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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漂流(近代现代)——一决绿

时间:2024-04-11 17:33:53  作者:一决绿
  他当初急着买车是为了方便在曼哈顿和布鲁克林之间通勤,从中餐馆的半地下室里搬了出来后,钟翊依旧留在布鲁克林,租了一个廉价的单身公寓。
  这一带都很便宜,所以邻居里有很多领补助的黑人和非法移民后裔,青少年很多,治安不太好。
  钟翊在那个公寓里住了一年,原本第一次涨薪后他就可以搬走,但他贪图这边房价便宜,住着也还习惯,便暂时没有搬。
  让他下定决心搬家,还是去年感恩节前的一个周末。
  那天纽约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钟翊怕第二天不好出门,晚上临时起意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和面包。
  回家的时候,在公寓折角处的巷子里,遇上了几个黑人青年抢劫。
  这不是钟翊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了,即便是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但只要是亚裔,在那儿和行走的肥羊没什么区别。
  这种未成年的小孩儿一般给个几十刀就能打发,钟翊无奈掏出钱包打算给钱走人,可惜那晚上运气不太好,遇上两个嗑high了的,直接甩着弹簧刀从他手里抢过了整个钱包。
  钱包里有林瑧的照片,钟翊下意识要拿回来,那小孩儿下手没轻没重,直接拿刀捅了他。
  好在是冬天,身上穿得厚,刀身也短小,只有刀尖没进了腹部两三厘米。他生生挨了这一下,直接把刀拔出来抵着一个人的喉咙,同伙登时被吓傻了,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钱包换给了他。
  钟翊拿着失而复得的钱包坐在路边肮脏的地上,刚买的苹果滚落了一地,面包从包装袋里摔出来沾染了污水与雪花。
  他给自己叫了急救,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钱包夹层里的照片,有雪花轻轻落在相纸上。照片里的林瑧也站在雪里,穿着干净的白色羽绒服,戴着一条柠檬黄的围巾,漂亮的眼睛没看镜头,表情轻松,隐约带着一丝微笑,整个人像个沾了糖霜的柠檬挞。
  那个11月还没过完钟翊就搬家了,他选择直接搬到了VTEL总部所在的曼哈顿下城区。
  室内滑雪场新家附近就有一个,钟翊当天晚上便过去报了个班,这种项目在纽约还挺火热的,和他一块儿上学的大多是些不满十岁的小孩。
  农历除夕的前一天,钟翊第一次到达了瑞士,阿尔卑斯正是雪季,从因特拉肯镇上看过去,整个少女峰都如同披着一层冰冷的白纱。
  总部行政给他们订的酒店前台在山脚,但客房在半山腰,雪季里普通汽车开不上去,客人办理入住之后需要乘坐专门的接驳车上去。
  前台门厅处有个全玻璃的阳光房,是专门给客人休息以及等待接驳车的地方。钟翊和金总监正在那儿商量等下见到Hessenberg要聊的公事,一旁地酒店经理却匆匆走了过来,朝他们微微颔首,说:
  “抱歉先生们,我们正在下山的那辆接驳车突然出了一些故障,需要紧急抢修。第二辆接驳车过来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可能要麻烦您要多等待一段时间。为表歉意餐厅为二位准备了免费的下午茶,如果有需要的话请跟我来。”
  钟翊在一旁不置可否,他不知道为何从进入酒店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也没什么胃口,只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金总监却因为长途奔波有些饿了,抬手看了眼腕表,“这个时间Hessenberg估计还从雪场没出来,急也没用。”大手拍拍钟翊的肩,“走吧,一起去吃点。”
  玻璃房外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落雪了,下得不大,山腰全是浓雾,所以这雪也许只有山脚在下,山顶还是晴天。钟翊听总监这么说,也只能跟着往里走,他半途不自觉回头望了一眼,缺纸看见了外头簌簌的落下的雪与一条空无一人的路。
  林瑧坐的那辆接驳车坏在了下山的路上,他昨天接到了外公外婆的电话,想让他回家过年,所以这一趟下山是要回国。
  林瑧的爷爷奶奶过世得早,林褚垣孤家寡人一个,林瑧原本担心他爸一个人待着瑞士过年太寂寞,还犹豫一会儿要不要走,没想到林褚垣自己开口赶他:“整天待在房间里不出门,给你找教练不要,你在这里也是碍眼还不如回去陪老人过年。”
  林瑧好心当做驴肝肺,一气之下就买了隔天的机票收拾行李准备走了。
  他坐的这辆接驳车上还有个把腿摔骨折了的客人,也是倒霉催的,人都快疼晕过去了车却在半路熄了火。
  酒店的工作人员紧急调度其他车辆来接,骨折的客人痛得大呼小叫,他家人在一旁哭得泪水涟涟,林瑧自己缩在车上的一个角落里戴着耳机听歌。
  车窗外有雪花飘过,分明刚才出酒店时,半山腰还是晴天,但山下竟然落着小雪。
  他把脑袋磕在玻璃上发呆,等了十来分钟,酒店的备用接驳车终于来了,只是这辆车特别小,是为了专门处理紧急事件的医用车。
  这会儿要下山的只有林瑧以及那个病人和他的家属,工作人员不停地向林瑧道歉,解释医用车的空间不够,他可能需要再等一会儿。
  林瑧不急,航班在深夜,他时间充足,但心里总惴惴不安,于是脸色看起来便不太好,朝工作人员冷冰冰地点点头后就不再说话。
  那天林瑧在山上等了超过半个小时才有另一辆接驳车来接他,到了山脚之后经理亲自出来给他道歉,并且提出希望可以支付一些补偿。但林瑧不想纠结太多,山下的雪越下越大,他怕等下路上又出什么幺蛾子耽误他去机场,于是摆摆手,只朝经理要了一瓶温水和一个枫糖可颂。
  这家酒店的枫糖可颂很有名,刚才车里有点冷,把他都冻饿了。
  “Chung,你可以尝尝这个可颂,很不错。”
  金总监把一份两个的可颂一口气吃完了,钟翊在他桌面对看邮件,手都没往桌子上伸过。
  他抬眼看了看神色轻松仿佛真的来度假的总监,心里却一点都放松不了,邮件也看不进去。
  总监感觉他状态不太对劲,笑着喝了一口红茶,“你不是第一次跟我出差了,为什么这次这么紧张?上次去摩根大通你脸色都没这么难看。”
  钟翊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里海拔有点高吧。”
  胡扯,他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嫌这里海拔高。
  但金总监不清楚他的故乡,还真信了,颇有经验地说:“吃点甜的吧,能舒服点。”
  金总监打响指叫来了服务生,“这个枫糖可颂再帮我们来两个吧,谢谢。”
  年轻的服务生却面露难色,抱着餐盘解释:“抱歉,刚才有另外一个客人也要了一个可颂,现在我们一共只有两个了,下一炉可能还要等会儿,您看是等一会儿还是换一个。”
  金总监耸肩,认真思考起了要不要为了再吃一个而等一炉,钟翊无奈抬起头,对服务生说:“给我们一个可颂就好,另一个换普通面包吧。”
  服务生道谢之后走了,金总监正在吃自己的第三个可颂时,酒店经理走了过来,跟他们说接驳车已经准备好。
  两人放下没吃完的可颂和面包跟着经理走了出去,玻璃房子外此刻停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正在将行李箱往后备厢里放。贴了防窥膜的后排车玻璃只透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侧面,仿佛正低头找着什么。
  钟翊的目光在那辆车上停了两秒,随后酒店经理叫了他一身,他便转身走了。
  车里,林瑧找到了自己滚落在座椅底下的手机,嘴里咬着可颂抬起头,让司机出发。
  ——
  “这家的枫糖可颂很好吃,我后来在其他地方再也没吃到过这个味道。”林瑧办完入住之后和钟翊一起往外走,问他:“你上次来吃过吗?”
  现在山下已经完全是春天了,客人可以自己开车去半山腰。钟翊早已将那个可颂插曲忘得一干二净,后面几天为了陪Hessenberg他一直在雪场里,也没有来过山脚的餐厅。
  于是他摇摇头,“应该没吃过,我忘了。”
  林瑧也没当回事儿,“好吧,那这次一定要尝尝。”
  有钱人喜欢滑雪,在雪场上谈生意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钟翊自从上次学过之后就一直没有荒废滑雪这项技能。
  林瑧原本这次也只想在旁边看着,但陪着钟翊买完板和滑雪服,替他戴帽子和眼镜时又被迷住了,有点跃跃欲试,“要不,你教教我?”
  钟翊把雪镜卡在额头的帽檐上,用没戴手套的那只手摸着林瑧的脸,笑着摇摇头,“山顶没有初学者雪道,我教不了。”
  林瑧立刻不高兴了,把剩下的一只手套扔给他,转身就要走,没走出去一步就被人拉着抱在了怀里。
  “教不了,但能带着你滑,走吧。”
  带人单板比双板方便,钟翊回店里换了板子,又给林瑧买了套像模像样的装备。林瑧换完衣服进雪场,第一件事是让钟翊给自己拍两张照片给老林发了过去。
  这会儿老林还没睡,回得挺快:
  ——你请假就是为了去滑雪?四月都没有好雪场了。
  林瑧打字:
  ——在少女峰,用了你的VIP。
  老林回:
  ——高级雪道你别去,林家就你一个继承人。
  林瑧无语了,他爸说话可真难听。
  虽然四月是淡季,雪场人很少,但被钟翊用单板带了两圈后,林瑧还是不想见人了。
  他俩坐缆车上山的时候钟翊觉得热,便脱了帽子和雪镜和手套,林瑧看着他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有点无语,用自己干燥的袖口帮他擦了鬓角的汗水,郑重宣布:“我上去找个教练。”
  钟翊看着还有点失望,刚要开口林瑧就打断了他:“咱俩今天这样子如果被哪个好事的拍下来发到网上,我真的不用活了。”
  两人在雪场待了两天,少女峰的高级教练经验丰富,林瑧也挺有天赋的,竟然在中级雪道把双板学了个七七八八,就是难免摔得膝盖和屁股青紫,钟翊洗完澡给他擦药按摩,晚上都没再折腾他。
  林瑧假期接近尾声,于白济已经提前一天给他发了工作安排,他知道钟翊其实每晚在他睡下之后都会再处理好几个小时的工作。瑞士再好也不能久留,在离开酒店之前林瑧特地去山脚餐厅打包了四个枫糖可颂,然后两人一起踏上了回申州的飞机。
  一落地申州林瑧就找了个油画经纪人,把画廊主理人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经纪人最终为那幅《樱桃》的估价在300万左右,300万,对林瑧来说不算多,但他手上没有这么多现金流,需要卖几只股票和基金出去才能凑够。
  老林对林瑧很大方,每年都会划一笔新的产权和期权到林瑧私人名下,林瑧要用钱了就直接找基金经理要,从没来操过这方面的心。
  林瑧想趁这次机会顺便清点一下名下的私产,套现一批走势不太好的股票。所以整个四月中旬钟翊都没约到他,非工作时间林瑧不是在行里,就是在和基金经理吃饭的路上。
  林瑧跟做贼似的,把自己要一笔现金买画这件事同时瞒着老林和钟翊,他怕老林知道他要买什么画把他扫地出门,又怕钟翊这个傻子直接把画买下来给他。
  爸爸和男朋友,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晚上遛狗的时候林瑧都会一直拿着手机和人聊天,但只要钟翊一靠近他就会锁屏,钟翊有情绪,但是不敢说。
  两个人最近的沟通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林瑧考虑了画溢价的可能性,最终准备了400万现金。他这次没有亲自出面,托油画经纪人飞了一趟米兰,最终花46万欧买下了那幅《樱桃》带回国。
  5月是薛承雪的生日,因为做好了薛承雪不愿意见他的准备,林瑧打算托舅舅把画作为礼物送给妈妈。
  一切处理完毕后,林瑧终于有空联系最近被他冷落的钟翊。下班前他想着干脆去一趟VTEL,最近VTEL的办公室正在搬迁,要从租的园区搬到中心大楼里去,钟翊那头也很忙乱,好几天都没约他吃饭了。
  人刚刚坐上车,基金经理的电话却又打过来了。
  林瑧听见基金经理在那边深呼了一口气,“小林总,我这边刚刚发现你有一个持股的公司最近进行了期权重组,这件事有点麻烦,你有空见面聊吗?”
  “唔……”林瑧有点犹豫,“是哪家公司,很急吗?不重要的话……”
  他话音未落就被打断,“非常急,这家公司是飞雪国际,最大控股人是您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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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狗:其实双板也能带,但双板腾不出手只能背着。
  本文里所有的专业内容均为胡编乱造,可能化用了某个真实的名字,但都是假的,希望大家不要认真~
 
 
第34章 三十四
  同钟翊一起的晚餐计划被打断,林瑧驱车离开公司大楼,径直去了基金经理的办公室。
  这个基金经理姓徐,叫徐枫,并不是林氏内部的人,林瑧和他合作了好几年,算是知根知底。
  徐经理早就在办公司等他,会客桌上摆了两杯咖啡,林瑧没心情喝,坐下后把还温热着的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眉头缩着,面色有些紧绷。他从徐枫手里接过一份纸质文书,“具体说说。”
  文书上的内容其实已经写得很详实了,8年前薛承雪将自己名下一家名为飞雪国际的公司其中49%的股份转让给了林瑧,签下合同的当天,林瑧、林褚垣包括林家薛家的财务主管、法务部都有人在场,合同内容真实有效。
  “飞雪国际的最大控股人,虽然是您的母亲薛承雪,但是这几年的经营者一直都是您的外公薛元连,这件事您清楚吧。”
  林瑧点点头,她妈妈无心经商,向来对薛家和林家的事业都不闻不问。
  徐枫继续说:“从将股份转让给你那日到现在,飞雪国际借助林氏集团在欧洲的贸易出口,市值已经翻了20倍。今年年初飞雪国际在维港进行了第一次公开募股,蓝乔资本对公司的市场估价为8亿港币。对于公开募股这件事,您清楚吗?”
  林瑧闭眼,苦笑了一声,“不清楚,因为这个股权当时是她……是我母亲转让的,所以我没想过交易,股权分红的账户在我外公那里,我也一直没去拿回来。”
  徐枫有点无奈地搓了搓手指,他在私人理财这一行做了许多年,经常能看见夫妻之间不设防互坑或者儿子坑老子钱的案例,像林瑧这样被亲妈和亲外公摆了一道的他也是头一回见。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残忍:
  “这次公开募股,您母亲用你自己账户的权限,将你手中的股权全部进行了稀释和抛售,现在我这边查到,你目前的持股,是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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