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滢惊惶失措,把住车门, 也不知道拦是不拦, 江雪荷叹了口气, 就听见白寄凊说:“要走可以,我的车已经回去了,你们走了,我就一步一步走到酒店去见你。”
江雪荷把身子让开了,郑滢见状,从另一边下去,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子平稳地启动,暖气开得很足,白寄凊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颤,两只手握到了一起。
江雪荷在一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说。她心里知道,白寄凊今天,应该是第四天了,已经没那么痛了,可还是会异常地怕冷。
她身旁有一条毯子,她状似无意地搭到了两个后座间的扶手上,很快,她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了,因为余光一瞥,她就看到白寄凊眼睛一下就睁大了,美丽的脸孔上融化般的浮现出一丝笑意,迅速地把毛茸茸的毯子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雪荷又是欢喜,又是伤心,更是后悔,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一路上有郑滢和司机在,两个人没说一句话,直至到了房间,江雪荷在门外低声对郑滢说:“来之前和我发条信息,等我回复你再过来。”
郑滢望着她,极力地不多问:“姐,那晚上吃什么,我给你买点?”
“我不饿。”这三个字一出来,郑滢就心跳加速,一阵发慌,她总觉得最近听到太多次这种托词了。“你买点自己喜欢吃的吧。”
江雪荷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场景里,不同的是那天白寄凊坐在自己的怀里,现在她俩两个人相对而立,中间隔了一道天堑一样无法跨越的距离。
“雪荷,”白寄凊先开口了,“我那天不太清醒,我承认,这么大的问题,我却提出了那么幼稚的解决方案,是我的错。”
她看江雪荷不说话,又补充道:“这些天你的压力太大了,没想到粉丝又出这种事情,成了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又……”
“不是这样的。”江雪荷打断了她,“寄凊,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和你分手,原因不是这个。”
白寄凊蹙着眉,忽然,她轻轻地问江雪荷:“米兰那天晚上,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
江雪荷指掌仿佛又传来发麻的震感,她知道,她数着呢,一通电话是二十秒,自然挂断,白寄凊给她打了二十八通,一共五百六十秒,明明还不到十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白寄凊说:“我不知道,我数不清。”
“因为我想你不可能这样的,这么爱我的江雪荷不可能不接我的电话,还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部拉进了黑名单。”
“你告诉我,”白寄凊向前走了一步,“江雪荷,你告诉我,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是父母吗?是粉丝吗?”她问江雪荷,“还是因为我一直向你撒娇,因为我很任性,因为我……”
“寄凊,”江雪荷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她的心已经软透了,酸得不能触碰,“你这样就是胡搅蛮缠了。”
“我一直以为,两个人的感情,只要有爱就够了。”白寄凊说,“我们有很多很多的爱,这样不够吗?”
江雪荷艰难地喘过一口气,她告诉白寄凊:“不够。”
“不是因为父母,她们不同意,也没关系,没有她们的同意,也不妨碍我们在一起。”江雪荷说,“也不是因为粉丝,或许那件事确实短暂地将我压倒了一会儿,成了一个让我向你提出分开的契机,可是粉丝和我们之间是有界限的,我也并非她们操纵的傀儡木偶。”
“我和你分手的原因只有一个,”江雪荷恳切地说,“寄凊,我已经做出过许多的努力了,在这段关系中也犯下了许多错误,我们真的不合适,不能再试错了,也别再折磨彼此了,就这样分开吧。”
“折磨?”白寄凊问她,“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折磨?”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江雪荷答道,“为什么你没有感觉到折磨,只有我感觉到了呢?”
白寄凊怔怔的,长睫毛不住地发着抖,眼睛一眨,就眨出一颗小小的泪珠,她喃喃地问江雪荷,也问自己:“为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说:“我可以改变啊。”
江雪荷望着她,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你根本就没懂。”
白寄凊使劲地摇了摇头:“可以改的啊,可以的!你说你也有错,我们就一起改,我们可以一起的!”
“确实要改,”江雪荷说,“我要学着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事情,”她停了一停,随即说道,“可是寄凊,我不希望你改。”
白寄凊茫然地愣住了,江雪荷镇静地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改变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我们长这么大,长成了自己的形状,要为别人改变,是很痛苦,很不快乐的。寄凊,你这么骄傲,生活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身边所有人都是爱你的,你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我不要你为了我而改变,因为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
“可是你要和我分开。”白寄凊再也无法忍耐,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我做我自己,你就要和我分开,我想要为了你改变,你又不愿意,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啊?”
她伸手,想擦擦自己的眼泪,可是根本擦不及,往常这种时候,江雪荷早就过来紧紧地抱住她了,现在江雪荷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只是哀伤地凝望着她。
“这就是不合适啊……”江雪荷低低地说,“我总觉得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寄凊,不需要你改变,也不需要对方改变——我想爱你,想和你在一起,结果把我自己弄得一直内耗,毫不快乐。可是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的,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是快乐的,不需要有任何一方痛苦……”
“寄凊,我的本意不是通过分开来伤害你,来让你为了我改变,然后再和好,重新开始,这并非我的意愿。
我只是觉得分开,是对我们两个都好的选择,对我也好,我相信对你也是好的。”她不舍得告诉白寄凊,自己所爱的她的特质,在持续地伤害自己,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你不能这么自私,”白寄凊哽咽着,“我愿意改变的,我愿意改,我会学着,会学着……”她思绪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迫切地希望江雪荷来抱抱她,不需要抱很久,或许只抱一下,让她安心就好。
然而江雪荷就是不过来,她急得一跺脚,向江雪荷走过去,可江雪荷后退了一步,就这样避开了。
“你还是不懂。”江雪荷柔声道,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脸上的神情也是柔和的,为什么实际上却是如此的拒人千里呢?
“你还是不懂。”江雪荷说,“你其实并不明白你需要改变什么,虽然我说过我不想要你为我改变任何东西,可你连想要改变什么,来挽回我们这段关系,都还不清楚。”
她最后说:“偶尔我也想自私一次,可以吗?”
“你走吧,寄凊。”
白寄凊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步也走不出去。她看着江雪荷走过来,慢慢地走到自己的身边,她今天穿了运动鞋,比穿着皮靴的江雪荷矮了一线,江雪荷垂下目光,依然是那样温柔、无限宽容地望向自己:“公主小猫,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吧。”
她微笑着说:“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很浪漫很浪漫的开始,一段很幸福很幸福的过程,这样就很够了。现在转身,”她拉住白寄凊的衣袖,拧开房门,轻轻地将她往外一推,“走出这道门,一切都不会很难的,今天是个特别晴朗的好天气,算算日子,你应该杀青了吧?”
她松开白寄凊的袖口:“回家吧,寄凊,白糖一定很想你了,和张呈,或者童师姐她们一起吃顿饭,第二天醒来,你知道吗?”
她对白寄凊说:“还会是一样晴朗的好天气。”
第131章 真话(一更)
白寄凊看不到江雪荷脸上的神情了, 因为她合上了那道门,把自己彻底隔绝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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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呈向工作人员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 她心情愉快:“寄凊,你拍完戏啦?”
那边默了好一会儿, 她终于听见一个哽咽的声音:“我……我在家。”
张呈一颗心登时就悬到了喉咙口:“你怎么了?”
白寄凊也没有大哭,仿佛是在不断地哽咽, 就连说话都很艰难:“你能来陪我吗?”
“你别急。”张呈想也不想, “我马上就过去, 你别着急。”
她放下电话,急匆匆地在片场找到导演:“导演,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有点事, 非得回去一趟不可。”
导演闻弦歌而知雅意, 马上很和气地说:“既然家里有事, 那就……”
他话里留了个尾巴, 张呈立刻接道:“放心,导演, 最多两天我就回来了,不会耽误拍摄的。”
她顾不上再和导演多说什么,目光示意了一下助理, 让她拿上包直接上车。
助理怀里抱着她的手包, 还是很茫然,张呈坐在后座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幸好拍的是现代剧, 要不然一身古装都不知道怎么往外走。”
“我就拿了你的包……”助理说, “没事, ”张呈打断她,“拿上我包,有手机就够了。”
她一颗心还是悬着,一边不停地给白寄凊发送消息,一边对司机说:“去云缦,快一点。”
白寄凊一条她的消息也没回。张呈打开密码锁,轻手轻脚地进门,头一个先往主卧去。
果不其然,她只将门推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就看见白寄凊怀里搂着一个什么东西,蜷成很小的一团,靠着床,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厚地毯上。
“寄凊。”她压低音量,小小地叫了一声,走了进去,直到近前她才发现,白寄凊怀里搂着的是一个纯白色的光煞玩偶,因为搂得太紧,玩偶发出的声音都几不可闻了。
一向很傲慢的哑巴猫白糖爽这会儿在主人身边绕来绕去,不安一样,喵喵地叫个不停,张呈安抚似地摸了摸白糖爽的脑袋,又摸了摸白寄凊的头发,想让她埋着的脸抬起来:“寄凊,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白寄凊终于把脸抬了起来,上面有被压出的红印,斑斑的泪痕,可还是异常美丽,没有人会舍得让她这样狼狈的,原本也是没有人能让她这样狼狈的,张呈心里有了隐隐的预感,可是不说,只是望着白寄凊,等着她说。
白寄凊松开了自己的怀抱,她把可爱的光煞玩偶让张呈看:“这是在夏威夷的时候,我和雪荷做的,她的是一只无牙仔。”
“我们给彼此录了一句话。”说到这里,白寄凊又忍不住地哽咽起来,这次她轻轻地搂住光煞,想让张呈也听个清楚。
江雪荷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寄凊,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我当时怎么会没有想到,这句话完整的是……如果再也见不到你……”白寄凊控制不住地捂住了脸,“她、她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想和我分手了?”
“不会的。”张呈小心翼翼地把光煞放到床上,用纸巾蘸了蘸她脸上的泪水,“你没有想到,她自然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单纯的祝愿而已,希望你早午晚都安,她很爱你的。”
“那她为什么会和我分开?”白寄凊问自己得不到答案,只能去问别人。
张呈叹了口气,把她搂进了怀里:“这问题我也不知道呀……”
白寄凊靠在她肩膀上,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从好友身上汲取到了一点能量,白糖爽也跳到了她的腿上,毛茸茸地蹭了蹭她的小腹:“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她有和你说原因吗?”张呈问道,“她说了什么?”
白寄凊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先不能告诉你。张呈,你说实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从朋友的角度看,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
这话让张呈为难了:“寄凊……”
“没有人和我说过我哪里做得不对。”白寄凊说,“从小就没有,我做了演员之后更没有了,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有人会夸做得真好,其实有时候我知道他们不是真心的。”
“可你就是做得很好啊。”张呈说。
白寄凊终于笑了一下:“我知道。”
不过她没打算放弃,坚持对张呈说:“你都说实话,告诉我好不好?我在恋爱里,有哪里做得不对?”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你们的恋爱细节,”看白寄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笑道:“双性恋,算不算死罪?”
白寄凊捶了她一拳,知道张呈是不想让她哭,想让她开心一点,“你再说其他的!”
“初恋是哄人的吧。”张呈说,“说是初恋,中间不断地换新人,你说那些都不是恋爱,在你的原则里当然不是,可是让别人怎么信呢?”
真话果然最刺耳,白寄凊又捶了她一拳:“真的是初恋的,第一个喜欢的就是她,只是……”
“我知道的,”张呈说,“你没必要等她,不过还把初恋这件事拿出来这样说,让她反而落了下风,她没为这件事发作过吗?”
除了那次从她家过生日回来,江雪荷好像有些小小的情绪失控,对这件事,还真是轻轻地揭了过去。
“她……”白寄凊说,“她说不在意我之前的经历。”
张呈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白寄凊心里一阵刺痛,在最一开始,她确实耍了一些花招,也并未爱到那样的境地,甚至在确认关系的时刻,还有余裕用“初恋”这件事来拿捏江雪荷,说不公平,要和她约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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