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转变过于突兀,仔细想想,很有阴谋的迹象。
难不成是故意将她引到这里……
焦晨心底一惊,没想到这人如此敏锐,不敢泄露破绽,抱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想法,闭上嘴巴一声不吭。
多说多错,她不擅长说谎,没必要逞强,最后弄巧成拙。
凌华见她不吭声,心底越发躁乱,再度返回河道附近,铺开神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功夫不负有心人,竟当真让她找到破局的关键物品。
“玉瓶?”凌华从水底捞起,闭眼细嗅。浸泡近一日,气息已经消散大半,但若悉心感受,仍能察觉到瓶子内部的丝丝血气。不是旁人,正是霜盏月。
一瞬豁然开朗,“怨不得河岸附近血气盈满,城中却毫无踪迹。这根本不是霜盏月机警特意消除,而是赤/裸裸的陷阱!是她吩咐你将血液撒入河水!好啊,竟敢把我耍得团团转!”
凌华盛怒,一把抓起焦晨的脖颈,力道之大恨不得当场碾碎。
焦晨心底一凉,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失误导致败露,自责不已。呼吸不上来,今日多半要死在这里,用力伸手去够玉瓶,至少在死前销毁证据,这样也能再争取一些时间。
凌华察觉到她的想法,冷笑一声:“放心,我不会杀你,以你为人质,想必她办法再多也不得不束手就擒。”
松开手,封锁她的修为束缚自由,随后以玉瓶为引施展寻人法术,不过多久便在面前显现出目的地。
凌华看着面前的飘渺幻象,不由一怔,随后大笑:“原来如此,竟然是破月山,当真大胆。”
若不是今日有玉瓶定位,恐怕凌华永远都抓不住霜盏月。
她绝不会料到,那人在知晓她身份的前提下仍敢返回曾经的居所。
决策大胆,机智过人,但也到此为止了,这场早已定下胜负的闹剧,又何必继续拖延。
凌华带上焦晨和商伴烟,全速朝着破月山飞去。
*
霜盏月在山中巡逻一圈,没有任何收获,设下细弱灵丝,以防止外人潜入,随后再度返回仙云洞。
天快亮,一整夜没休息,靠在殿下身边消磨时间。
药血已经用完,冰封的法术也不知能支撑多久,等到神血蚕食术法,殿下的生机将迅速消散。
焦晨杳无音讯,若没有医术精湛的郎中及时诊治,即便继续流亡也无甚意义。
霜盏月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修真界颇具盛名的神医,虽能道出几人,却实在难以信任。
人界大乱,战火久未平息,各方势力明哲保身,若在这时将妖皇濒危的消息泄露出去,比起救治,她相信那群家伙更愿意落井下石。
若是返回离泽去找信濯或许能破除困境,可惜不知凌华行踪,她又怎敢羊入虎口。
凌华在她们身边生活数年,早对各个势力分布了如指掌,如若此时投靠,恐怕不等救回殿下,那人就赶上门来。
进退维谷。
霜盏月头疼欲裂,已经不知该怎么办。
“再等半个时辰,若焦晨依然没有讯息……多半已经被捉,不可再耽搁,需要尽快逃离此地。”
闭眼调理身体,尽可能恢复体力。
谁知刚放松没多久,方才设置的灵丝便忽然断裂。
为防止妖兽误触,霜盏月特意将灵丝设置得很高,天还没亮,鸟雀稀疏,在这种情况下,只可能是外人踏碎。
是焦晨吗?
不!并未事先联络,必然有异!
霜盏月倏然睁开眼睛,顾不得隐藏气息,抱起殿下就往山外跑。
力量仍未恢复,经脉胀痛,丹田虚空,强行运功使得伤势越发严重,阵阵刺痛仿佛要击碎骨头,但霜盏月不敢停下,将寒力催动到极致,强迫自己接连使用冰尘诀,只为更快一点离开。
若是只她一人,恐怕仍能死里逃生。可惜如今有多一个负伤昏迷的黎伶,法术效果大大减弱。
刚至连绵大山边缘,就有一柄雷鸣长枪破空而来,速度奇快,根本不给人再次使用冰尘诀的时间。
霜盏月咬紧牙关,强逼自己展开琉璃镜,看准时机,一边凝聚冰墙抵御,一边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妙招数调转长枪方向。
稳固下盘,神剑回旋,随后朝着攻来的方向原路奉还!
轰的一声,耀眼电光于天边炸裂,灼热的温度将山峦附近的氤氲水汽尽数蒸发。
清晨未至,暖意先到。
“应对得不错,但不敢正面对抗,也正巧暴露你灵力虚浮的真相。即便有琉璃镜强制提升实力,而今的你又能在我手下支撑多久?”
凌华从电光中走出,手中拿着焦晨的游龙枪,微微抬手,遭到控制的商伴烟便将人质带出。
“对不起盏月,这一次又是我拖后腿。”焦晨修为被封,逃脱不掉,垂着头不敢看好友。
霜盏月双眸微暗,五指紧攥,却再难燃气半点斗志。
她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终于要放弃挣扎准备投降了吗?也好,我挺喜欢焦晨的,你若再继续折腾,我恐怕不得不对她出手。冰尘诀果真好用,比我的某些法术还要精巧,改日偷学一番。”
凌华胜券在握,嘴角挂着淡笑,“交出黎伶,放弃神剑,我饶你一命。”
紧张过后,霜盏月反而冷静下来:“那殿下呢?”
“必死无疑。”
“放弃神力修为仍不可活?”
凌华见她再一次提起自己先前开得条件,有些忍俊不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先前黎伶全盛,仍有后路,而今她濒死,妖丹被我亲自击碎,连带着丹田也摇摇欲坠,已经承受不住损伤,取出神骨神血必死无疑,哪怕是体内的凤凰神火也将随之破散。凤火不灭,涅槃重生,凤火溃散,身消道殒。很公平,要怪只能怪你们目光短浅,负隅顽抗。”
霜盏月垂眸,满眼哀伤,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久未言语。
就在凌华以为她要死心时,却见到方才丧失斗志的人突然催动全身力量,紧紧握着灵霜,只恨不得把最后一丝魂力榨干。
凌华摇头叹息:“何苦?你什么都做不到。盏月,现在的你满身狼狈,很是难看。”
霜盏月抬起神剑,原本剑尖指向凌华,但是中途却缓缓调转。
“你说得对,娘亲,你是九尾神狐,天生神力,莫说我此刻力量亏损,即便全盛恐怕也无法伤你分毫。但谁说我当真什么都做不到?起码现在我还掌握着殿下和我的性命,足足两份半的谪仙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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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足足两份半的谪仙之力。
此话一出, 不止凌华,就连焦晨也变了脸色。
凌华气笑, 咬牙切齿,“莫以为以死相逼当真有用!我饶你不死,不过看在往年的情谊上不想撕破脸皮!”
霜盏月哂笑:“饶我不死?不,娘亲,你已经把我逼上绝路,恨不得杀人诛心。殿下是我的唯一的爱人,而今你偏要将她从我手中夺走。即便今日不死,心也早已枯竭,行尸走肉又何必苟延残喘?盏月很惜命, 可娘亲将我的退路全部封死,我已经无路可走。”
凌华强压住内心怒意,双眸死死盯着对面的两人。
如若视线能够伤人,恐怕霜盏月早就被射的千疮百孔。
“自寻死路,你即便与她双双殉情, 也无法对我造成半点损伤, 不止如此, 我反而能将神力尽收囊中, 坐收渔翁之利。”
霜盏月闻言,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掩唇失笑:“凌华,当真如此吗?”
“你这是何意?”
“何意?盏月只是有些不解罢了, 你是在世谪仙, 即便不动用无上天眼,也能将我们击败。可你偏不, 分明自身优势, 却要招来天谴假死脱身, 以霜华的身份潜伏在我们身边。灵霄宫虽有防守,但难不倒你,如若抓住机会挨个击破,应当能很轻易就将我们一网打尽,又为何遮遮掩掩,时不时放出寒骨神剑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先前盏月毫无头绪,但经历过天道觊觎的雷劫,抵达血云包裹的万仞山颠后忽然反应过来。或许你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不能。”
霜盏月时刻注意凌华的表情,见她虽没什么反应,周身气势却越发凌厉,便明白自己猜对了。
“如你所言,觊觎谪仙之力的从来不止你一人,还有天道。若我所猜不错,飞升的尽头便是回归天地,将一身神力赠予天道。正因如此,三百多年前黎伶飞升,你才不顾一切地召唤血雷,强行打乱飞升仪式。为了避免天赋异禀的殿下再次突破,甚至设法使她魂魄与肉身剥离。你一直在畏惧,不敢对我们直接出手,反而不断引导我们前往万仞山颠,正是因为若谪仙之力在山巅以外的地方失去宿主,将会引起天道注意,被其吞噬。这里毕竟是它的世界,还未恢复实力的你无法跟它抗衡。”
“先前有一份神骨藏匿在寒骨剑中,据殿下所言,她进入其中时仙阁力量不稳。我猜不是神剑暴走,而是你为了保护谪仙神骨,一直将其封存在另一具分/身肉躯中。为了使殿下吞噬,在她找到“遗体”后崩解分/身,令神骨暴露出来。你千方百计不顾以身涉险也要将我们带到山巅,正是想彻底扼杀天道插手的可能。”
“只是可惜,你算错最关键的一步,没想到我竟然能从通天之路携带着殿下离开山巅。你看似胜券在握,实则一直走在悬崖边,随时可能功亏一篑。我打不过你,却能打得过自己,如若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宁愿自私地拉着殿下和娘亲一起输掉比赛,成全最卑鄙的那位。”
霜盏月说完,召出分/身,复制魂剑,一把对准自己的心脏,一把悬在殿下胸口。
凌华目眦尽裂,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不敢刺下!我绝不信你会亲手将黎伶杀死!”
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少了几分底气,声音隐隐发颤,看得出极其紧张。
焦晨也想开口阻拦,但害怕自己破坏谈判,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将惊怕忍耐下去。
霜盏月轻嗤:“都已经走到这里,我还有什么不敢做?与其亲眼看着殿下被你剥离骨骼血液,倒不如让我来终结一切!”
说着,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双手紧攥剑柄,一狠心,用力往下刺去。
速度极快,且出招突然,哪怕是全神贯注的凌华都险些没能反应过来。
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不断下落的神剑,毫不怀疑如若当真放任不管,黎伶必将死在眼前。
这里不是山巅,如若她们当真双双陨落,天道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哪怕亲自破坏规则,也一定会把谪仙之力强行占据。若当真如此,她将永无翻身之日!
不可,绝对不可!
时间仿佛禁止,纯白的灵霜不断下坠,刺破黎伶胸口,鲜艳血液随之溢出,再过片刻就能直达心脏,将最后一份生机彻底剥夺。凌华出奇得冷静,不敢打开天眼封锁时空,只能凭借长达万年的经验飞速施法,手中咒术翻飞,快得几乎看不清变化,瞬息之间术法落成,赶在神剑即将划破心脉的前一刻强行将其定住。
还想贪心地放手一搏,拉回优势,可惜不等动作,就被霜盏月厉声呵斥。
“停下!再往前半步,我绝不会再给你阻拦的机会!”
凌华不敢再动。
焦晨死死捂住嘴巴,眼睛里已经有泪水渗出,内心煎熬,很想出言阻止,但深刻明白,如若此刻不站在好友这边,才是真正地十死无生。已经拖了后腿,此刻的她除却无条件信任,已经做不到任何事情。
霜盏月也好不到哪去,余光瞥见冰术随着方才的猛击已经崩坏,封锁的伤口再一次渗血,几乎全身都在战栗,唯独双手死死克制,生怕分毫异动便将殿下的生机斩断。
睫毛轻颤,呼吸粗喘,背后被自己分/身直指命门,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能触碰到尖锐的剑尖。
她很庆幸自己的谪仙之力是神魂,不然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早就崩溃,又怎会冷静地权衡利弊?
“凌、华……”开口时声音难掩惊惧,谁都能听出慌乱惶恐,“这是最后一次谈判,我不想输,更不想亲手杀死她。可我已经找不出办法,不明白该怎么生存下来。你说我们同为受害者,不该自相残杀,一切的始作俑者仍然虎视眈眈。那么请想一个办法,使你我都能获胜。我相信聪明如你,一定有万全之策,对吗?”
凌华看着向自己投来求助目光的霜盏月,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初遇五岁幼狐的时刻。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将这条三尾灵狐当作牺牲品,对她唯一的期望仅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进入妖域,被黎伶吞没。
谁曾想跨过千难万苦,就连唯一能跟自己抗衡的黎伶都被击败,却是这人一次又一次地挡在自己面前,直至逼上绝境。
回绝不了,也无法回绝。
她早不是先前无所挂念的逍遥神仙,来到此地经历太多,有意无意牵扯过多羁绊,再想挣开才发现已经深陷其中。
凌华缓缓放下武器,自嘲一笑:“没想到竟被你摆一道,共同获胜……听起来似乎也不坏。我的目的唯有两条,夺回神力,讨伐苍天。我可以暂时不收回神力,但不论如何绝不会放弃。如若你能接受这个前提,我愿意与你合作。”
霜盏月见她软下态度,也慢慢放松下来,“只要能保住殿下,我什么都愿意。”
凌华划破心口,取出一丝心头血,书写契约,随后凝聚成一枚血珠推到这人面前。
“此为心契,一旦签订,任何人不得违背,否则将自毁仙途,魂飞魄散。收下它,你我的契约便可落成。我答应和你们暂时合作共同向天问罪,但当一切结束,黎伶必须将神血神骨归还。她不愿失去修为,任人宰割,我便借助天道之力保她殊荣。如此一来,想必她也不会反对。不过反对也无用,有你当‘人质’,她唯有听从。”
霜盏月接过血珠,本还担忧这人在契约中做手脚,但当她看到内里条理清晰的契文时,一切犹疑烟消云散。
凌华写得很详尽,将诸多状况都考虑进去。为保证契约正常运行,甚至限制她们彼此之间使用武力。
霜盏月将血珠按在心间,血液彼此交融,契约就此生效。
不用再针锋相对,压力骤减,害怕误伤黎伶,立刻拔出神剑,召回分/身。
不过交谈的功夫,殿下的伤势进一步恶化,生机不断衰弱,随时都可能就此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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