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流苏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似笑非笑道:“昔日冥迹的拥趸一个不存了,魔族中的好战分子在仙魔双方的摩擦中,帝女以为还能剩下几个?”
初意:“……”敢情仙界就是替她涂山流苏清理叛逆的利器。在禀告天母得到回复后后,初意才给了涂山流苏一个肯定的答案。仙魔两界不生事端,自然是极好的。至于混沌镜中可能存在的骂战——那就以后再说吧。
仙魔战场的事情和平解决后,初意还是没有闲暇去东海。
因为昆仑山崩塌、天庭紫极宫化作废墟,一切都需要重建。
初意是休想置身事外。
天门重现,功德镜高悬于天,天门使一个不存。
但不管天庭经过怎么样的风波,底下的小界都不会受到影响的。他们修炼的修炼,闯天关的闯天关,并不会止住脚步。天枢部那边的仙官身兼数职,既要忙着编纂那些罪仙的名册,还要到天门处镇守,一个个根本忙不过来。甚至后头还要到天羽司、四海司请人帮忙。毕竟在这一战中,这两方的势力折损最小。
“用天枢部的刑官当天门使很适合,执天之刑,法不容情。只是原先选人的天机部要腾挪到天枢部底下去了。”
“不对,也不需要,将天机部重新整合,把天羽司的考核也拿到了仙官选任和升迁上来。”以往天渊和诸星君都是阻碍,可现在他们已经灰飞烟灭了,一个重新创建的新天庭正是推行诸多新法的良机。
“天外天那边与天庭还是得界限分明,天外天下境修士无故不许入天庭。”
……
一件又一件事情宛如潮水般卷来,初意自诩能吃得了任何修炼的苦,可近段时间被案上的文书折磨得憔悴万分。
那冲天怨气犹如实质,好不容易才解决了手中的事情,能走一趟东海。
出门的时候,初意恰好碰见了并肩走来、有说有笑的明见素、凤池月二人。
从天外天掠走了大堆的战利品后,这两位就窝在了朝凤山中,没有出现在人前。她们脸上的快活笑容,足以见她们生活的逍遥自在。
明见素的视线落在了初意的身上,惊讶道:“才一段时间没见,道友怎么憔悴如斯?”
初意喃了喃唇,没有说话。
凤池月瞥了初意一眼,笑盈盈道:“你这是要去东海?如果要找嬴寸心的话恐怕会扑空。有好事者将天庭的一战演绎成仙剧了。天网未曾完全恢复平静,混沌镜上联络断断续续的,嬴寸心亲自去那边看了。”
初意:“……”看谁?看明见素、凤池月她们杀人如切瓜的英姿吗?
明见素、凤池月继续往前走,初意停在了原地。
微风将两人的对话送来。
“凤说她们还想让我继续当她们的主上,看看忙碌的初意,黄皮寡瘦,真是可怜。”
“师姐,我又做了一件好事情,省得初意白跑一趟呢。可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真是没礼貌,跟以前一个样。”
凤池月敢说,明见素也敢应:“人心险恶,毕竟不是谁都像师妹这样温柔心善的。”
初意磨了磨牙,恨得不行。
凤池月还是凤池月,跟传言中的凤尊哪里像了?她们两个人把她气死有什么好处吗?
-
明见素、凤池月出了朝凤山后,就在还在草创的新天庭里闲逛。
天母在忙、初意在忙、 却尘衣在忙,几乎所有认识的都沉浸在了忙碌的新生活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回到朝凤山后,两人并肩坐在了高台上看日落。
其实日出日落亘古不变,但相依偎的人喁喁私语,让每一天都变得不同。
凤池月笑眯眯道:“到现在我还是觉得看别人忙碌十分畅快。”
明见素:“也包括我吗?”
凤池月瞋了她一眼,说:“你是别人吗?”那些可恨的事情侵占的可是她跟师姐相处的时间!
“我是什么人啊?”明见素故意问。
凤池月哪会看不明白她的心思,她可以找各种各样的托词将话题轻轻带过。但是她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让她圆满如意呢?她侧身伏在明见素的耳畔,说:“心上人。”说完后,她又靠在明见素的怀中笑。其实也没想什么事情,就是开心。
日落后。
幽冷的夜雾在山间缓缓升起,群星在苍穹上错落,朝凤山宫殿塔阁上亮起了灯。只是灯笼不定,烛光摇摇曳曳,连带着影子在晃动了起来。凤池月的面庞在明暗交错间,呈现出一股朦胧的美。
忽然间,凤池月想到了什么,她从明见素怀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皱眉说: “如果天母来劝你,千万不要同意。”新天庭重建,天母到处抓苦力,直接放言忙不过来可以法相、化身一起上。她真怕天母看中她师姐。
“不会的。”明见素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凤池月,轻轻一伸手就将她带回到了怀里。深红色的衣摆垂落交叠,色泽十分艳丽。“我跟天母说了,如果我去帮忙,我师妹就会一把火烧了天庭。”
凤池月指尖缠绕着明见素的一缕发丝,佯装不高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没等明见素应声,她就笑了起来,一脸自豪道,“是的,我就是。”
她就要一个人独占师姐!
明见素听着她的宣言也跟着笑,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相缠,明见素忍不住俯身,在她的眼睛上轻轻落了一吻。凤池月的呼吸轻微地一颤,她越发贴近明见素,低语中是说不尽的缠绵和撩拨。
可一些前事在这个时候浮现了,凤池月轻轻地喊了一声:“师姐。”
明见素压住了那如藤蔓缠绕在心间的欲,认真凝视着她,温柔道:“我在。”
凤池月小声地抱怨:“你当初在天河之渊的时候还怀疑我,真是不知好歹。”
明见素也不反驳,顺着凤池月的话说:“是我的错。”
凤池月手搭在了明见素的腰间,拨弄着宫绦上悬着的玉佩,理直气壮地说:“我要赔偿。”
明见素笑了起来,她拉着凤池月的手覆在了心口,轻轻说:“师妹要什么都可以。”
月光与眸光碰撞,轻轻漾漾。光影一晃,只余下屋檐下的灯笼兀自摆摇。
此处已经不见明见素、凤池月二人的身影。
明见素揽着凤池月跌入了柔软了锦被里,半跪在了她的上方。
她低垂着眼看凤池月,指尖轻轻地滑动,像是落下了一片轻飘飘的雪。
凤池月眼睫颤了颤,从明见素那双深邃沉静的眼中,看出了深远的、浓郁的、亘古不变的爱意。
灯影摇晃间,凤池月轻声说:“来。”
来跨过那无尽的岁月,来走过那苍茫的山河。
来恣肆无忌地相爱。
第75章 番外一
在经历了九九重劫后, 天门大开,五彩的霞光从天穹垂落,明见素纵剑向着那团光芒中冲去。
底下如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庆贺声渐渐消失, 她一度以为要摆脱那“案牍劳形”的苦日子了。
所有人都向往着“乘六龙,遨游天门”的美好日子,成仙一定是逍遥自在的。
明见素是明心大陆出来的修士, 她登上了云霄时, 仰头看见一道天门,题着“明心门”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边列着一张不知道用什么打造的桌子,头戴金冠、身披大红袍的年轻仙人正低着头奋笔疾书。
明见素不知道成仙的规矩,在她的设想中, 仙体一成, 可不就是整个天地任我来去?在她准备越过天门的时候,那仙人喊住了她, 让她过去誊录名册。明见素眉头微微一蹙, 心中浮现了一抹很不祥的预兆。可她又将那抹警兆压了下去,毕竟都到了仙界了, 能有什么危险, 不到处都是太平气象吗?
仙人热切地问:“做仙官还是散仙?”
明见素虚心求教:“有什么区别吗?”
仙人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散仙就是自己找洞府、自己炼百材、自己餐风饮露无人管束, 享受不到任何的好处。”
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心酸呢?明见素暗想。
“仙官呢?”明见素又问。
仙人眼眸一亮,一改先前的散漫, 两片嘴皮子抖动着, 上下翕动间唾沫横飞。
他勾勒出了一幅美好的图景, 明见素抓住了关键字:会发丹玉、丹药,但散修没有。相应的, 需要完成一些任务,可仙界能有什么事情呢?
“仙界之中洞天福地确实不少,可大半在天庭的管制下,你若是成了仙官,就能自动分配一处住所。要是当散仙的话,那就只能请你自求多福了。”那仙人又说。
分配一座山头。
明见素听懂了,她点了点头,说:“当仙官。”
那仙人唰唰几笔就给她把名字填上了,明见素拿到了文书后,扫了一眼,又问:“守选仙?这又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看明见素已经录名了,仙人都懒得搭理她,摆了摆手,很敷衍说:“等着被三顾茅庐。”
明见素姑且信了这仙人的话。
在飞升到仙界的第一天,明见素就从天机部领到了自己的住所——无名山一个洞。
这地名实在是潦草万分,什么叫“一个洞”?明见素想问,可忙碌的仙官根本没闲暇搭理她,正玩着一件名为混沌镜的法器,玩得不亦乐乎。明见素也领到了一个混沌镜,不过才飞升到上界的她对混沌镜兴致缺缺,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自己的洞府。
明见素花了一枚丹玉从别人那要来了一份舆图,只是图上的山峰不甚清晰,明见素也只能够连蒙带猜找寻。折腾了好一阵,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没有找到无名山,反倒是闯到了陌生的深渊里。抬眸从那条仅容一个人走过的裂隙里看,只能瞧见些许淡薄的天光,耳畔响起的是哗哗的水流声。
明见素原本是要出去的,可不败剑嗡嗡鸣响,那架势跟她在下界时找到秘藏一模一样。
难道这底下有什么好东西?本着“不错过一厘一毫”的原则,明见素朝着灵机最为浓郁的地方大步走去。裂隙下没有水,只有源源不断上浮的浓郁元炁。一开始是万分幽暗的,可慢慢的,视野被蓝色的、红色的闪烁着流光的结晶填充。明见素不认得那是什么,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却别一层禁制挡住了。
有阵法的地方有宝物——这是明见素在下界时养成的意念。
那才飞升到上界的迷茫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冷冽与自信。她将不败剑握在了手中,朝着前方那道无形的禁制上落去!剑意奔流如星河涌动,在一道脆响中,无数细碎的光芒宛如玉屑般纷纷扬扬的垂落。明见素如愿地靠近了那红蓝色的结晶物,伸手一捻就判断出了这是一种无用的照明物。
明见素立马将视线挪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她的精力。
这河下之渊还没走到尽头,那奔涌的元炁里似乎藏着一道别样的气息。
明见素继续往前走,倏然间,她瞥到了一抹人影,握着不败剑的手骤然缩紧,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警惕,如临大敌般看着前方拐角走出来的人。
是个女人。
她披着一件红色的氅衣,没有戴道冠,墨色如锦缎的长发披散在了肩头。
昳丽的面容间藏着几分初醒的懒散,长睫垂落,宛如蝶翼般轻轻地刷动。
长睫覆盖下的眼眸漆黑又深邃,此刻勾着一丝丝的好奇。有一道血痕顺着眉角蜿蜒而落,仿佛白璧染血。
明见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突然间出现的女人,失去了言语。
她不是下界的那些风流诗人,有万千辞章可以歌颂这乍然遇见的倾城色。只有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将人揽到怀里,将她眉角的血一点点地舔去。
明见素的心跳声很快,是以往从未有过的震颤。
她的面上覆上了一层绯色,在那红晶折射的光芒下,仿佛是雪中的一枝春信来,同样美得不可方物。
在仙界还会有惑人的心魔吗?明见素在浆糊般的思绪中找到了一缕念头,并且拼命地压紧。
她终于动了起来,掠到了女人的跟前,锋利的剑锋压下了那一截如白雪的脖颈。
如果是一场生死厮杀,她先前的失神早已经让她一败涂地了,实在是不该。
女人偏头。
她完全不在意那剑锋在颈上压出的淡淡血线。
她困惑地望着明见素。
明见素的眼前漾开了一片雪色。
她无由地替剑下人感到惊心动魄。
思绪还没给她一个答案,剑已经被她放下了。她一指点在了女人的眉心,用术法将她禁锢住,努力地寒着脸问:“你是什么人?”
女人抿了抿唇,说:“凤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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