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傅一介文臣,自然在旁吓得连滚带爬。
而胧月之流,更是趁乱奔出大殿,逃的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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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永安宫是为皇帝所建,内里有被魏文帝所掌握的复杂密道不足为奇。非常之时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与沈吉在一群侍卫和宫女的保护下匆匆潜入地宫,将机关处关闭后,方才发现阿木勒竟然也六神无主地跟来了。
虽然这位犬戎大使态度嚣张,但他在永安宫并无太多人手,倘若遇上大魏反贼,自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果,跟着皇帝是他唯一的保命之法。
沈吉态度冷淡地看了他几眼,一路将魏文帝引向个安静的茶室,点亮周围的油灯说:“皇上稍安勿躁,江统领身经百战,即便太子也不是对手。”
魏文帝脸上浮着淡淡的失望,但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表情了,毕竟大魏已有三百余年历史,历经那么多帝位更迭,吴格予的选择已屡见不鲜。
阿木勒完全没有在乎他们心情的意思,抱怨道:“既然有这么可靠的藏身之地,为什么不早说?放心,等犬戎援军赶来,李承宣必要头颈分家!”
沈吉没回答他,只劝道:“后面的事后面再说,还不晓得要躲多久呢,大使还是把嘴闭上、养精蓄锐吧,没必要一直叨叨个不停。”
说着他便拿过茶室装饰用的香炉,从怀里掏出些香料默默捣碎。
这些是沈家吸引青鸟所用的,如果顺利,或许可以把它们唤回来也说不定。
魏文帝在旁沉默地看着,并未多问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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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吴格予引发的内乱很快便席卷了整个永安宫,留于此地的侍卫们为数不多,却因恐惧而打得不可开交,到处都是天火之灾后的建筑残骸和染血伤员。
胧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永安宫大门处,先是露着楚楚可怜的表情,等到那些守门人前来质问,方才凶相毕露,掏出路上捡来的短刀直接袭了上去。
片刻之后,只剩满地尸身。
胧月不屑地笑了下,伸手用力地推开了永安宫沉重的门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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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的冲突很快便因大门敞开,而发展为卷入了农民军的混战,原本困于山道上的各方人马先后入宫,几乎血洗了这处本该仙风阵阵的美丽行宫。
从南方一路杀到这里的李承宣作战经验丰富,更因手刃了不少皇帝亲卫而格外兴奋,像个从尸山血海中闯来的魔鬼般满脸笑意。而那舞女胧月则一扫在永安宫内的柔弱,紧紧地跟随着李承宣神挡杀神。
江之野本正在高高的屋檐上瞧着热闹,发现他们出现,便轻盈地飞身跃下,大步上前说道:“还以为你进不来了,晚了半个时辰。”
“那些太子军很是棘手,是训练过的。”李承宣人高马大,朝地上吐了口血沫,而后质问:“皇帝呢?你答应把他的人头交给我的。”
江之野瞥向胧月:“跑了。她不是也没刺杀成功么?皇帝没那么好杀。”
胧月羞愧地低下头:“酒会后我试图靠近魏文帝,被他拒绝了。”
“他看起来随性,其实很小心。”江之野笑了笑:“这永安宫有魏文帝本人才了解的地下密道,但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先把太子和太傅处理掉再说。”
“你那表哥也一起跑了?”李承宣哼了声,“不会是在故意骗我吧?”
江之野淡笑:“你人已经进入永安宫了,再怀疑我是什么道理?我并非皇家中人,那地道皇上绝不可能告知于我,就连大内侍卫内也有很多人根本不听我指挥。”
馆长这角色的确在边疆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也是让农民军敬佩和信服他的重要原因,李承宣顿时鄙夷:“如此害怕功高盖主的皇帝,必是亡国之君。”
“这种话我们就不必多说了。”江之野催促他,“别浪费了时机。”
李承宣抬手,呼喝道:“立刻勦灭永安宫内的侍卫及太子军,遇到太子与太傅必须活捉!捉到者赏良田千亩!”
跟随他血战不休的将士们立刻兴奋地呼和起来,很快便训练有素地杀向四方。
李承宣回头盯着江之野:“既然你已经选择跟我站在一起,就不能回头了,明白吗?”
“大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江之野非常平静,“除了——”
李承宣不耐烦地应允:“除了留你表哥一命,我知道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要去当皇后,他真也够倒霉的!”
江之野淡笑不语,抱起剑跟着狂妄的李承宣走上了染着无数血痕的白玉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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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入地牢的魏文帝照旧是甩手掌柜,仍让沈吉忙着联络消息、集结侍卫,他在永安宫地下团团转的同时,还要应付高高在上的阿木勒,着实有些焦头烂额。
待到终于能停下歇息时,沈吉几乎有种大脑缺氧的疲惫感觉,他走回茶室门口,深吸了口气,才故作自然地走了进去。
此时魏文帝又一觉睡了起来,正在床榻边和阿木勒面面相觑。
沈吉行礼后多瞧了两眼,才亲手煮好绿茶,静静奉到了他们手边。
阿木勒仍忙于情绪激动地训斥皇帝:“魏帝,就是你优柔寡断才造成现在的苦果,应该第一时间把所有可疑的家伙都抓起来,直接肃清叛军!我们大汗也遇到过很多危机之事,但他从来不会犹豫。”
魏文帝并未有不耐烦的神色,只笑了下:“大使想得太简单了。”
“这件事本来也没多复杂。”阿木勒被密室的炉火烤的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继续自信道:“等到犬戎援军一来,修好山道,他们就休想继续猖狂了。”
魏文帝看向守在旁边的沈吉:“皇后以为如何?”
“谁也预料不到未来,倒不如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沈吉冷冷地瞧着阿木勒回答道,“现在和农民军缠斗的主力是太子军,我已经清点了集合至地道的大内侍卫,虽只剩两百余人,但个个都是精英,未必不能护皇上周全,只不过——”
魏文帝问:“你担心他们不肯尽力?”
“皇上已下决心斩了仙师药童,让大家看到了您的意志。但现在有敌国蛮夷在此作威作福,对我大魏江山指指点点,将士们仍看不到您的尊严。”沈吉继续说道,“所以依臣妾之见,此刻杀掉阿木勒及其走狗,是振奋人心的好办法。”
“你!你活腻了是不是?”阿木勒本就不客气,闻言更是愤怒,“你们大魏,是我犬戎的手下败将!更何况不斩使节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他说着说着,因着一阵阵发晕而声音渐小。
沈吉望向桌上的茶杯,笑得充满鄙夷。
阿木勒显然还想痛骂什么,却完全使不上力气,竟忽悠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随后开始七窍流血,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反应。
与此同时,早就埋伏在窄道处的大内侍卫一拥而上,直接将阿木勒的手下当场诛杀,血溅得到处都是。
魏文帝全程都没显出太鲜明的情绪,甚至有闲心抚平了自己的长袍。
沈吉立刻跪地:“阿木勒一直缠着皇上,实在没有沟通的机会,臣妾担心侍卫内有人因国仇家恨而生出异心,故此自作主张,请皇上责罚!”
“罚你什么呢?”魏文帝微笑,“皇后一直都做的很好啊。”
沈吉跪地不动,总觉得他格外阴阳怪气。
魏文帝叹了口气:“把这些脏东西清理出去,还有,立刻派人打探清楚太子的安危,他若是落在李承宣手里,那便极麻烦了。”
沈吉忙答应:“是!”
梦傀见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已经无暇称赞沈吉的成长了,它啧啧道:“这个老皇帝好像在拿你当刀使呢,他不会还想要吴格予那个逆子吧?”
目前沈吉也猜不出皇帝究竟是什么心态,只能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努力坚持下去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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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数量:229000」
「沈吉吉什么时候这么杀伐果决了?」
「他在这副本里杀的人比之前加起来的百倍都多。」
「可能是想通了吧?」
「人类的成长只在一瞬间~」
「我觉得是他猜到了馆长的想法,他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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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后的永安宫已成了坟场,太子的状况并不难了解。
一个时辰后,大内侍卫便匆匆进到茶室回禀:“皇上,皇后,已经找到太子的踪迹了,他虽越战越勇,手下却被李承宣的农民军杀了个精光,仓皇间已随态度到南苑避难,那里地处悬崖,易守难攻,估计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沈吉看向皇帝:“您怎么看?”
魏文帝捻着胡须没多言语。
大内侍卫脸色尴尬:“此外……那个江统领,好像和李承宣狼狈为奸,背叛了大魏,正和农民军一起行动呢。”
“什么?!”沈吉早就猜到要有这么一出,立刻装出震惊的模样站起来,“他、他怎么敢如此?”
“不足为怪。”魏文帝轻笑,“江统领被我调回京师,自然不服,加上心比天高,背叛只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我还以为有皇后在,可以规训他一段时间呢。”
沈吉心里的不耐烦越来越深重,却只能选择低头认错:“是我没有教好表弟,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让他提头来见皇上!”
魏文帝仍笑:“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吉当然不想多聊馆长的故事线,转移话题道:“皇上,现在太子危在旦夕,我们得想办法救回他和太傅,就像您说的,千万不能让太子变成农民军的人质。”
魏文帝想了想,又无情地回答道:“他带兵打仗不行,但独自苟活的本事可大着呢,先看看再说,省的无谓地损兵折将了。”
果然是在扮猪吃老虎……
沈吉垂眸:“是,还皇上看得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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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江之野的协助,李承宣荡平永安宫只是早晚的问题,虽然他那三千精兵已折损大半,但是太子军却已尽数被俘,只剩下太子与太傅近身的两只小队。
李承宣带兵赶到南苑附近,见狭窄的台阶之上打得激烈,那吴格予如不知疲倦的怪物一般满身是血地杀掉了所有敢冲上来的农民军,不由啧了声:“不是说他是个草包吗?怎么武艺竟如此高强?”
江之野淡笑:“怕了?”
“该到你立功的时候了。”李承宣瞪向江之野,“你要服众,仅仅背叛魏文帝是不够的,今日若不彻底与他们划清界限,日后兄弟们必有微词。”
“知道了。”
江之野拔出剑来,朝着南苑狭窄的台阶漫步登了上去。
正在恶战的双方纷纷停手,站在最高处的吴格予嗤笑质问:“原来你做了叛徒,怎么不和沈吉继续双宿双飞地秀恩爱了?”
沈吉这名字在众人耳中代表了皇后,此话一出,自然唤起了惊呼一片,就连李承宣也微露疑惑,低声问:“他们是那种关系?”
胧月茫然摇头。
江之野并没有否认,只回答:“对付你让我来就够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他们不曾在副本内交过手,但吴格予很清楚江之野那非人类的能力不是傀儡之身可以应对的,他目标明确,行事果决,竟然打也没打,扭头便飞身窜下了身边的山崖!跌跪在血泊中的太傅目瞪口呆,而后眼满恐惧地望向江之野,小声说:“饶、饶命……”
对于吴格予的逃跑江之野毫不意外,他并未去追,只慢慢走到太傅面前:“看来太子不要你了,你是为了什么来的永安宫,可以好好交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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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拖回偏殿的太傅满身血污,再没了大文士的风采,负责审讯他的胧月则玩着短刀走到老头子面前,忽然将刀尖对准了他的眼球:“秦大人,幸会。”
这批农民军每次抓到朝廷命官,都会极尽折磨而后斩首示众,太傅浑身发抖,嘴唇没有半点颜色。
“说吧,你和太子为什么来永安宫,是谁安排的?”胧月面不改色,“太子年轻想要逼宫继位,太傅大人可没这么蠢吧?”
太傅仍旧抖的厉害。
胧月逼下刀剑:“太傅聪明人,也要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我是犬戎令使!你们不能伤我!”太傅忽然大喊,“和大魏军队苦战已经够你们受的了!不会想和犬戎为敌吧?”
这话一出,聚集在偏殿的农民军立刻愤怒不已,他们之所以苦日子过不下去,很大程度正是因为北疆连年开战,导致苛捐杂税过度沉重,讨好大魏不可能,讨好犬戎更不可能。
胧月啧了声:“太傅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太傅此刻已成鱼肉,只犹豫了刹那,便拉开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胸膛上纹着的犬戎图腾。
他一介汉人,血统毋庸置疑,没想竟然……
李承宣被逗的哈哈大笑,抬手道:“原本嘛,还可以留着您当个人质,可做了犬戎的走狗,我们就容不下了,来人啊——”
他话还未喊完,便有武士急匆匆地前来报告:“将军!皇后前来讲和!”
李承宣愣住:“谁?”
武士确认:“皇后,那个男皇后!”
李承宣瞧了眼江之野,而后才抬手道:“请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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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永安宫已经一片狼藉了,但沈吉却纤尘不染,还换上了庆典时才会穿的华丽礼服,在几名宫女的陪伴下款款走入偏殿,显得颇为格格不入。
他表情平淡,不见慌张,不见恐惧,也未见的贵族对农民军的鄙夷。
李承宣草草行了个礼:“没想到今日能见到皇后娘娘,真是三生有幸啊,不过,好像不该叫您娘娘,毕竟您也当不了娘。”
周围泛起了刺耳的笑声,沈吉却淡笑:“还以为统领是位大丈夫,何以也这般喜欢逞口舌之快?我是来谈和的,不是来听这些废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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