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外面的景观树,白寄凊从后面抱住她,再度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脸颊贴在她的脊背上,江雪荷的体温透过毛衣,暖融融地渗了出来。
“你妈妈和我单独聊天的时候,”江雪荷说,“除去性别问题,她还说我们很不合适。”
白寄凊是知道妈妈单独和江雪荷聊过的,不过她自然不知道就在她进组前一天,江雪荷谎称去和剧组人员吃饭,其实是去见她妈妈了。
“我觉得还好。”白寄凊说,“因为你是很温柔的性格,我知道我是脾气比较大的,如果再遇见一个脾气大的,就是针尖对麦芒,可是你不一样,你会包容我,这难道不就是一种合适吗?”
包容?听到这个词,江雪荷满口苦涩,还是笑了。
“可是我也不是只喜欢你温柔体贴。”白寄凊续道,“温柔体贴的人多了,对我好的人也多了,不值钱。”
她想了想,“我也说不出来,大学的时候可能喜欢的是你的外表,拍戏的时候可能喜欢的是你的一些特质,现在则是你这个人。你很文雅,很善良,也不容易生气,比我悲观,但是无论怎样,都会去做,在你爸妈面前维护我,在粉丝面前也会很好地把事情解决。”
江雪荷也在想,她喜欢白寄凊什么呢?这样美丽的外貌吗?这样天真柔软的心吗?这样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吸引力吗?江雪荷想来想去,觉得都不完全是。
她甚至爱白寄凊半夜纯粹因为想见到她,就让她去接机的任性;因为恨她意识不到爱自己,就气得把衬衣丢到床上的直率;因为想独占她的爱,所以连自己的白糖爽也得是独生女的理直气壮——
她爱的是全部的白寄凊,让她伤痕累累,在这段爱情中逐渐得不到任何快乐的白寄凊,也让她满腹柔情,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再坚持一会儿,又想着或许早该放手,不要再一遍一遍尝试无谓地沟通的白寄凊。
“我想做一株快乐的植物。”江雪荷又说了一遍,她在心里想,我想做一株快乐的植物,想做一个快乐的人,像以前那样,可能经常为事业焦虑,为父母的催婚焦虑,可那时候,她总感觉自己的生活没有不可救药到现在这种程度。
她大部分时间还算快乐,发生什么事情,虽然她嘴上不说,心里总能小小地吐槽一下,她不算太玩转网络,可是知道一些网络热梗,偶尔在心里用一下,也觉得很有意思。
她曾经很兴奋,不知疲倦地去爱,可爱到这一刻,她把自己爱进了穷途末路。明明意识到了不合适,还要拖着,还要坚持。把自己爱进了不快乐的境地,把自己爱失了自我。
杨颖珍是不能这样对自己的,即使她是白寄凊的妈妈,她也不能这样对自己!
向前看,她向前看不到曙光;
把事情往好处想,事情哪里还有向好的方向?
最后一点,那甜丝丝的语气犹在耳畔:“白寄凊很爱你。”
她喃喃地对白寄凊说:“我想做一株快乐的植物,不用很快乐,一般快乐就可以了。”
第120章 不安的温存(一更)
“那不行。”白寄凊说, “既然要快乐,肯定得特别快乐才行。”
她就是这样,既然是要做一件事, 那就要做到最好,不和江雪荷一样, 觉得做到80%就足矣。
江雪荷没答话,仍然眺望着窗外, 白寄凊就拿手蒙住她的眼睛, 暂时不许她继续看了:“我现在有一个特别快乐的方法, 你要不要试试?”
她高高兴兴地,仿佛真有什么快乐偏方一样使劲推销:“要不要试试?”
江雪荷一听她这种顽皮中略带一点妩媚的语气,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刚想握住白寄凊的手,把她从自己的眼前拉下来, 白寄凊索性故意一使力, 反而拉的她把身子转了过来。
白寄凊是自有一套胡搅蛮缠的理论和方法的, 她硬拽着江雪荷走到床边, 不允许江雪荷说话,一把把她推坐在了床上。
方才略带压抑的气氛被她的行径冲散了大半, 江雪荷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 就看见白寄凊双手捉住毛衣下摆, 把这件贴身毛衣脱了下来,随后,轻轻巧巧地丢在了她的脸上。
柔顺剂和香水的气味占满了她的呼吸, 江雪荷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拿下来, 白寄凊已经坐到了她的腿上, 揭开毛衣的笼罩,在些微黑暗中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投不投降?”白寄凊问她,笑吟吟地,“要不要试试?”
江雪荷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一仰,彻底倒在了床上。
天朦朦胧胧地有些擦黑,白寄凊支起上身,望着江雪荷秀美的面孔,隐约的不安感在潮热中暂时消退,她看着江雪荷,觉得这个合着眼睛,呼吸宁静的女人就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就算父母不同意也无所谓,她永远会陪在自己的身边——况且时间久了,迟早会同意的,不是吗?
江雪荷感觉到她的注视,搂着她的腰,重新把她抱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卷发。
“雪荷,”白寄凊说,“关于那个角色……”
江雪荷内心一阵倦怠,每次她要说什么严肃话题的时候,白寄凊不爱听,会用亲昵和这件事来遮掩跳过;可每当白寄凊要说什么她不乐意的事情时,又要拿出这桩甜蜜窝心的杀手锏来让她就范。
“真的不行。”江雪荷说,“我不能接受你妈妈的推荐,寄凊,我认真地和你说,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现在在对抗家长,如果接受了,就变成什么了?这透露出的信号难道不就是我们还得接受家长的摆布?”
白寄凊显然对这套“对抗”“摆布”理论不以为然,不过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正时间还长,等到小半年过去,电影开始选角,搞不好江雪荷的父母都想通了呢。
她餍足地蹭了蹭江雪荷的脸颊:“我今天住在这里,好不好?”
“那你第二天得起多早去片场?”江雪荷说,“而且你粉丝已经够不高兴的了,这下更要说你玩忽职守,事业心崩塌。”
白寄凊以前也粘人,但还没到这种地步,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吗?
江雪荷瞧她一眼,看她脸上的神情依然是无忧无虑,自己在心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所谓?”白寄凊说,“我没有影响工作啊,要是真影响拍戏了,她们再来骂我也不迟。”
“别把时间弄的那么赶了。”江雪荷柔声道,“回去吧,正好我送你,咱们两个在外面吃顿晚饭。”
这话白寄凊愿意听,她在江雪荷怀里滚了一圈,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
房间里开着空调,可毕竟不如地暖暖和。江雪荷站起身来扣大衣扣子,她就恋恋不舍地枕着爱人的肩膀,捣乱一样,江雪荷扣好一枚扣子,她就调皮地拨开,直到江雪荷蹙起眉头,她立刻乖乖的,帮江雪荷把扣子全部扣得整整齐齐。
白寄凊是坐保姆车来的,走的时候也用这辆车,冬天很冷,两个人决定去吃豆花鱼。
饭店的招牌五光十色,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像一个温暖的避难所。
还是点的金汤底,江雪荷脱下大衣,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还在《自白》拍摄的日子里,那个意料之外的亲密夜晚。
明明才过去了一年多,江雪荷想起来,却感觉恍如隔世,一切都是缤纷的朦朦胧胧。
可能是因为体凉的缘故,白寄凊有痛经的毛病。当时她想,做她的对象一定很辛苦,一个月一次,哪里心疼的过来,如果正巧在吵架,那是有理也变无理了。
现在看来,她想的基本是一点没错,太辛苦了,完全心疼不过来,可也有有出入的地方——即使不在月经期间,和白寄凊吵架,她要是撒娇,胡闹,你再有理也会变无理的。
更不健康的是,江雪荷心里自嘲地想,她第一次恋爱,应该爱得很错,她能忍则忍,是不到最后,从不愿意和白寄凊吵架的。
白寄凊也把那天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笑道:“被我说中了,你将来果然不能浪费这份体贴,找了一个会痛经的人。”
“当然了,”江雪荷淡淡一笑,“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等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保姆车把她俩送回白寄凊的剧组酒店,白寄凊和司机说:“你把雪荷送回去吧。”
司机刚要说好,江雪荷先说话了:“不用,我走一走,自己回去就好。”
“这么远呢。”白寄凊不愿意,“虽然在一个京城,可是那么远,你怎么走的回去?”
江雪荷很坚持:“我想走一走,散散步,你知道我有这个习惯的。如果走不了那么远,我就打辆车。”
白寄凊还要和她再纠缠这件事,江雪荷已经捏了捏她的手掌,率先下了车,快步走到电梯处,乘上从酒店正门出去了。
她当然知道,从白寄凊剧组的酒店,走回到自己剧组酒店,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她确实想走一走,吹吹冬夜的冷风。
江雪荷走得不快,她一边走,一边慢慢地思忖剧本的事情,想这个角色的性格,动机,表演思路,可想着想着,思绪越来越乱,不由自主地就要去想和白寄凊的事情,白寄凊的一颦一笑,白寄凊和她处在平行线的想法,白寄凊永恒的,把现实生活当作乌托邦的乐观。
最令她痛苦的是,她明明一丝一毫也不想触碰,可是大脑不听她的话,反复提醒着她,反复一遍遍地将她和白寄凊的往事重复播放,那些甜蜜,那些纵容,还有那些徒劳无功。
她早知道了,家庭不过是导火索,即使没有这些表面原因,即使她的苦楚时间会拖后,她也迟早会清楚的。
她,江雪荷,和白寄凊,是两个世界的人。
或许大学时期早有预兆,那么美丽的白寄凊,她一眼都没看过,假如她那时候没有那么迟钝,没有满心都是老师严苛的作业,她看了一眼,在阶梯教室重重的座位中,她望到了白寄凊,事情是否会有着不同的改变?
江雪荷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切的一切,无论是快乐还是痛楚,她都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向前走。
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打了辆车,回到酒店。
关烁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见到她进来,招了招手,根本不问她去了哪里,很自然地说:“人还没到齐,丁导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刚刚我和副导,还有郑华章吃了点饭。”
郑华章是电影的男主角。
江雪荷点点头:“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大家再正式见个面。”
“不急。”关烁说,大堂空荡荡的,灯光灿烂,静谧,偶有工作人员经过,这部电影作为商业片资源不错,萧吉宝这个角色戏份虽不多,可挺特别,她很重视,也有心演好,此刻饶有兴致地切入了话题,“雪荷,你是打算怎么诠释吉时和吉宝的关系的?”
这也正是江雪荷拿到剧本后着重思考的问题。
那些混乱的想法终于没有再影响她,也幸好没有,她清空无关工作的一切,条理分明地说:“我觉得,少即是多,不过这是针对吉时的。”
关烁笑了:“对于吉时而言,当然是这样,可是吉宝这个角色我觉得要满,她在这段关系里,也是满满当当的。”
江雪荷嗯了一声:“我想虽然两个人很不同,对待这段关系的态度和行为也不同,可整体的关系想要达到的一种状态应该是,既非姐妹,更非爱人。”
关烁遇到这样认真和她谈论对手戏的演员时,总会忍不住心生好感。以前这种人还多些,现在实在是越来越少了,对于她们这种草根演员,才知道这份认真是最重要的东西。
“并且还不是姐妹以上,爱人未满,就单纯的是两边都不沾,两边都不靠。”
江雪荷很赞成:“她们的关系,还不能是让人觉得温馨感动的,而是怪异的,明明她们不该是这种关系,却做出了这种举动;明明嘴里讨论的都是血腥的事情,却要若无其事。”
“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个情节吗?”关烁问她,不过没有等着她的回答,而是自己答道,“是最后一幕,你问我;‘宝宝,你选好自己的结局了吗?’”
杨皇后特让大理石少卿入后宫,令左右羽林军在她的万福殿前摆阵,殿内燃烧缭绕着浓郁的阿薛那香,她满头珠翠,坐在贵妃榻上。
侍女林立,萧吉时在一片香气中平静地问她:“宝宝,你选好自己的结局了吗?”
她的贴身侍女膝行,捧上来一只长方形的檀木小盒,盒子里是一支细长的金钗,嵌着五色宝石,那是萧吉时下山时,两姐妹时隔十六年再度见面,她送给自己的见面礼物。
关烁练习过很多次那句话的语气:“我的结局,正在这里。”
第121章 辛苦,辛苦(二更)
江雪荷想, 她还是低估了这部戏的难度。
一遍一遍的打戏,有一点瑕疵就要全部重来,基本上拍了这一周, 每天她几乎都要吊半天的威亚,即使在安全衣里面都加了垫, 也吊得肋下和大腿全是淤青。
萧吉时用的武器是一把四棱锏,剧组的道具虽然是真东西, 但也就两斤左右, 可是要整整握上一天, 加上她的打戏武指要求轻盈灵动,两斤的锏啊,她要怎么甩成穿花蝴蝶?
和这些比起来,平日里要求的身体训练也不算什么了。
江雪荷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 她张开手, 右手的掌心全是纵横的红痕, 是握锏硌出来的, 不能用力,酥酥麻麻地发疼。
她身上旧伤叠新伤, 原来都是第一天冷敷,第二天开始热敷的,结果现在看着大片的淤青, 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部分要冷哪部分要热了。
敷药油吧。江雪荷心想, 她阖上眼睛,默默忍痛,等着郑滢帮自己买红花油回来。
她听见门响, 心里有数, 所以安稳地一动不动, 等到那人走到自己身边,伸出手来等着对方把药油递给自己。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药油,而是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江雪荷一惊,眼睛还没睁开,先叫了一声:“寄凊。”
当然是白寄凊,她蹙着眉头,休息室的空调开得很大,江雪荷只穿了一件运动内衣和短裤,伤痕青青紫紫地露在外面:“怪不得我要进来,郑滢说你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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