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个……于舟把不礼貌的话咽回去,瞬间不伤心了。
她表情复杂,但皱起来的鼻翼在苏唱眼里看着更有趣了,头发被哭得有一根刘海翘起来,落地灯的暖光很充足,像在用力孵化奶糖。
苏唱忍不住靠过去,于舟心有所感地回头,苏唱若有所思地眨眼,既然她刚才说想过……
“可以不喝莫吉托了吗?”她轻声问。
“不行。”于舟捂住自己的嘴。
苏唱欲言又止地吸一口气,又这样?
于舟也很委屈,眼眶瞬间就红了,怎么会有人刚哭完就想亲她啊,她知不知道嘴边有眼泪还有鼻涕,谁也不能破坏她的初吻,苏唱也不行。她抱着苏唱哭:“我要等莫吉托,我真的要。”
人哭过之后通常就脆弱得不行,她很奇异地悲从中来了。
气息微动,苏唱的锁骨颤了颤,笑着说:“好好好,可以。”
这是苏唱第一次说“好好好”,要把于舟心尖儿都哄化了。于是受宠爱的小鹌鹑学会了得寸进尺,在爱里耀武扬威,因为,刚刚苏唱说了,她可以任性一点,可以不懂事一点。
“我的初吻要很漂亮的,要有音乐,有灯光。”
“嗯。”
“我还要提前吃口香糖,你也要。”
“好。”
“你现在就找一家,明天晚上来公司接我。”
“不是你请我吗?”苏唱讶异地轻声问。
“你别管。”
苏唱搂着软软的热源,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于舟以为,苏唱会约在一个酒吧,老调老桌氛围拉满,但并没有。苏唱很随意地带着她走过酒吧街五彩缤纷的门脸,来到一个不起眼的窗口面前。连座都没有,招牌也是随便写了个Mojito。
数十瓶高矮胖瘦的酒放在架子上,店主就一个人,懒洋洋地都不怎么应客,偶尔有从酒吧出来透气的,或者在隔壁理发店之类的深夜打工人过来,都不点单,只伸手在窗口的木板上敲一敲,一两分钟后,老板递出一杯莫吉托。
“为什么是这里啊?”于舟不解地问。
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情调啊。
苏唱牵着她的手,说:“我找了很多地方,但只有这一家,是只卖莫吉托的。”
哪怕门脸很小,但它只经营这一样。这说明了两件事,第一,它家的莫吉托一定很好喝,苏唱想让于舟尝到最好的,第二,苏唱希望于舟只喝莫吉托。
假如莫吉托代表的是初恋,那么苏唱不想于舟的酒水单里再有别的。
话没说得很明白,但两个人心照不宣,因此鸡尾酒还没有下肚,于舟就觉得足够甜了。
她在路灯下看苏唱一眼,然后走过去点单,说:“一杯莫吉托,谢谢。”
她俩一杯就行。
晶莹剔透的澄澈,沁人心脾的薄荷,凉意十足的冰块,甜得冒泡的雪碧,还有淡淡的让人上头的酒精,真的就是初恋。
于舟咬着黑吸管,跟苏唱曼步在街头。又从灯红酒绿中走过,苏唱也就着她的吸管尝了一口,然后赞赏地说还不错。
走到一条小巷前,俩人都默契地停住脚步,于舟看苏唱一眼,然后往巷子口去。
于舟觉得自己的幻想仍旧被满足了,灯光是招牌闪烁的霓虹灯,音乐是酒吧里溢出来的钢琴曲,她心上的月亮清冷地站在路灯下,光笼罩着细细密密的浮尘,像将她投影到于舟的面前一样。
虚幻、美好、如置梦中。
心被怂恿了,开始敲击她的呼吸,苏唱真的给了她一个终身难忘的初吻,藏在热闹酒吧街的一条隐秘小巷里,藏在人群的背面,藏在明目张胆的销声匿迹。
于舟所有脸红的时刻都在等待拥吻。
苏唱带着木质的香水味偏头靠过来,真正开始亲吻她。
温柔而青涩,先是从嘴角开始,她能闻到彼此呼吸的味道,原来喜欢的人连呼吸都是甜的,跟能品尝到似的。
于舟能感觉到苏唱的睫毛在自己脸上投射出的阴影,水波一样,一晃,又一晃,最终她垂下眼帘,进攻就此开始。
女孩子的爱情像什么呢?于舟认为像不吵不闹的水,时而让人解渴,时而给人洗涤,不懂水性的时候,也会让人窒息,但假如你将自己变成一条鱼,你能获得充足的养分和自由。
于舟在莫吉托味的水里把自己变成一条鱼,她不需要学会摆尾,只用依靠本能。
耳朵眼仿佛被堵住了,她又有一些窒息,麻意自唇舌到耳道再至心底。
像被人用细嫩的羊毫一笔一划地扫。
修复古物一般修复于舟从未有过的感官。
修复的时间不长不短,苏唱先离开,然后抿抿自己的嘴唇,先是看了看地面,然后才看向于舟,她在害羞。
于舟心跳如雷,嗓子都有些瘫痪了,她看向旁边,抬起手,无意识地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嘴角。
擦完才发现苏唱盯着她,呃……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妥当。
她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嫌弃你。”
苏唱轻轻一笑,于舟尴尬地按按自己的耳朵,说:“不知道为什么,耳朵有点痒。”苏唱帮她看了看,然后俩人又牵手出了小巷。
重返人间,嘈杂争先恐后地挤进耳朵里,好像刚才为了她们两个都回避了。
“你为什么会接吻啊?”于舟抿着吸管,跟她慢悠悠地走。
自己之前还上网搜过,但还是不会,可苏唱很会,张弛有度,进退得宜。
“我……”苏唱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亲过?”于舟瞄她。
“没有,”苏唱想了想,“不过有时候配音会配吻戏。”
“啊?”于舟紧张了,“你们配音会真亲吗?”
“不会,”苏唱温柔一笑,抬手,“亲虎口。”
她的手背就停在于舟面前,于舟端详了会儿,凑上去,浅啄一口她的虎口。苏唱痒得收回手,笑了,继续牵着她。
于舟喝了会儿酒,突然觉得不太对:“那你刚才把我当虎口啊?”
“没有。”苏唱蹙眉。
“是吗?我比虎口好亲?”
苏唱欲言又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她没想过有人会和虎口争高低。
于舟“扑哧”一声笑了,哦,原来也有苏唱哑口无言的时候,那么刚才自己略逊一筹的表现可以扳回一局,她晃晃苏唱的手,俩人往停车场去。
第58章
那天苏唱送她回家时,在车上又亲了一次,于舟主动的。
只此一次,她便沉迷于这个“新活动”。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苏唱几次想要完成接吻这个“仪式”的原因,在于划清朋友和恋人的界限。
因为接吻这件事太像爱情的微缩景观,她们交付与接纳,她们追逐与回避,她们依依不舍,她们急功近利。
后来她们很多地方偷偷接吻,比如电影院灯光刚暗下来的时候,比如等位等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冬天在只有路灯的小街,于舟把苏唱衣服上的帽子立起来,自己的也戴上,然后躲在帽子里亲她,两个人呼吸相对的时候,她们毛茸茸的帽子也在接吻。
还比如在海洋馆,底下的海豚亲吻驯兽师的手心,于舟像海豚一样亲吻苏唱。
她终于将“获得”这件事变作实感,她每想得到苏唱一次,每想论证苏唱爱她一次,每想品尝爱情一次,就会和苏唱接吻一次。
刚开始很满足,但时间会在“满足”前面,写上“不”字。
苏唱仍然是最体贴的女朋友,只要没有工作,便会来接她下班,随后两个人看电影、散步、牵手,如果是工作日,苏唱会将于舟送回出租屋,周末,如果俩人都没有加班项目,于舟会留宿。
一人一间房的留宿。
于舟也是天底下最勤劳的女朋友,打扫房间和买菜做饭都不在话下,还学会了怎么按照苏唱的习惯帮她将衣服按照颜色分门别类,以及按照材质预约哪种类型的干洗。
每次于舟索吻,苏唱总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认真地亲她,有时右手手机都没放下,左手就捧上她的脸了。吻完后,她抿抿湿润的嘴唇继续工作,纤长的手指敲击屏幕,一言不发地回微信。
于舟靠过去,蹭蹭她的肩膀,苏唱侧脸看她,于舟眨眨眼,苏唱靠过来,第二个吻。
可于舟没那么认真,她匆匆结束,就跑到楼上,关门给火锅打电话。
“你意思是,你俩亲了,但只亲了。”火锅听完她颠三倒四地倒豆子之后,下了简短的结论。
“差不多。”于舟来到阳台,趴在栏杆上看花园水系。
今年冬天挺暖的,到室外也不大冷,反而很清凉透气。
于舟跟火锅说,其实在亲之前,苏唱还挺主动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亲完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她看小说啊,电视啊什么的,情难自禁会上手,但苏唱都没有,规矩得像有人拿戒尺在旁边盯着。
她俩莫吉托了一下,然后就,只莫吉托了一下。
“不是,当初不是你跟人说,不想太快嘛?”火锅搞不懂她,对着镜子拔眉毛。
“对啊,”于舟嘟囔,“但我俩说好了,喝了酒就ok了啊,她现在一点子想法都没有。”
火锅大笑,两个字:“哦豁。”
“玩脱了姐。”
“我没玩,”于舟转身,背靠在栏杆上,踢踢脚上的拖鞋,很低落,“谁玩了,我是认真,好不好。”
嘶……火锅皱眉:“你有没有想过,唱姐是0啊?”
“啊?”于舟咬手指。
“她不1你,你1她呗,多大点事。”还打电话来污染她,火锅眉毛都拔红了。
站了一会儿,寒气来了,于舟打个冷战,进屋盘腿坐到床上:“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觉得她对我没兴趣了,会不会冷淡了啊?我听说热恋期也就半年吧,我俩暧昧得有点久,搞不好过了。”
火锅望天想想:“不至于吧……”
不然也太惨了这。
“那你说为啥?”
“你女朋友!”火锅咆哮,“你俩do不成!你问我!我能上你家给她做个专访去啊!”
别凶别凶,于舟顺着电话线给她捋毛。
挂断电话,于舟上网搜“在一起多久之后是***的最好时机”,*号部分替换了几个关键词。然后又搜“如何测试自己对另一半是否有吸引力。”
结果都好辣眼睛。
她下楼,到冰箱里拿一瓶草莓酸奶,一边喝一边走到沙发旁,坐到地毯上,三两口喝完,瓶子被吸得呼噜响,苏唱在响声中看向她,她望着苏唱又吸一口。
腮帮子都嘬疼了。
苏唱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喝完了,要扔吗?”
伸手打算接过来,垃圾箱就在苏唱旁边。
于舟递给她,苏唱随手扔掉,又低头看手机。
我靠,于舟心底轻轻一震,她没看自己啊?以前如果自己吸成一幅鸟样,她多半会觉得有点可爱的。她心里头有点事了,坐在一旁观察苏唱,穿着薄线衫和修身的牛仔裤,笔直的长腿勾着拖鞋,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这个形容词有点匮乏,于舟决定以作者的身份重新形容。她的手腕和脖颈自衣服中伸展出来,白皙里透着遮掩的阴影,衣袖偶尔挨到她的腕间,若有似无的,仿佛都缠绵于下一次相会。
“你很忙啊?”于舟倾倾身子,手握着自己的脚腕,问。
她忽然思考,自己的吸引力在哪里呢?是,在苏唱眼里可能是挺可爱,毕竟她也觉得自己挺可爱,但她没有带钩子的嗓音,说话大剌剌的,又直白,一点也不会运用什么气声。仪态也没有苏唱那么漂亮,苏唱随便坐着,就像一幅画。
那要这么说,苏唱没想法,也正常。
苏唱侧脸,轻声回她:“怎么了?想要去哪里玩吗?”
于舟鼓鼓腮帮子:“不是,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咱俩聊会儿。”
聊会儿?于舟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地约时间相谈,通常是有什么说什么,苏唱不由有些紧张,将手机放下,手腕搭在二郎腿的膝盖上:“你说。”
哎……就是这个动作,好漂亮啊,连微微侧头的弧度都跟明星接受专访似的。
于舟仰头望她,顿了三四秒,上前:“你这个项链有点漂亮。”
她一条腿曲在沙发上,一条腿站着,靠得很近,垂下手拨弄苏唱的吊坠。
苏唱本能地往后靠了靠,然后抬眼看她。
“喜欢?给你。”
她偏头,示意于舟可以直接摘。
是喜欢啊,想要的也不止是这个。于舟戳了戳吊坠,又戳了戳吊坠旁边的锁骨,撇嘴盯着她。
“到底怎么了?”苏唱揽她的腰。
于舟顺势坐到她身上:“今天挺黑的。”
“?”然后呢?
“我对你有点想法。”
苏唱轻轻提了一口气,抿住嘴,耳朵就红了。
她抱着于舟,用比月色还薄的嗓子问:“什么想法?”
于舟没说话,戳吊坠的手下落,戳了戳更软的地方。
夜晚是很黑,尤其当灯也关掉的时候,月亮在云层中,或许也会觉得透不过气来。月亮的残缺不是本身的不圆满,而是光需要阴暗面,人也需要阴暗面,才能生出长短各异的情思,不同的是,月球的暗处,是光的折射,而人的阴影,由欲望投射。
于舟躺在黑暗里,沙发上,落地灯也关了。
她摸到了一片柔软的心,比柔软更柔软,它从未被人涉足过。
而有一只手,刚才捏着手机打字的手,回馈般自于舟的家居服下摆进入。
于舟的花园里有两只小兔子,来人蹲下,温柔地抚摸它,一只,和另一只。她小心地触碰软软的脸庞,和红红的,小小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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