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院门却被人敲响了。
铜钱“汪汪”叫着从西屋冲了出去,蹲在门口凶的厉害。
叶安年皱起眉,就听到吴香莲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年哥儿,你在家不?快给奶开开门!”
第41章 上门断亲
一听是吴香莲的声音, 叶安年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但拍门声还在继续,而且愈发急切起来。
“年哥儿!你先开开门!你爹出事了!”
叶成河?
叶安年眉头一皱,更加不想开门了。
但他想起昨天赵乐来跟他说起过, 叶成河在他和江竹成亲头一天就去镇上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让叶成河那天连面都没露。
按道理, 他成亲这样的事, 叶成河肯定不会错过, 毕竟能吃席,能充面子, 脸皮厚走的时候还能捞不少油水。
这么想着,他便朝大门处走去。
江竹听见声音, 也走了出来,快步跟上他。
篱笆门打开,吴香莲竟是肿着一双眼站在门外, 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停着周良的牛车,那车上盖着张席子,好像是躺了个人。
叶安年瞥了一眼,就是一愣。
这该不是, 人凉了吧?
然而没等他多想, 吴香莲哭将起来:“年哥儿啊,你说说这叫啥事?”
“你和江郎中成亲,你爹就在镇子上被人给绑了, 我们一家又全都吃坏了肚子。你们定的这是啥日子啊,也太晦气了!”
“有事说事, ”叶安年没什么好脸色,“你现在哭给我听有什么用?”
吴香莲一噎,吸了吸鼻子道:“你爹这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让人给绑走两天一宿,今儿早上才被人找着,我跟你周叔赶紧去把人给拉了回来,可这人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年哥儿,你快赶紧叫江郎中去给看看吧!这万一出点啥事,可叫我怎么活啊!”
江竹站在叶安年身后,遥遥朝牛车上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子末这小子办事太不靠谱,估计是把人绑完就忘了,竟然今儿个早上才放人,再拖得久一点,怕是人真要凉了。
“年哥儿,他好歹是你爹啊!你可不能嫁了人就不管家里啊!”
见叶安年和江竹都不说话,吴香莲赶紧道。
“镇上有医馆有药铺,郎中大夫也不少,你们不在镇上看,反倒拉回来找江竹?”
叶安年脸色寒的能结冰:“怎么?嫌镇上看病贵,上这来找不花钱的了?还是说,算计着想讹我们一笔?”
“我……”吴香莲被戳穿,讪讪堆笑道,“哪能啊,年哥儿你说的啥话。”
不过,叶安年猜的确实没错,叶成河没啥大事,被拉回来之前吴香莲就在镇上找人看过了,不过就是饿了两天两宿,又惊吓过度,才会昏迷不醒。
烧艾草熏一下,或者用银针刺激下涌泉穴,很快就能醒来。
但昨儿个叶安年和江竹成亲,老叶家一个人都没来,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吴香莲哪能甘心?
她硬是拒绝了老大夫的提议,叫周良拉着两人匆匆赶了回来,一回来就直接堵在两人家门口哭了起来。
“这事我们帮不了。”
叶安年拒绝完转身就要关门,却被江竹拦了一下:“等等。”
吴香莲一听有戏,眼睛顿时亮了:“江郎中,还是你心肠好啊。”
江竹:……
他倒也不是心肠好,只是突然想起之前和叶安年商量过给福崽断亲的事,因着老叶家的人那天都没来,所以这断亲书还没签呢。
“你先把人拉回去吧,我整理下药箱随后就去。”江竹道。
“哎,成,成!”吴香莲一听连声答应,也不装哭了,扭头就走。
两人关了篱笆门进院子,叶安年皱眉问江竹:“干嘛答应她?”
“给福崽签断亲书的事,正好一块给办了吧。”江竹道,“等下你抱上福崽,咱们先去赵里正家兜一圈,然后再过去老叶家。”
经江竹这么一提醒,叶安年也想了起来,点头称好。
片刻后,江竹背上药箱,叶安年抱上福崽出了门。
结果两人一出门,就看见周良蹲在他们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上去是专门在这等他们的。
叶安年锁好院门,江竹已经走了过去,问道:“周叔?您可是有事?”
周良见他两人,烟也不抽了,站起身来:“确实有点事知会你们一声。”
说完,看向抱着福崽的叶安年道:“年哥儿,其实我跟你奶拉着你爹回来之前,已经带着他在镇上医馆看过了,没啥大事。”
“但我也不知道你奶到底是为啥,明明镇上大夫能治,她不让,非叫我拉着人赶紧回来。”
原本吴香莲是叮嘱过他这事不能往外说的,但是周良思来想去觉得她怕是没憋啥好屁,送完人还是偷摸来了,不然这心里不踏实。
叶安年一听,心里已经有了数:“我知道了,多谢周叔还跑来一趟。”
“嗨,应该的。”见他这么说,周良便放了心,又对江竹道,“江郎中,你去给他看诊,可多加点小心。”
“嗯,谢谢周叔提醒了。”江竹点点头,也谢他。
这消息带到,周良就走了,叶安年和江竹抱着福崽往赵里正家去。
他有些烦躁:“怎么这老叶家就一天都不能让人消停。”
福崽见他皱着眉,伸出小手去捏他的眉心:“哥哥别皱眉,皱眉老的快。”
叶安年拧在一起的眉被福崽用小手拂开,朝他笑了笑:“好,听福崽的。”
江竹也安慰他:“没关系,等待会叶成河醒了,按着他把断亲书签了,往后也能叫他们少生点事。”
只不过,两人心里也都知道,断亲书虽然好签,可他们毕竟还住在村里,以吴香莲那性子,怕是不会因着这个就跟他们断了往来。
但至少往后福崽跟老叶家没了关系,他们也就没了顾忌,若是吴香莲敢闹腾,直接撕破脸也无所谓。
很快到了赵里正家,叶安年把这事一说,赵里正也深深觉得这吴香莲鬼心眼子太多,还是早断了的好。
在赵里正家写好断亲书,赵里正拿上印戳,几个人就直奔老叶家去了。
老叶家院门大敞着,吴香莲就站在门口等,乍一见赵里正和叶安年怀里的福崽,她有点懵。
就看个诊,怎么还拖家带口的?赵里正又跟来干啥的?
“里正,你,你咋也来了?”她有点心虚的问。
“听说你家成河出事了,人到现在还昏迷着,我这也是不放心,跟着江郎中他们小两口过来看看咋回事。”
赵里正背着手,扯谎不打草稿。
“奥,那,那快都进来吧。”吴香莲脸上堆笑着把几人都让进了门。
叶成河自然还在他那个小破屋里躺着,吴香莲打头,引着他们进去。
时隔多日又回到老叶家,福崽显得神情十分紧张,趴在叶安年肩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像是生怕自己被丢在这一样。
叶安年拍拍他的背,凑在他耳边小声安慰:“不怕不怕,以后咱们都不会再来了。”
福崽自然知道哥哥这次带着他回来是来跟他那个爹爹断亲的,吸了吸鼻子,小声“嗯”了声。
江竹察觉叶安年脚步慢了,想起上次叶安年被叶成河的屋子差点熏吐的事,三两步折回来。
“我先进去给叶成河看诊,你带着福崽在外面玩吧,等他醒了我再喊你们进去。”
叶安年点点头,他可不在乎叶成河的死活,带福崽过来,就只是为了签断亲书而已。
江竹见他应下,从袖袋里掏出一包糖塞到叶安年手里,就跟着吴香莲和赵里正进了屋。
叶成河这屋里光线昏暗,没有通风的窗子,满屋子都是刺鼻的发气味混着浓浓的酸臭。
江竹屏住呼吸,这味道都冲的直往头顶窜。
“江郎中,你快给看看。”吴香莲捂着鼻子说了一句,显然也同样遭不住。
江竹看着躺在乱糟糟一堆破烂衣服被子里面的人,那嫌弃的是一根手指都不想碰。
他就这么看了看叶成河的脸色,直接打开药箱,把那卷银针取了出来。
吴香莲见他这样,忍不住开口道:“你,你都不用把脉吗?”
江竹懒得理他,直接下针刺入叶成河的人中穴。
他施针手法又重又狠,直扎的叶成河鼻下都冒了血珠子。
但这方法立竿见影,叶成河“嗷”的一声,睁开了眼。
“啊啊!别……别杀我!”
他乍一醒来,还没回过神,以为是绑他那人要对他动手呢,吓得直喊。
“成河啊!没事了没事了,你醒了就好啊!”吴香莲在一旁赶紧叫他。
叶成河嗓子里发出“嚯嚯”两声,眼珠一转,看清是在自己屋里,又看见自己老娘,总算是清醒了。
只不过,在看到站在他床边的江竹时,瞳孔又刷地放大了。
对江竹,他总是有点怵得慌。
“既然人醒了,那我就先走了。”江竹扒了叶成河人中上的银针,用帕子反复擦拭,收拾好药箱就要走。
“别啊!”吴香莲赶紧拦着,她这目的还没达到呢。
江竹背起药箱直走到屋门口才站住脚:“还有事?”
吴香莲看了一眼在院里跟福崽玩的叶安年:“你看你跟年哥儿这亲也成了,昨儿个喜宴我们却一个人都没去成,这,这是不是不大好?”
江竹点头:“确实,所以奶奶您这是打算给我们补份贺礼?”
“你这孩子!”吴香莲被他说的脸上一黑,“你爹原本是打算去的,可是却糟了这档子祸事,他这又惊又吓的,身子肯定是亏了,你这做儿婿的不得给他买点东西,拿点肉孝敬孝敬他老人家,表表心意?”
江竹:……
一旁的赵里正都听的直皱眉头,哪有做长辈的这么办事的?
小两口新婚喜宴一个人不来,转头却问人家要东西?
见江竹不说话,吴香莲悻悻:“不拿东西,那给点银子也成,总归是心意到了。”
江竹实在是不理解这老太太的脑子是怎么转的,耐着性子开口:“看在安年的份上,诊金我就不收了。东西和银子,却也是没有的。”
“你……!”
吴香莲语塞,她本是打算若这两人敢不给,她就在家门口哭上一通,在借着叶成河卖卖惨,他们母子俩死缠烂打一番。
到时候那街坊邻居肯定要说年哥儿他们小两口不孝,怎么也能叫他们出点血。
哪知,这江郎中看个诊还把赵里正给叫来了。
但那又怎样?她在自己家院里哭上一通,赵天刚还能堵她嘴不成?
“江竹,我家年哥儿可都嫁给你了,你这没良心的,就这么待你老丈人?!”
她嘴上说着,余光瞥见叶成河摇摇晃晃从床上下来,上前一把抱住她小儿子的胳膊,连拉带拖的就出了门。
“成河啊!咱老叶家真是家门不幸啊!你这儿子儿婿不孝顺啊!”
“你为了他俩的喜宴,命都差点搭进去了!他俩可倒好,都不说来看看你,还是我上门去求来的!”
“真是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啊!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要了!苍天啊!可怜我们老叶家把年哥儿、福哥儿拉扯大啊!如今竟连孝敬他爹点东西都不肯啊!”
吴香莲这眼泪是说来就来,哭的撕心裂肺,这几嗓子倒还真招来不少乡里乡亲的。
叶安年一听她这调调就头皮发麻,把坐在小凳上的福崽塞给江竹抱着,从袖里掏出他写好的断亲书,直接怼在吴香莲脸前去。
“别嚎了,只要叶成河按了手印,我们马上就走,往后咱俩家都没有关系了。”
“啥?这是啥?”
吴香莲瞧着她面前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方块字,但她却一个字也不认得。
“断亲书。”叶安年冷声道,“你不是说我不孝么?那我要是不把这不孝的名头坐实了,岂不是让你白哭了?”
吴香莲:……
她张了张嘴,有点傻了。
不是,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年哥儿,奶不是要跟你断亲。”吴香莲缓了缓劲儿,开口解释,“你跟福哥儿不管啥时候都是老叶家的人,你放心。”
“奶就是说你跟江郎中都成亲了,多少应该拿点东西来看看你爹啊,你爹刚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做儿子的不该尽尽孝心吗?”
叶安年厌恶透了她这副嘴脸,收回断亲书道:“今日不是你要跟我们断亲,而是福崽要跟叶成河,跟你们老叶家断亲。”
“这事其实昨日就该办了,既然当初我嫁人的时候你们把福崽推给了我,那往后,福崽就归我这个当哥哥的管了。
你们老叶家既然不想养他,那咱们还是断干净的好,免得以后在福崽的事上有什么牵扯不清的。”
“娘,你们这是干啥?”叶成河瞧着叶安年这阵仗也懵了。
他虽然嫌叶安年和叶安福是哥儿,觉得叶安福是拖累,巴不得叶安年嫁了人一起带走,但叶安福到底是他儿子啊,咋能说断就断?
最主要的,等福哥儿长大说亲,他还能再捞一笔彩礼钱啊!
“这亲不能断!”
一想到叶安福往后的彩礼钱,叶成河顿时支棱起来了:“老子的儿子,咋能断给你呢!我可是他爹!”
“你现在想起来自己是当爹的了?”叶安年冷眼觑着他,“我和福崽在叶家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管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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