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第一个春节,结束在学生时代的纸条里。
学生时代留在老家,而在江城,她们可以无法无天地做大人。
她们在沙发上肆意,在浴缸中肆意,在床的边缘,在书桌旁。
水流替思念呻吟,桌椅的缝隙帮爱意摇摆。
于舟也将浴缸中的月亮捞到床上,淋湿后她的身影更朦胧了,连呼吸都是碎的,于舟想像喝粥那样亲吻她,但只吻了两下,月亮便颤抖起来,微光晃动,波纹也晃动。
因为月亮拥有过小舟了,本就在和欲望缠绵。
有时月亮也会主动,她喜欢在进攻时轻蹭于舟的手腕。
于舟的脉搏处有湿润的爱情的痕迹,是属于她们的秘密狂欢。
初八,俩人投入江城川流不息的繁忙中,两天后是情人节,于舟忙得脚打后脑勺,但也在抽空想要跟苏唱怎么庆祝。
她又开始做PPT,让苏唱选餐厅,并在网上挑了一束花,当天送到家里。
而苏唱那边风平浪静。
情人节的下午,于舟收到一封信。
她打开一看,呼吸便蓦地停住。
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照片,苏唱剪了头发,变成略短的锁骨发,坐在一个校园的花圃边,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套装,长袖西服,到膝盖上方的短裙,长筒袜和黑皮鞋。
她双腿并拢,坐得很乖巧,手扶在身体两侧,看上去是像是一个文静的高中生。
是中学时的苏唱,但又不是,于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现在的苏唱。
是昨天揽着她睡觉的苏唱。
于舟的心瞬间酸软得不像话,连跳动都很无力,她张了几次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揣着心里不听话的兔子,跑到楼梯间给苏唱打电话。
胸腔好像也被放在了楼梯间,跟着快要接通的电话声,起了嗡鸣般的回响。
“喂?”
“你……”于舟语塞,刚一开口,酸涩就要跳出来了,“你这个照片,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说,想看我高中时的样子吗?”
找不到那时的照片,买了一套相近的校服,拍给于舟看。
苏唱在她们的第一个情人节,把小苏唱,送给了于舟。
于舟的眼泪不受控,啪嗒啪嗒往下掉。自己随口一说的,苏唱就记住了,还剪了头发,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出现,就是拍这个去了……
她想起二人逛校园时,苏唱没怎么说话,但她原来都懂,懂于舟详尽的讲述是因为遗憾。
懂得后的苏唱默不作声,没有表态,也没有许诺,却在几天之后,用自己的方式替于舟,或者说替她们二人之间,弥补遗憾。
于舟尽量不出声地抹眼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收敛着呼吸问她:“你一个人?怎么拍的啊?”
“我问姠之借了自拍支架。”
不太会用,风又大,倒了几次,她蹲在旁边研究了一会儿,好歹算是搞定了。
然后用照片打印机打印出来,信封装好,同城送给于舟。
于舟想想她一个人拍照的样子,感动得快要疯了。她一刻也呆不下去,跑回办公室向领导请了事假,下楼奔上出租车,往家里去。
第71章
同样的出租车时间,但和在老家不一样。
可能是江城太忙,也太冷漠,街上的行人没有老家那么喜庆洋洋,他们的步伐有目的性,面色灰白得像生活,轻而易举地拉住于舟快要飞腾的少女心。
她盯着车窗外,突然意识到,苏唱是汲汲营营的生活中,华丽而虚幻的一场梦,她和在老家时幻想的少女并不相悖,但她和庸碌的生活矛盾。
她像那块被掩映的墓碑,老家的人没有那么在意它的价值,因此它落到校园的石堆里,成为学生不当心发现的秘密。
如果在大城市,它或许会展览在考古的陈列室,被灯光照耀,被玻璃罩困住,所有人都知道它的珍贵。但它不会成为于舟私有的幻想。
而此刻,于舟所生出的所有勇气,就是关掉一个个乏味的excel,逃离生活,奔赴幻想。
门开了,于舟在玄关处换鞋,苏唱听见响动,从二楼下来。那时应该是三四点钟,阳光像被过滤过,照耀得很和煦,于舟抬头便见到头发短了的苏唱。
她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套装,锁骨发让她显得干净利落许多,清透中带着帅气,好看得于舟的心砰砰的。
她突然就不开心了,等苏唱走到面前,笑着问她:“怎么了?”她也没说话。
一会儿才把包放下,说:“你高中的发型也太好看了,我都想偷你的卡。”
有点醋,真的有点醋,她就该跟苏唱一个班,坐到她旁边,守着她,看苏唱要上她这交费。
搭话两块钱,递纸条十块钱。
然后她攒下来偷偷请苏唱喝汽水。
“好好看哦。”于舟心里哀嚎一声,搂住苏唱的脖子。
苏唱抱着她,轻声问:“喜欢吗?”
“超级,”于舟狠狠亲她,“如果我高中遇到你,肯定要死要活地追你。”
她口嗨,她是不可能要死要活追人的,但苏唱认真了,拎了拎眉尾:“所以你当初见到我,没有要死要活地追我,是因为我现在没有那么好看。”
“哎呀,抬杠。”于舟拍一下她的手,往客厅走,“你那个校服,给我看眼,我觉得好好看,我也想穿。”
苏唱抬抬下巴:“在卧室。”
于舟蹬蹬蹬三两步跑上去,苏唱坐到沙发上处理工作。
窗外有微风进来,窗帘缓缓翻转,她听见了一声脆生生的:“苏唱!”
抬头看,穿着校服的于舟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笑眯眯地望着她,小裙子略长,西装外套也有一点点大,衬得她人更小了,像在教学楼的另一头跟苏唱打招呼。
苏唱阖了阖眼帘,俩人在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里对视。
然后苏唱合上电脑,清透地笑了。月亮与太阳交汇,太阳见过了年轻的月牙儿,又将自己的光芒收敛,装扮成稚嫩的小太阳。
于舟没穿袜子,拖着拖鞋走下来,一边走一边拨自己的头发:“我中学时是马尾,怎么样?我很喜欢,不过后来我听说扎马尾发际线会后移,就不梳头了。”
“好看。”苏唱由衷地称赞她。
于舟嘿嘿笑,坐到沙发上,也学着苏唱的姿势装乖:“你也给我拍一张,回头我找人P到一起,这样就有合照了,嘿嘿。”
苏唱靠坐到茶几边给她拍照,将明眸皓齿的于舟收藏到镜头里。
拍好后,于舟跑过来看,双手环着苏唱的脖子,脸蹭了蹭她的腮边,轻声道谢:“我好喜欢这个礼物啊苏唱。”
“是吗?”苏唱扇动睫毛,偏头看她。
“嗯,反正比那些包什么的好多了。”于舟说完,好笑地看着苏唱无奈的样子,嘲笑完毕,她的嘴角稍稍收拢,慢吞吞地说:“你去把窗帘关上,我有回礼。”
“嗯?”苏唱好奇,但也听话地起身按遥控器。
加长的窗帘缓缓向彼此靠近,似关闭的幕布,坦坦荡荡的阳光被要求回避,通常人们在这个时候会有预感。
苏唱听见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西装外套被放到茶几上。
她回头,于舟穿着略显宽大的衬衫和校服裙,马尾乱了一些,她的脸颊绯红,像湃在红酒里的白桃果,耳朵也很红。
衬衫的扣子解开几颗,她看苏唱一眼,垂眸,从衬衫里边,将内衣解开,抽出来放到外套上。
然后她光脚走过来,趴到沙发上,看着苏唱,哑声说:“学姐。”
酥麻从两个人的耳后直到心底。
于舟从没这样过,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但看苏唱的眼神,她好像喜欢。
吻从背部降落,于舟紧张地闭上眼。
五点,她们洗了个澡,因为要赶去苏唱定好的餐厅。
于舟困得要死,在车上就一直睡觉,到吃饭的地方仍是狂打哈欠,苏唱好笑地看她困出眼泪了,递纸给她擦干,又把牛排切好,喂到她嘴边。
于舟懵懵地闭着眼睛嚼。
“怎么会困成这样?“苏唱蹙眉。
“姐,三次,你试试。“于舟觉得浑身的精力都被抽走了。
她眨眨眼,望天回忆:“当初是谁跟我说没兴趣来着?”
她信了她的邪。
再也不搞什么play了,这女的好恐怖。
苏唱看着她精彩的脸部表情,被逗笑,抬手喂她一勺奶油蘑菇汤,于舟本能地咬住喝了。
然后又问她:“咱俩不会一直这样吧?一般是一开始才这样,是不是啊?”
她没想过,情人节这么浪漫的夜晚,她跟自己的女朋友在严肃讨论do的频率问题,还好苏唱定了包厢。
“包厢里也有监控。”苏唱仿佛会读心术,一边切牛排一边风轻云淡地说。
于舟倒吸一口凉气,闭嘴了。
她的身体总是这么不合时宜,约会时困,回到家又清醒了,她俩在家里看电影,喝红酒,算得上浪漫的夜晚。
第二天苏唱正好要早起工作,把于舟送到公司,晚上到于舟家吃饭,于舟做了红烧鱼,俩人在小矮桌和坐垫上吃,吃完苏唱在书桌旁工作,于舟趴在床上码字。
夜幕降临,于舟下楼送苏唱开车回家。
2月底,苏唱爆了一部广播剧,剧集过千万时,上了热搜。
当天下午于舟眯着酸涩的眼睛,正在一个一个地对数据,上厕所时刷了一下微博,看到热搜“青玉案”,没点进去,没兴趣。
第二天热饭,听到新来的小姑娘说,做近视手术时总听广播剧,发现广播剧还真好听,于舟想起苏唱说也会配广播剧,想搭个话,但小姑娘说她听耽美的,那就跟苏唱没关系了,于舟便也没继续聊。
对这个领域一无所知是这样的,根本不会想到网上还有另一片天地。
于舟只知道,苏唱更忙了。
有时到她家来吃晚饭,温存一下,然后就离开,有时连亲密的时间都没有。
周四,于舟到苏唱家里等她吃饭,故意没告诉苏唱,想给她惊喜,但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苏唱说在工作室吃过了,因为录得太晚,又去吃了些点心。
这个剧的配导是她,比预计时间录得晚,她过意不去,收工时便请客吃饭,想到于舟说下班要写报告,就没太打扰她。
于舟渐渐觉得不大得劲,她找不到人说,跟火锅倾诉。
她其实挺难启齿的,她跟苏唱的关系好像到了一个稳定期,但和她想的亲密无间的伴侣又不一样。苏唱一忙起来,她们就没什么可聊的,有次,苏唱来找她,她们做完,于舟趴在床上看苏唱洗澡换衣服离开,觉得……很奇怪。
“噗,”尽管于舟支支吾吾,但火锅一下子就听懂了,她说,“你觉得你俩像炮友。”
啊这……当然不是,她很喜欢苏唱,苏唱也很喜欢她,怎么能是炮友呢。
而且,两个人好容易抽时间见面,互相都想更亲近一点,这又没什么错。
她难以准确形容那种微妙的心情,只问火锅:“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就没这种感觉吗?”
火锅摇头:“没有,我都是一谈就同居。”
啊这……
同居,俩人搬到一起住,于舟之前没太想过,但她觉得火锅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如果住一起,就不用来回跑了,也不用在意见面的那一次,有没有好好聊一聊,是不是只剩身体的相拥。
她决定问问,苏唱想要同居吗。
第72章
不知道是谁说过,江城是一个连阳光都懂得分寸的城市。
苏唱在录音棚里没来由地想到了这句话,太阳很关照江城,它并不毒辣,也没有太多绵绵的阴雨天,它在这里均匀地平等地爱人。
“看什么呢?”晁新问她。
俩人录音时碰到了,在休息时间坐在沙发上喝水,苏唱望着外面的太阳发呆。
她想的是,如果太阳能够有偏好就好了,如果能再热烈就好了。
手机震动,打开一看,于舟的消息:“我们可不可以同居啊?”
苏唱嘴角上扬,莞尔一笑,太阳有偏爱,她知道的。
这次的游戏苏唱收音很快,是录一个甜妹,往常苏唱需要找找声线的感觉,但今天配导开她的玩笑:“唱姐,你怎么这么甜啊。”
“太甜了是吗?”苏唱鼻息微动,唇红齿白地笑。
“你这也,给我整不会了都,苏老师。”年轻的配导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苏唱软软糯糯的尾音,有点抓狂,也不自觉地跟着苏唱笑。
苏唱眼神柔和地降落,抿着笑看台词本:“对不起。”
配导往椅子上一躺:“救大命,苏老师你别这样。”
录音师也跟着乐:“苏老师今天捡钱了。”
“嗯。”苏唱点头。
“哎哟,多少钱,请我们吃饭。”录音师厚着脸皮提要求。
“今天不行,等杀青请你们吃饭。”苏唱轻声道。
配导对录音师投去崇拜的目光:“你可以啊,讹到了苏老师。”
苏唱的手扶在锁骨处,清了两下嗓子,伸手:“把我的澳瑞白递给我一下,谢谢。”
配导递过去,而后竖起手掌拦住嘴唇,笑眼对向录音师:“我的天哪。”
苏唱知道她们在调侃自己今天说话软,但也没说什么,调整好耳机便开始录音。
端着咖啡下楼,苏唱一边解锁车子,一边想给于舟打电话,抬头却见一只小猫从车子另一头蹿过来,径直挂到她身上:“碰瓷。”
“碰什么?”苏唱勾勾嘴角,端着澳瑞白的左手很稳,右手拿着车钥匙,轻轻拥住于舟。
“我是蹲在你车的底盘下面取暖的流浪猫,你刚没有蹲下来检查,启动车子很容易弄伤我,所以要带我回家,看看我有没有受伤。”于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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