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荷点头道谢,男人连连:“您请,您请。”车窗关上,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这样带管家的地方自己是一天也住不下去。
江雪荷默默地想,早已经认清了自己没那个富贵命的事实。
她进了电梯,对着反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电梯厅组满了鞋帽柜,还有一些精巧的装饰品和挂画。
江雪荷试探地走了几步,往里望了望,发现会客厅里也是空无一人。
应该得换鞋。江雪荷很踌躇,可是换哪双鞋呢?
有一小组无门鞋柜里都是女士拖鞋,可江雪荷思来想去,也没观察出哪一双是给客人准备的。
“寄凊?”她略微扬声喊了一句,“寄凊,你在吗?”
她拿住手机,刚预备着要打电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寄凊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略微气喘,应该是一路小跑,头发还用鲨鱼夹夹着,已经有几缕散了下来:“好不容易休息,就起的太晚了,在化妆。”
江雪荷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头发也是乌黑的,听到她说话,肃静美丽的脸孔就融化似的露出一点笑容,显得愈发温婉柔和:“没事,正好你出来了,我就不进去了,收拾好咱们就去吧。”
白寄凊嗯了一声,又跑进去换衣服了。
她本意是想让江雪荷进来坐坐,这种场合迟到一点才无所谓。不过江雪荷这人时间观念重,肯定是会拒绝的。
江雪荷在外面等的正百无聊赖,白寄凊家的天使来了,纯白色的,长毛蓬蓬松松的异瞳天使白糖爽出现了。
它还没走到电梯厅来,就被按捺不住喜悦的江雪荷一伸胳膊,搂到了怀里。
“想我了吗?”江雪荷趁着白寄凊不在,低声逗它,“白糖,还记得我吗?”
可惜白糖爽是个温顺的哑巴猫,一声也不喵,只很享受地被她摸肚子捏爪垫。
十分钟后,白寄凊终于再次露面,全身整饬,光彩照人。
她摸了摸白糖爽:“妈咪走了,你自己在家玩吧。”
江雪荷手一松,白糖爽轻盈地跳到地上,松鼠一样的大尾巴甩来甩去,不和她们说声再见就跑进去了。
“逆女。”白寄凊说,按了电梯按钮。
电梯静谧地运作,白寄凊转过头来看她,话中带笑:“江姐,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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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荷的车是辆很普通的黑色沃尔沃,白寄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女明星就开这车啊?”
“安全。”江雪荷言简意赅地回答,她平稳地启动车子,开了导航。
白寄凊点了点头,显然也知道这品牌用女性假人进行防撞测试的事情,她点了两下屏幕,“不介意我放首歌吧?”
她向下一拉,发现江雪荷当初在夜店确实没说瞎话,歌单里真有一些KPOP,还有许多粤语歌和日语歌。
“你平时听哪首?”白寄凊问。
江雪荷一心安全驾驶,心思不在这上面:“都有吧,我都是随机播放。”
白寄凊没再追问,点开了一首《越过天城》。
两人静默地听了几秒,白寄凊不可置信地说:“你都买沃尔沃了,配的音响难道不是宝华韦健?”
一箭双雕的生活小妙招一则:当你不需要在车里开演唱会的时候,也就省下了升级最高配音响的两万块。
她俩没迟到,但也来的不算早,包厢里或坐或立,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数就算没有私交,也称得上是熟面孔。
白寄凊很快被人拉过去说话,江雪荷找了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雪荷,你来了。”出乎意料,秦展第一个来向她打招呼,江雪荷可不认为这位是像李洵恺一样狼狈到要拉人求复合的类型,“外面很冷吧,这两天说不定要下雪。”
经典的天气客套。
“说不好呢。”看秦展没有坐下的意思,江雪荷也站起身,熟练地回答了一些废话,“天气预报好像是有说要下雪,要是真能下当然是很好。”
秦展风度翩翩地笑,一手从后面拉过一个穿绒衬衫的男人:“这不用我介绍吧,咱们06届的师妹江雪荷。雪荷,这是周译,导了好几部电影才来中戏读硕士,半路出家的结果还非要来参加同学会,我都不知道他是何居心!”
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江雪荷心想,怎么这么快就图穷匕见?
周译和赵霜浓算得上导演届的“绝代双骄”,别误会,不仅指资历,主要指性情怪僻,年逾四十,依旧未婚这点。
不过不同的是赵霜浓是不近人情,而周译是不通人情。
“周导您好。”江雪荷微笑,客客气气的,要和他握手。
周译赶忙和她一握,他戴着副眼镜,看着瘦瘦小小不甚出众,也拿过好几座最佳导演的奖杯,秦展和他私交不错,做过他挺长时间的男主,比他本人看起来还对他自信:“不用叫周导,直接叫周译就行了。他不爱说话,但是看过你好些电视剧电影,对你特别的欣赏。”
“真的是没想到。”江雪荷以不变应万变,“太谢谢了。”
“那我……”秦展本意是想顺利成章的先走,留周译和她单独聊一会,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白寄凊笑道:“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么爱保媒拉纤,是吧?”
秦展面不改色,先给周译臊得想钻地底下去了。
要不是秦展撺掇,他打死也不在这种公共场合巴巴地来追女明星。
“那怎么了?”秦展说,“成人之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结果白寄凊理也不理他,主动伸手:“周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周译忙和她握手,“我先去坐了,你们聊。”
秦展恨铁不成钢,瞪了白寄凊一眼,也走了。
白寄凊浑不在意,挨着江雪荷坐下:“什么歪瓜裂枣都敢介绍。”
饶是她在这私下说的,江雪荷也吃了一惊,低声道:“可别乱说。”
白寄凊知道她是怕自己被人捉住把柄,就凑到她耳畔:“我又没说错,大导海了去了,他长得又不好看,又四十了,怎么好意思追求你?”
说不定在别人眼里我都算高攀。江雪荷没说出口,只是心情略略黯淡,说道:“还麻烦你和前男友说话。”
“前男友?”白寄凊笑道,“我有承认过吗?”
她瞳仁发亮,眼都不眨,不慌不忙的,好像颠倒黑白的不是她。
“确实是没有。”被她胡搅蛮缠了一句,江雪荷心情却明亮了起来,“不过事实胜于雄辩。”
白寄凊舔了舔嘴唇,佯装发怒道:“那你把证据列出来!”说着,把头别了过去。
两秒后,白寄凊:“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她把桌上的筷子拆开:“我年后要去宁夏拍戏,想把白糖先寄养在你那。”
一般有人说和自己有事要谈的时候,往往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江雪荷大喜过望,外表还维持着矜持,心里早乐开花了:“真的吗?我没养过猫,怕养不好。”
“我把猫粮,猫砂盆,玩具都先给你。”白寄凊说,“这猫很好养活的,甚至都不需要你陪它玩,它是新时代独立小猫。”
她一锤定音:“年后你来我家一趟,把东西都搬上,我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就能回来了。”
白寄凊笑盈盈的:“江姐,白糖就交给你啦!”
第35章 私人散步(一更)
虽然是同学会, 其实除了开场之外,到底还是各自为政,话题不外乎围绕着剧本资源, 婚恋家庭兜来转去。
想介绍给你机会的很少,介绍你相亲的却很多。
说白了, 就连自己本身,也不过是人情资源的一部分。
江雪荷对于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见怪不怪, 心平气和, 全副精神都放在吃野松茸煎藕饼上。
吃到中途, 所有人迎来一次大团结,因为童晴姗姗来迟,终于登场了。
“我还以为你没来呢。”寒暄来寒暄去,童晴终于把自己寒暄到了座位上, 她坐白寄凊旁边, “怎么没看到你车?”
白寄凊把一盅椰子炖竹丝鸡转到她面前:“懒得开车了, 江姐送我来的。”
童晴惊异地挑起眼神看她:“你可真不见外。”
她又对江雪荷说:“你可不能受她支使, 这人最会蹬鼻子上脸。”
江雪荷抿唇一笑:“没有,是因为寄凊找我有事情。”
白寄凊早料到她一定会维护自己, 很是得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年后去宁夏拍戏,是要把白糖寄养到江姐家一段时间。”
童晴这下也笑了:“你呀。”她说了一半, 不再说下去, 含笑抿了一口汤。
“我倒是以为你不来了。”白寄凊说,“你最近不是在下乡拍戏,忆苦思甜去了?”
童晴嗯了一声:“来凑凑热闹, 沾沾人气, 都几个月没进过城了。”
江雪荷一言不发, 默默地听她俩聊天,吃菜,其实早已经心不在焉的魂飞天外。
在剧组的时候还想着要今年要早些回家,结果现在近乡情怯,一想到父母,就想到催婚、痛苦、崩溃,人的想象唯有在这一层上能够如此跃进。
“江姐?”白寄凊拿胳膊碰了碰她,“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模棱两可地答道:“没什么,在想过年的事情。”
白寄凊深以为然:“每次一离开家就想回家,一回家就想逃跑。”
童晴对此不发言,她婚姻关系存续中,有一个幼年小孩,父母的纷纷扰扰已与她无关。
一顿饭从八点吃到十一点多,还基本上没人吃饱。到了停车场,童晴主动道:“雪荷,要不要我送白寄凊,就不麻烦你了。”
江雪荷还没说话,白寄凊干脆利落:“不麻烦!”她拿过江雪荷手上的钥匙,率先启动车子,钻进了副驾驶。
童晴于是摆了摆手,也上了车。
临近过年,大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还有卖唱的和卖花的,气氛比起情人节和圣诞节不逞多让。
车里只有仪表盘和中控屏幕的一点亮光,白寄凊百无聊赖,打开面前的储物盒。
里面干干净净,只有一本驾照和一包纸巾。
江雪荷余光瞥到,不过并没有阻止她。
她就翻开驾照,很端正的一张小照片,这种证件照也没有露怯。
江雪荷,1988年7月12日。初次领证,2009年……
“你大学时候考的驾照?”
江雪荷点了点头:“趁功课不太忙的时候考的。”
“我高中毕业考的。”白寄凊一点不觉得这话题无聊,“反正放暑假没事做,自己开车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伸了个小小的懒腰,车里随机播放到一首悠扬的粤语歌,外面店面的灯牌五光十色的映进来,在江雪荷的轮廓上打出一片朦胧的微光。
这人开车开得物我两忘,只有眼睫毛茸茸的,轻轻眨动。
江雪荷把她送到地下停车场,自己不准备下车,打算直接回家,没想到白寄凊也不下车:“咱们去散散步吧,好吗?”
这可是晚上十一点。江雪荷很为难,谁大半夜散步啊?
显然白寄凊已经完全把握了她软弱的性格弱点,不说话,单是期待地望着她。
“那早去早回吧。”江雪荷投降。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夜风冰凉,但很舒适。等到走出大门,天幕浓黑,满街的灯,衬得满天星星都失色了。
既来之则安之,江雪荷的脚步不急不缓,没有要赶时间的意思。
白寄凊住的云缦是闹中取静,内里和公园几乎连成一片,见树不见人。一到外面的宁云路上,却是异常拥挤繁华,沿街摊贩众多,甚至还有弹吉他的。
“冷。”白寄凊挤过来,挨着她的肩膀,“这一阵还是偶尔会想,小鱼是不是真正的放弃了杀人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雪荷说,“我不觉得文子佳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白寄凊反驳,“都无法改变一个人,爱情的力量未免也太小了。”
江雪荷审慎地回答:“我只是说大部分,比如,你有遇到过那种会让你改变的人吗?”
如果真有的话,这女人也不会一个都不承认了。
白寄凊认可了这点,大方地说:“目前还没有,不过并不耽误我相信这点,而且谁也说不好以后有没有吧。”
江雪荷倒是很意外,她居然是属于比较相信爱情的那派。
“你应该对文子佳有点信心。”白寄凊说,“小鱼杀了那么多人的心,仍然能去爱上她,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了。”
江雪荷其实不太认同:“这是因为她有利用文子佳的想法吧,这种爱掺了太多杂质,以致于她最后的那句‘我不再杀人了’,都失去了一点力度,为什么要等到最后才知道挽回呢?”
“你错了。”白寄凊说,“恰恰是因为这种杂质,才让她最后的话充满了决心和懊悔,她本来杀人的心坚如磐石,最后竟然在想,我不杀人了,这一切是否就能挽回。江姐,你可不能否认小鱼的爱。”
她说的这样郑重,江雪荷笑了:“我没有否认,我也爱小鱼啊。”
白寄凊这下满意了:“嗯,小鱼也爱你。”
路边的吉他艺术家正在弹唱《我是一只鱼》,下面打开的吉他盒里已经有了一些钞票,还与时俱进的贴了个二维码。
两个人驻足听了一会,都觉得是很奇妙的巧合,白寄凊问她:“你带现钱了吗?”
江雪荷还真有钱包里备着现钱的习惯,她抽出一张放进吉他盒,两人听到这首歌结束,又沿街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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