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现在这张伪装过的脸实在不敢恭维,子末被他搞得嘴角直抽搐。
“少君,你跟主子好像啊。”
叶安年微怔,下意识摸了摸脸:“我和他?哪里像了?”
“不是长相,”子末认真道,“你们都一样聪明,还都喜欢逗人。”
“我……”
叶安年噎住,因为他发现,跟江竹相处久了,自己好像确实变得有点皮起来了。
见了子末这样可爱的孩子就想逗弄一下。
“咳,谁跟他像了。”叶安年嘴硬,“他那样的性子跟我可差远了。”
子末也不戳穿,捂着嘴笑。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张路就端着两碗茶走了过来。
“东家,这位小公子,来喝茶,还热乎着。”
茶水澄澈透明,泛着淡淡的橘色,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赶了半天路,叶安年确实渴了,接过来喝了大半碗,顿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胃里的不适也消减了不少。
子末很是豪爽,接过碗一饮而尽。
见叶安年歇过来了,问道:“少君,那咱们上山吧。”
叶安年朝山上望了一眼,隐约在树林间看见一座青瓦红墙的古寺。
有点不确定的问道:“是那里吗?”
子末摇摇头:“那里是法源寺,咱们白鹤斋在山顶上。”
第176章 年年!
正午城门大开, 一辆容盖雕饰的华丽马车,自城外疾驰而入。
车前有整齐列队的护卫开道,气势不凡。
卫之淮坐在车内, 烦躁的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在他旁边,刑部尚书嫡子张陵掀开车帘朝外面望了一眼。
“别看了,他不会进都城的。”卫之淮瞥了他一眼道。
“殿下, 要不是那柳卓失手, 怎能叫江声晚他们占了先机。”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好在那谢老鬼还被我攥在手里, 如今他也中了鸩毒, 许多事就不得不听我的。”
听了这话,张陵却皱了皱眉头:“殿下, 您真信那个老头子啊?”
“不是我说,从他开始给您治腿, 这都过了三年了,您这腿还是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啊。”
“他虽是江湖上有名的医仙,可若是心不忠, 还是早些换掉的好。这偌大的东陵国,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治您腿伤的人。”
“我自是不相信他。”卫之淮摆了摆手,“那老东西和江声晚一样难对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换人倒是不用,我这腿治不治的好都无所谓。我只是需要个由头可以随时把他拘禁在我这里, 方便监视罢了。”
“如今, 那叶安年跑了,我们怕是得从长计议。”
“殿下思虑周全。”张陵恭维道。
见卫之淮脸色好了一些,他才试探的问:“所以殿下这么大费周章, 到底是要从谢老鬼那拿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自从月凉城一事之后,卫之淮的警惕性和疑心便越发强烈。
张陵跟了他这么多年, 为他办了数不清的大小事件,他都从未向其说过自己真正的目的。
如今听张陵问起,卫之淮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何?”
“我也为殿下效力了这么久,总想知道我这一路拼搏的目标是什么。”
“你的目标就是送我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到时本宫自会给你封官进爵,好好地嘉奖你。”
“可……”
张陵还想在问,卫之淮却沉下脸来,张陵识趣的闭了嘴。
卫之淮长舒了口气,闭上眼休息,张陵小心的掀开车帘往向外面。
京都主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路边叫卖的摊贩,杂耍的艺人,闲逛的百姓,吵吵闹闹,满是人间烟火气。
“这些人也太闲了些。”张陵皱眉。
忽而,他眼珠一转,有了个主意。
“殿下。”
“还有什么事?”卫之淮有些不耐烦。
“那江声晚不是回来了,既然如此,七年前的那件事,咱们是不是也该帮这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百姓们回忆回忆?”
卫之淮揉按着太阳穴的手指停了一下,蓦地睁开了眼。
……
四月芳菲尽,山上一片鲜嫩的新绿,遥望半山腰的法源寺,墙头上叠着一层薄薄的粉色。
叶安年同子末、张路沿着通往山上的石板路拾级而上,身边是三两结伴而行的香客。
有一身春装的姑娘小哥儿,挎着篮子谈笑风生;有满面笑意的夫郎婶子相携而行,口中满是对家里丈夫孩子的期盼关心;也有一家三口四口出来踏青,想要求个平安喜乐,吉祥如意。
三人跟着众人的脚步一路往上,不急不慌,说笑间倒也不觉疲惫。
不多时,那一层层蜿蜒的台阶就到了尽头。
那座古朴庄严的佛寺,赫然坐落在青翠的竹林之间。
鼻间是淡淡的香火气,耳边是悠远的钟声,叶安年深吸了口气,一句诗突然跃然脑中。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只是站在这里,一路上的忐忑和担忧都消散了。
“少君,你看,就在那。”
子末凑到他身边,朝山顶上指了指。
在一片绿荫掩映间,叶安年隐约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建筑。
“那咱们走吧。”叶安年道。
张路抹了把额角的汗,有些担心:“东家累不累,咱们要不歇一歇再赶路。”
“不累,到了再歇吧。”叶安年此时只想快点到白鹤斋,见到江竹。
他坚持,子末和张路自然没什么异议,三人继续赶路。
此时已是半下午,有不少香客陆陆续续从山上下来,与他们面对面擦肩而过。
叶安年行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累了,三人就找了个宽阔的台阶,停下来靠边休息。
正这时,却忽听人群里,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年年!”
叶安年正拿着水壶喝水,闻声回头。
就见江竹穿着那身浮光锦的天青色长衫,长发半束半散,手中折扇一展,笑的那叫一个春风荡漾,活脱脱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然而,这只花孔雀在看到叶安年脸上的伪装之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继而,嘴角抽了抽:“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他转身要走,叶安年皱眉喊了一声:“江竹。”
江竹猛地停下,“刷”地一下将折扇合上,揣进袖子里,三两步上前,在叶安年面前站定。
他伸手摸了摸叶安年的脸颊,满脸心疼:“怎么黑了这么多,胡子都长这么长了,这张路怎么照顾你的?”
一旁听到他话的张路,小心地凑过来想要解释。
江竹瞥见他那张同样黝黑,呦胡子拉碴的脸,惊道:“嚯!你怎么成也这样了。”
“主子,”子末一脸无奈,“呲啦”一下撕下自己脸上贴的假胡子,“都是假的啦!”
江竹却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子末这才知道,自己又被人耍了,气呼呼的不理他,找子妤去了。
经过这一小段插曲,叶安年方才见到江竹时的紧张和不安都被冲散了去,看着子末赌气的小表情,也勾了勾唇。
“笑什么呢,想不想我?”
江竹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见他凑过来,叶安年却往后退了几步,眉头也皱了起来。
江竹不悦:“怎么,咱们才两个月不见,你就对我这么冷淡了。”
“你说个把月就回家的。”叶安年淡淡道,“不回来也罢了,信也不去一封。”
“哎呀,”江竹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年年,你这是生气了?”
叶安年不语,他一眼。
“我也不想的,这不是被老头子扣下了嘛。”
江竹回头指指子妤,跟叶安年告状:“喏,就她。我现在想下山一趟都要被她盯着,哪都去不了。”
一旁无辜的子妤:……
“信我也寄过的,寄了十多封呢,你一封都没收到?”江竹又问。
“没有。”叶安年摇摇头。
江竹扶额。
也是他疏忽了,从他离开甜水镇开始,想必就已经被狗太子派人监视起来了,信肯定也被半路拦下了。
这样他的音讯全无,叶安年才会心急的出来寻找,而后再派人在路上等着叶安年,轻轻松松就能将人控制住,拐到月凉城去。
幸好,他家年年足够聪明,竟然发现了子末,顺利到了白云山。
“是我大意了。”
以为留了子末给叶安年,又有耳钉暗器防身,不会出什么问题。
却没想到,叶安年会因为他久久不归,只身出来找他。
“年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竹认错态度良好,说完就要上手搂人,叶安年却仍旧不肯依他,往后退了一步。
江竹被他这反应弄的一愣,但随即就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叶安年挣扎,捶打他的肩膀:“这么多人看着呢。”
“怕什么,”江竹一扬眉,“你现在这张脸还怕人看啊。”
叶安年:……
他还想再挣扎,被江竹搂着在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酥麻的感觉传来,叶安年顿时脸上一热,就听江竹低声在自己耳边道:
“不想被我抱,那你是打算硬爬上去么?剩下的路可比你们走过的这段长多了。”
听他这么一说,叶安年这才安静下来,揽着江竹的肩,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心里却想着:你抱着我不也是要走上去,既然路那么远,这样更难爬吧。
心思才起,却忽而感觉身子一轻,耳畔有清风拂过。
叶安年一抬头,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飞”起来了,而且速度还很快。
“啊~”
他轻呼了一声。
江竹笑道:“吓着了?”
“没……”叶安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看过武侠小说,知道古代习武的人会轻功,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神奇。
不过片刻,两人就已经到了山顶。
一座青瓦白墙的书斋型建筑,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书斋前面带了一座小院子,院门大开着,能看到里面蜿蜒曲折的小路,和院中的宽阔场院。
小院门口种着一棵盘虬卧龙的古松,古松下立着一块已经破了棱角的石碑,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岁。
那石碑上用篆体刻着“白鹤斋”三个大字。
见到了门口,叶安年便想下来,江竹却不依,抱着他径直进了院子。
院中,有守门的弟子、洒扫的弟子和闲来凑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弟子,立时都停下了自己手里的事,朝着两人行礼。
“斋主!”
江竹抱着叶安年,草草点头,急吼吼道:“快来人帮我打盆热水来!”
他家年年这脸搞的也太丑了,洗掉,必须马上洗掉!
第177章 有孕
江竹抱着叶安年从书斋侧旁的小路直奔后院。
叶安年这才发现, 这后面别有洞天,竟是个很大的园子。
正中央是一方天然的圆月形水潭,潭边矗立着一座八角凉亭, 一座七折八拐的曲桥,横跨于潭上,连通到岸边。
江竹抱着他径直上了桥, 穿过曲桥和凉亭, 入目是一处种着矮牡丹和用太湖石堆叠的园景, 顾不得多看, 二人自这园景旁的月洞门而入,竟又是一处独立的小院。
小院内是一座造型朴素的二层小阁楼, 院内种满了南天竹,只在楼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搭了个架子, 架子上爬满了金银花藤,叶子绿油油的,已经爬满了花架, 遮下一大片阴影。
进了小院,江竹抱着人直奔二楼,一脚踹开房门,把叶安年放在椅子上。
“稍坐一会儿,我叫人打了热水给你洗脸。”江竹道。
他一边说着, 一边伸手去扯叶安年脸上粘着的假胡子和假眉毛, 嘴里还嘀嘀咕咕:“你从哪弄的这东西,丑死了。”
叶安年:……
如实道:“在郸州时,子末带我去了一个药铺, 药铺的老板娘给的。”
白鹤斋在外的铺子,有很多都是接应点, 因为任务需要,会预备这些伪装用的东西。
江竹撇撇嘴,轻轻把叶安年脸上贴的假胡子和假眉毛都扯掉,捏了捏他的脸颊:“行吧。倒是挺有用的,你这副打扮,我乍一看还真没认出来。”
叶安年闻言,勾了勾嘴角。
不多时,便有白鹤斋管后勤的弟子打了热水端进来,还贴心的给预备了新的帕子。
江竹对那名弟子道:“再让澡房那边多烧些热水吧。”
叶安年他们奔波了一路,是该好好洗一洗,去去身上的疲惫才是。
那弟子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叶安年仔细洗净了脸、手和脖子上涂的棕色油彩,整个人顿时又白了回来。
清透的眸子,微挑的柳眉,小巧的鼻子和带着些凉薄的嘴唇,看人一眼,都好像带着钩子。
“嘶~”
江竹皱皱眉,托腮打量着叶安年。
叶安年用毛巾擦着手,撩了他一眼:“怎么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风餐露宿的,食欲不振么?”
他说着就凑了过来,一手按在叶安年身后的椅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下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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