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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人睡着了。
晏玖可不想被闻则抓包半夜不睡觉站在床前盯着他看，这种行为，怎么解释都不太正常。
培乔宿舍的床并非是学校常用的架子床，而是和家中床差不多的高度，这倒是方便晏玖在不打扰的情况下盯着闻则看。
他也没动，没计时，就这么盯着闻则的睡脸看了许久。
熄灯后的校园极其安静，培乔占地面积大，宿舍靠近操场，远离马路，没有任何噪音。校园绿化好，加之已经入秋，夜晚虫鸣格外嚣张。
唧唧唧——声音穿透夜空，坠入晏玖耳内，仿佛和他的心跳同频。
他心跳快了些，但还好，没有想亲吻对方的感觉。
晏玖长吁一口气，算是暂且从纠结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转身，躺回自己的床铺。
看来，他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地步，那些胡思乱想大概也是因为突然恢复记忆产生的后遗症罢了。
毕竟，曾经日夜照顾的孩子，忽然变成一米八几的少年，几乎完全是成年的模样。
晏玖摸过一旁的手机，换了个问题。
“马宁，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弟弟总喜欢粘着你？你有段时间不是还挺苦恼的？”
马宁有个弟弟，比他小七八岁。他父母工作忙，从小就是马宁这个当哥哥的带着长大。
[是啊，我一开始觉得小孩子喜欢粘着哥哥正常，后来发现他在学校都没什么朋友，就觉得事情不能这么下去了，给我想办法掰过来了。］
晏玖眼睛一亮，觉得自己和闻则情况正适用于这种情况。
“你怎么解决的？”
[简单啊，多带他参加集体活动，什么学校春游秋游，鼓励他和同学多交往，交到新朋友后，他就把我这个哥哥忘到脑袋后面了。］
晏玖若有所思。
事情就是这么恰巧，按照培乔中学的习惯，在十月份的时候，会安排一次短途出行，参观游学，加强同学之间的凝聚力。
而今年的秋游，恰好就在这周周末。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晏玖暗灭手机，心满意足地进入睡眠之中。
等到他呼吸均匀之时，房间中的光线却陡然暗了下来。
房间内的影子，扭动着，颜色越来越深，深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渊。那些颜色浓重如同墨汁般的影子，站了起来。
影子凝聚成人形，长相和躺在床上一般无二的闻则陡然出现。
他站在床前，低头凝视床上熟睡的晏玖。
房间内仿佛是场景重现，只是主角对换位置。主角不同，反应也完全不同。
“闻则”只盯着晏玖看了片刻，便动了。
祂上前一步，单膝跪上床的边沿。一米八几的身高，身体压下去的时候，却没有引发任何一点轻微的震动。
“闻则”的手撑在枕头旁边，离晏玖的脸越来越近，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余下不到一厘米。
呼吸交错之间，祂的手指微微颤动。
对面的床铺上，闻则却坐了起来。
他抬脚下床，重重一脚踩在了自己的影子上。
与此同时，另一个“闻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滚回梦境去。］
闻则神色阴沉，却又不能惊醒梦中的晏玖，只能选择在意识之中交流。
[你太慢了他会被抢走的他那么好那么多人看着他，那些蝼蚁都开始想起他来了，不允许他是我们的……］
闻则皱眉，额头渗出些汗珠来，唇色发白。他在和自己的本能做斗争，压抑着那些扭曲的疯狂的念头。
整个晚上，晏玖都在和人聊天。闻则趁着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虽然看不清内容，但他看清楚了名字——马宁。
[要不，杀了这个马宁，不用担心他生气，我们可以完全抹杀马宁的存在，不会有人记得不会有人知道……］
闻则猛地抬眼，又是狠狠踩在自己影子上。
祂总算是消失，带着强烈的不甘心回到影子之中，只留下闻则站在宿舍中。
不能这样，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一次。闻则只能反复回忆晏玖曾经毫不犹豫离开的那一幕，在本能的冲动之上再次加上牢固的锁链。
***
周末。
盘山公路。
晏玖坐在大巴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金灿灿的一片。
培乔中学不愧是培乔，秋游不是随便拉到什么公园围着吃点零食作罢，而是分批次去往临市一个著名的温泉度假区。
温泉度假区建在山上，晚上可以观星可以露营还可以泡温泉，极其适合同学之间增进友谊。
晏玖也准备在这次集体活动中，顺利让闻则结识新的朋友。
“小玖，你心情很好？”闻则问。
晏玖点头，道：“对啊，大家一起出来玩，当然心情好了。你呢？”
闻则的回答一如既往，“小玖高兴，我就高兴。”
晏玖抬手，锤了一下闻则的肩，“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听说你以前从来不参加这种秋游？”
这的确是闻则第一次参加秋游，之前这种集体活动他向来不参加。这一次，如果不是晏玖强烈要求，大概还是和往年一样。
而这次秋游，正是晏玖决定让闻则融入人群计划的第一步。
孩子大了，总不能一直粘着家长，该放开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晏玖相信经过这一遭，自己也能从不该有的奇怪心思中彻底清醒过来。
第57章 露营风波
大巴转过几个弯之后, 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
秋日阳光正好，刺破云层洒落于山林之间，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温泉度假山庄在山谷之间，四周被森林环抱, 前方是流淌着温泉水的溪流。雾气蒸腾而上, 让此处看起来颇有几分仙境般的超凡脱俗。
温泉山庄提供普通客房和露营地住宿, 十几岁的少年自然喜欢亲近大自然的露营地。培乔选择的是溪流前的大片露营地, 帐篷住宿，条件不如客房, 但足够有趣。
帐篷是酒店提供的现成帐篷，有双人也有多人帐篷, 全凭同学们之间自由组队。
班长负责登记组队意愿，顺便分配一些没有特别要求的同学。
“晏玖, 你和闻则住五号帐篷, 在那边, 远离篝火区靠近溪流的那顶。”
出于安全考虑, 女生被分配在中心区域住房车，而男生则分在四周。晏玖和几个打球熟悉起来的同学约好了, 一起住四人帐篷, 热闹。
晏玖对于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唯独有一点觉得奇怪。他问：“怎么又把我和闻则分到双人帐篷了？”
班长：“闻则喜欢安静，应该不想和其他人一起住。”
晏玖更加觉得奇怪了, 说：“不是有单人帐篷吗？刚刚关鑫说登记了和我住一起的？”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那顶单人帐篷刚好分给他，结果他来找我说, 陌生环境会有点害怕，我想了想, 还是安排你们一起住好了。你们当了一个多月的室友，挺和谐的。”
说完，班长拿着登记本又匆匆离开。
晏玖看着她的背影，摸了下鼻子，心想自己这拉开距离的计划怎么在第一步就受到阻碍了呢？
闻则在陌生的地方会害怕？
晏玖满腔疑惑，走到了被分配的五号帐篷前。
帐篷是酒店统一提供的，但睡袋可以选择自己携带也可以选择使用酒店提供。
闻则爱干净，自然是准备了睡袋，并且顺便包揽了晏玖的露营装备。晏玖不爱操心这种事情，全程没有过问。
所以，他看到帐篷里摆着的那个双人睡袋时，傻眼了。
“小玖，怎么了？”
还是闻则出声，才让晏玖回过伸了。
“怎么是双人睡袋？”
闻则：“时间太紧，单人睡袋都没现货，只能买双人的。”
他神态坦然，倒是显得晏玖心思不纯有些计较了。他转念一想，事情的确如此。闻则从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自然不会准备睡袋。
这次也是他强烈要求来，闻则才一同前来，准备时间短买不到单人睡袋也正常。再说，他们都是男性，睡双人睡袋也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是晏玖自己，可不能说。
培乔的学生到达度假村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大家安排好住宿之后，就已经是太阳落山。
营地中间点燃了篝火，空地上架起了几个烧烤炉，天幕下挂起星星点点的灯带。
晏玖蹲在旁边整理食材，他根本就没进帐篷，也无视了闻则想要和他一起去泡温泉的暗示。
只有混迹在嘈杂的人群中，他才能冷静几分。
晏玖不会做饭，但烧烤的手艺很好，全然来自曾经在大山中生活的那段时间。
童年被卖进山村之后，他馋的时候只能自己偷偷在野外生火烤东西吃，倒是练出了烧烤的好手艺。
整理好食材，晏玖手指翻飞，很快就烤好一把牛肉。
关鑫蹲在旁边等了十分钟，口水都快滴了一地，眼见晏玖撒上最后一把辣椒粉，跳起来就要接：“终于好了！”
话音才落，旁边就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半途劫走了那把令人垂涎欲滴的牛肉串。
关鑫大怒，骂道：“要吃排队去啊！我等了……”
他一转头，却看见闻则手里拿着牛肉串，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闻则语气平淡，脸上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却不知为何看得关鑫下意识一抖。他抬手挠了下后脑勺，说：“没事没事，你饿了？你先吃，我等下一把。”
闻则点头：“谢谢，不过我食量大，要不你去那边吃？”
他说话很有礼貌，关鑫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另一个烧烤架前。直到手中被塞了一把烤得就差没碳化的不明物体，关鑫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刚刚站在晏玖旁边打了那么久的下手，就是因为晏玖烤东西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赶在绕在晏玖旁边的人后，闻则又自觉从旁边拿出食材开始烤。他不会烧烤，但学习能力很强，跟着晏玖一步一步做，烤出来的东西也像模像样。
“小玖，你尝尝！”
晏玖看着眼睛亮晶晶的闻则，恍惚间又像是看到五岁或是十岁时那个满心依赖的孩子。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微微低头，就把闻则喂到唇边的那串牛肉吃了下去。
闻则弯了弯眼睛，笑意更重，“小玖，我也想尝尝你烤的。”
礼尚往来。
晏玖抬手递了一串过去，闻则却又恰好拆了一把羊肉，双手都忙着。
于是，他便下意识把肉串递到了闻则唇边。
有些事情，有一便有二，一来二去，他们两人烤出来的成果，几乎都喂到了彼此肚中。
直到吃饱之后，众人坐在篝火旁边聊天的时候，晏玖才发现不对。
“晏玖，说好的尝尝你的手艺，结果我一串没吃到啊，你是不知道李立他们那手艺，差点没把我给毒死。”
“滚滚滚，你小子能好到哪里去？吃你一串肉，我喝了一瓶水！”
晏玖笑道：“那你们过来吃就是了。”
“嘿嘿。”关鑫挠了挠后脑勺，“那不是看你们二人世界，不好意思过去当电灯泡吗？”
“就是就是，你和闻神两人郎情妾意的，那氛围谁能插足进去啊？”
十几岁的少年，开起玩笑都是口无遮拦胡乱用词的，关鑫几人自然没有恶意，多是调侃罢了。
但话语落在晏玖耳朵中却如同惊雷一般，把他给炸了个魂魄出窍。
烧烤的时候，他又沉浸在过去和小闻则的相处模式之中，全然没觉得两个人喂来喂去有什么不对。
这下经人一提醒，才发现他似乎又没有原则地陷入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中去。
说好的培养孩子独立性，避免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计划呢！晏玖用力锤了下大腿，心中怒斥自己的心智不够坚定。
他必须狠下心来，不能在十七岁的闻则身上幻视五岁那个没人爱的可怜孩子了。
于是，当天夜里，晏玖无视闻则可怜巴巴的眼神，决然去了关鑫他们的帐篷。
关鑫几人是四人帐篷，但足够宽敞，找酒店借一个睡袋，挤下五个人也不显得拥挤。玩过闹过后，几个人将近一点多才慢慢入睡。
晏玖躺在睡袋中，听着旁边的呼吸声，倒是很快入睡。
只是睡得不太安稳，半夜的时候，他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睛。帐篷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
晏玖眨了眨眼睛，视线尚未完全恢复，只觉得似乎有些过于安静。毕竟入睡之前，他还听到帐篷里有人呼噜打得像是拖拉机般。
他觉得下腹有些胀，揉着眼睛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帐篷内没有任何光线，不过晏玖能记住帐篷内的摆设，倒也不需看清楚就能顺利摸黑出去。
没想到，这帐篷却和入睡之前的完全不同，没走几步，他就脚下一绊，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唔。”
一声痛苦的声音响起，晏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对啊，这声音，这声音不是闻则吗？怎么回事？他不是睡在了关鑫他们帐篷里吗？怎么会有闻则的声音。
晏玖下意识伸手一摸，从熟悉的轮廓很快发现，被自己砸了个正着的人还真是闻则，而不是其他人。
“闻则你怎么会在这？”
啪的一声，帐篷里的露营灯被按亮。
闻则无奈地半坐起来，“小玖，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你砸醒……”
随着灯光亮起，晏玖这才看清楚自己身边的情况，怪不得他会被绊倒，因为这压根就是五号帐篷。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闻则歪了歪头，满眼无辜：“刚刚是你忽然跑进来，我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话，走到我旁边拉开睡袋就开始睡。”
“……”
晏玖如同五雷轰顶般，喃喃说了一句，“难道我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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