“听话”的小孩子,问什么答什么,对重复的问题也没有任何不耐烦。只是,赵主任几人也一无所获。
祂的日常太过普通,普通得就像普通小孩子的每日生活,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难道,是李晴意外觉醒,才导致梦世界融合?
丁旬却觉得不对,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只小熊玩偶。他昨天在梦世界里,看到的也是无穷无尽的小熊玩偶。
今天,闻则就抱着一只小熊玩偶说这是他的好朋友,这不太可能是巧合。
“警察叔叔,还有问题吗?我应该去吃早餐了。”闻则提醒一句,他还要带他的小玖出门,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好了,我们先告辞了,很抱歉打扰到你的早餐时间。”
赵主任起身,带着丁旬两人准备离开。
丁旬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弯腰看着闻则,问:“闻则小朋友,你为什么不喜欢李老师?”
闻则睁大眼睛,抱紧小熊,依旧诚实回答了问题。
“李老师她伤害了我的好朋友,我不喜欢她。”
好朋友?
祂哪来的朋友?
丁旬觉得荒谬,如果祂真的有朋友,对这个世界有归属感,又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呼——
他摸了摸口袋,有些手痒,想抽烟,“你说的好朋友,是你怀里的小熊吗?”
闻则点头。
丁旬的目光落在小熊玩偶身上。
此前,他以为闻则模仿人类在玩幻想朋友游戏,现在看来关键果然在小熊身上?
他发现玩偶身上有一道缝合的口子,缝合的人手艺很好,但线的颜色有些许不同,离近了才能发现。
这小熊发生了什么事情?坏了?所以昨晚祂主导的梦世界才会出现那么多的小熊玩偶……荒谬。
他的思维怎么会被小单那个愣头青带着走?祂不是单纯的小孩,不会对小孩玩具感兴趣。这个思路不对。
那关键的那条线,到底在什么地方?丁旬盯着小熊玩偶沉浸在推理中,忽略了闻则的变化。
闻则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忽然问:“这位叔叔,你喜欢我的小熊吗?”
丁旬一愣,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对啊,叔叔很喜欢你的小熊,我能看看他吗?”
闻则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睛,看向丁旬。
光线慢慢暗了下来,明明不久之前,清晨的阳光还透过落地玻璃洒满客厅的每个角落。
外面高大的树木,失去阳光的描边后,影影绰绰,如同高大而沉默的巨人,落下的阴影,开始吞噬周边的一切。
客厅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这种暗,似乎集中在了丁旬周围。他像是要被黑暗吞噬。
经历过末世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祂会让丁旬永堕噩梦之中……
“丁!”
赵主任一把按住要站起来的小单,手默默伸进口袋。
他们前来找闻则,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初代异能局局长留下足以让闻则进入无梦沉睡的东西,可以在关键时刻救所有人一命。可这个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赵主任必须判断形势后,才能使用。
丁旬的异能极为强大,并且意志坚定,人品过硬,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为了救他必须用一次。
就在赵主任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管家站了起来。
他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灯,颇有些疑惑地说:“奇怪,怎么又要下暴雨了,昨天也是突然要下暴雨,李老师还因为这事留宿了。”
李老师昨晚住在这里?今天警察就上门询问,果然是她!
晏玖听到这里,对闻则说:“闻则,你让这些警察叔叔去客房看一下,我怀疑昨天想伤害你的人就是她。”
外面的天,又陡然亮了起来。
闻则蹭了蹭小熊玩偶,眼睛弯弯地笑了。他的小玖在提要求,小玖需要他。明明小玖可以直接让那个人带他过去,但还是选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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