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呢?
微风在湖面上带起涟漪, 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据。
青山绿水,远处群山连绵风景宜人。
很容易让人静下心来的景色。
也很单调。
江丛靡冷淡的目光在有人到访时被尽数藏进眼底。
两人踏空乘风而来, 轻车熟路地避开的地下闹热的人群, 落到瓦上。
“江兄你又在这里躺着啊,上次比武一招输给你的那个曹帮主, 现在满世界找你。”
江丛靡躺在面向湖泊的一侧顶上, 近了没有立足之地, 远了根本看不清屋顶上有人。若非常客,谁能找得到这种鬼地方。
“嘿嘿不过你放心,他被我们忽悠走了。林兄在一品楼定了席,咱们也好久没见了,聚聚?”
“就是啊,我说你每次没消息的时候都去哪儿了,跟人间蒸发一样。”
江丛靡笑了笑:“往山野里躺上几天不比被人追着打架强?今天有事,下次聚。”
“江兄还有有事儿的时候啊,详细说说?”
江丛靡站起身,捂着肩膀活动筋骨,而后拍了拍兄弟的肩:“下次有机会。”
说罢,江丛靡两个箭步后足尖轻点,根本没给两个人反应的时间便落进人群,瞧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扒着正脊啧啧叹道:“江弈兄这神出鬼没的武功究竟是哪儿学来的。”
“我啊更好奇就江兄那性子到底怎么学的功夫。”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东西就是当初学得太猛,学成之后才碰到不想碰。唉,人也跑了,我们也走吧,那席位可是馋了好久了。”
“走走走,林兄可足足等了小半个月呢。江兄是没那口福喽。”
聊天声越来越远,云知染探头,看向江丛靡离开的方向。
大冤种的过去吗?
而且感觉这里不像是仙修界。
云知染没有在那两个人身上感觉到任何的灵力波动,舫地下两层、周遭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身上有灵力。但…好像很愉快!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欢声笑语的气氛也令他感觉久违的畅快。
但好景不长,没有体验多久,云知染眼前的景色便一晃,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自四面八方而来。
回到修仙界了!
幻境无非分为全部虚幻,半真半假和入境人的过往经历三种,而江丛靡在适才的环境里毫无违和感,就好像本来就应该有这样一个人在,因此幻境应当落在后两种。
半真半假的情况下,只有入境人发现这里是幻境进而破除即可,但若是后一种,则只能再走一遍制造者想让人走的经历才能回到现实。
属于江丛靡的幻境仍在继续,云知染却微微垂下眼。
另一边,修士浩浩荡荡地里外三层包围得密不透风,三个仙器被灵力加持浮在正中央的半空,而仙器之下,禁锢着一个人。
滔天的魔气伴随在其身遭,血气浓郁到云知染都不忍靠近,可过去半天不见滴下一滴血迹。
“江丛靡,现在你可没辙了吧。会上古阵法血祭阵法有如何,一滴血都淌不下来,我看你怎么画。”
江丛靡垂着脑袋,如瀑的墨发遮挡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身上的缚仙索流转着鎏金纹路,熠熠生辉。
云知染隔着人群,听到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还好各位大能出愿意联手除魔,否则要真待这魔头修为增进,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可不嘛。瞧瞧,四件仙器啊。”
“所以这江丛靡做了什么事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听说是在练什么特别邪门的禁术,就跟以身祭阵的玩意差不多,大能们翻遍了修仙界才把江丛靡找着的。”
“躲起来了?躲这么明显的地方?”
“谁知道呢,宗里长老说要来就把我们都带来了。”
“对对对我们门派也是。”
“不过除魔卫道嘛,不用干事还能争个名。”
云知染甩了甩耳朵,垂眸沉思。
他突然想起来有人说过,清化之巅的魔尊常年不在修仙界,那人喜欢去人间,一呆就是好久。
云知染还记得舫顶之上那个恣意洒脱的背影。
虽然整个人冷冰冰的,但看得出心情很好。
“不对,他想自曝金丹!”
不知道谁在沉寂中喊出了这么一句。
“快,快阻止他!”
合体期的自曝可不是开玩笑!!
怕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会波及!
涉及到自身安危,懒散的众人猛地打起精神,根据大能们的指令迅速行动。大能们通过布置范围,从而让仙器束缚江丛靡的行动,也只要踏足区域内,施法者也会受到限制。
他们万万没想到江丛靡会来个玉石俱焚!
魔修和仙器是以天敌,经历长时间的压制会对根本造成损伤。而大战过后,虽说他们的人也有负伤,但对上个残兵魔修还顶得住。
心急火燎地撤去仙器,蜂拥而上的灵力在金丹自曝前及时压制住,却殊不知他们的阻止正中了江丛靡的下怀。
江丛靡任无数灵力打在自己身上,鲜血似泉涌般淌了一身——
血祭阵成。
魔气滔天,撕喊与哭闹声中轰然一声炸。
云知染淡淡看着宛如地狱的场景,他没有闭眼,却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上了他的眼睛。
真实的,熟悉的气息。
身死道消,幻境既止。
云知染不自觉抬头,亲昵地蹭了蹭江丛靡的掌心。
痒意自皮肤传至心间,江丛靡蓦然收回手,像要握紧什么一般,牢牢握成拳。
倏地,江丛靡深深呼出一口气。
“知知看到了多少。”
江丛靡不曾想自己的过往会以幻境的方式再度呈现。
不到终止无法结束,江丛靡自入境便发现了破镜的默认规则,却无能为力。
知知与他几乎同时进入幻境,却不知是各自入境,还是随同他一起。
他看到了。
隔着人群之外的小小身影。
云知染罕见地没有回应,但无声的沉默印证了江丛靡的猜想。
既然知知会出现在最后一幕,极大地可能是随他一起完完整整地看到了过往。
“那知知觉得……我哪里错了。”
云知染看向江丛靡。
整个幻境的主体就是江丛靡经历过的人生,云知染看到了很多。
看到了江丛靡在清化之巅开荒,设计机关暗道,也看到了他试图种植灵树灵植,可惜没两天便被蔫了个彻底,看江丛靡尝试过许多许多不同品种的植物,结果一株没成,到底只能维持着光秃秃的样子。
看到他研究阵法,看到他晃悠进热闹尘世,畅快开怀,又看到他回到清化之巅见一片废墟,转头便带人把灵仙宗炸了个底朝天。
然后不知道又晃悠到了哪里,随便寻了个屋顶一躺。休息够了便到处晃悠,重新找了个府邸整理安顿。
再然后……
江丛靡问他哪里错了。
答不上来。
那是一场无妄之灾。
一人一兔的沉默不知过去多久,江丛靡如愿听到了答案。
“错的是天道。”云知染说。
“是天道失职,没有发现这场无妄之灾。”
“不应该是这样的。”
云知染记得这件事。
只是当初他没有太过在意,动手的人中的大部分都与陨落的人有恩怨牵扯,他便按照修士间的矛盾冲突进行处理,然后对着陨落那一方不忍心地叹了一句可惜。
最有希望冲击大乘期,打破上限的修士陨落了。
他不知道双方的恩怨牵扯的成因会是这般莫名其妙。
小家伙声音软软糯糯,说出来的话却能给予人震撼。
怪天道吗。
江丛靡笑笑,低头注视着小家伙。
云知染把自己团成一团,下巴搭在并起来的前爪爪上,瞧着有些无精打采。
“与天道无关。”江丛靡说,“或许…我该向天道道谢。”
云知染愣住。
江丛靡蹲到云知染身边,拿手背抚过兔兔毛绒绒的身躯。
他没有死成,现如今正健康地活着。
为了补偿他么。
还将知知送来了他的身边。
现在就很好。
还好他没死,还好他活着。
“知知,同本座一起回去可好。”
云知染没有动:“不多待一会儿吗,这里的灵力有回复作用。”
所以小矛才说准备了一份大礼,这里是它温养出灵识的地方,秘境的正中心。
这块地方支撑着整个秘境,凝聚天地间的精华灵气,不挑门派,不问仙魔,是最好的疗伤处。如果江丛靡愿意,甚至可以在这里顺利渡劫。
同样的理由,为了保护秘境的中枢,沾染上灵力的人会被排斥,从而无法进来这里第二次,就连小矛和小盾也不例外。和小矛小盾立契的修士也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失去近在眼前的这份机缘。
这也是为什么云知染打一开始就绕着灵器走的原因。
江丛靡听出了云知染话里的同意和在乎,坦然告知自己的情况:“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炼化不了太多。”
江丛靡刚醒来便能感觉到身上的痛楚减退不少,但所谓的抑制是通过活跃体内的灵气而加快愈合。
小伤小痛暂且不考虑,单是愈合钟景的剑意和灵矛的两道伤就要费大功夫。
这里的灵力可以催动他体内的魔气与两道伤抗衡,但这相当于把他当做一场小战役的全部承受者,在战斗结束之前最先垮掉的会是他。
云知染依言,扬了扬耳朵:“那就一起回去吧。”
他到底只会给建议和提醒,无法干涉,至于怎么选择对自己好相信大冤种能够自行判断。
环视一圈后摸索到出口,云知染带头移动到边缘处,却发现江丛靡落在了后头一大截距离的地方,脸色有恙。
“江丛靡?”怎么了吗。
江丛靡挣扎无果,只得竭力稳住气息道。
“秘境要崩塌了。”
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云知染和江丛靡所处的乃是整个秘境的中心区域,受到秘境自身的层层保。而眼下,本该是最为安全的中枢里,纯粹的灵力受了刺激般疯狂涌动。
像是劫难前的自救,本该温和的灵力正霸道地往江丛靡体内流窜。争先恐后源源不断,不给江丛靡留有丝毫拒绝的余地。
云知染一怔,随后冷静下来。
江丛靡推测得没错,秘境就要崩塌了。
外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秘境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受到了来自内部各个地方的攻击。
百年一开的秘境聚集的修士人数何其之广,专程为取灵器而来的大能又何其之多。积少成多的一击又一击,秘境的坍塌是迟早的事。
秘境一旦崩塌,中央区域的灵力便会就地消散,融于天地之间。
但在此之前,灵力会竭力给自己寻找栖身之所。
云知染无法容纳灵力,因此江丛靡是唯一的选择。
云知染愣在原地,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江丛靡暴涨的灵力。
可大冤种才说过,他炼化不了这么多。
物极必反也是准则之一。
能够撼动中枢的灵力不管不顾地乱窜,秘境的坍塌必然已经持续了很多一段时间。距离他们这里只差一点,就一点。
云知染无法判断如果现在带着江丛靡冲出去,会不会给他带来二次伤害加重伤情。
但如果不这么做,江丛靡说不定会因为灵力过多导致爆体而亡。
他的确可以帮助减缓痛苦,抑制灵力;也可以无虞地把江丛靡带出去到安全的地方,但这样一来……算不算他干涉下界?
利用自己的能力护住江丛靡到底是偏袒,还是在允许范围内的辅助任务?
天道出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丛靡瞧着陷入沉思的小家伙,忽地庆幸灵力只是束缚住他不能动弹,没有妨碍他的视野。
可惜他的神识一点也凝聚不起来,否则他定会给云知染传话。
让他走,去到安全的地方。
天无绝人之路。
江丛靡想赌。
赌天道让他重活一世另有目的,而非放走的漏网之鱼。
但好像事总会与愿违。
小白团子一蹦一跳地,越向将从米的步伐格外坚定。
温软的耳朵圈住江丛靡的手腕做了一个借力点,兔兔没有受一点灵力的影响,行云流水地扒拉着衣衫爬上江丛靡的肩膀。
软绵绵的绒毛紧贴脆弱而敏|感的脖颈,特殊的触感让江丛靡不自觉喉头涌动。
“江丛靡,闭眼。”
视野归于黑暗,唯有肌肤上的温暖是触手可得的微光。
-
秘境外。
修士们三五成群围聚在附近的空地上,屈指可数的医师们到处跑,忙得焦头烂额。
在秘境内误触毒物是常事,但半数以上的修士们同时中毒绝非偶然。
“好在不会伤及性命,等到精神体力全部消耗完,调理一遍经脉排去毒素即可。”
查看了数人情况的医师直言无事,无疑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
被护送出来的弟子基本上都已经在秘境内发泄完了一通后脱力,剩下的只需要调理疏通即可。
中毒者意识不清,调理时灵力必然会经过识海。虽说识海脆弱轻易不可碰得,但前来秘境的小半数是宗门长老带新一届弟子们历练而来,由自家的长老着手,安全性大可放心。
至于少数的散修则会由有名望的大门派派人前去,有宗门名声作保,哪怕灵力深入识海也可安心不会遭到恶意损毁。
弟子们的性命无虞是最大的好消息。
此来的宗门门派众多,几位当家的长老师尊们不约而同聚在一起,讨论起这场猝不及防的意外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秘境里的灵植是变异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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