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发现,交握的手,没有体温。
“聂学长,你等等,别拽我——我知道自己走!”
远离喧闹的竞技场,这里似乎是某个僻静的杂物间。
碰的一声,聂超凡锁上了门。
漆黑的面具看不见脸,也不见任何表情。
但直觉告诉楚波光,此时此刻,眼前的男人在生气。
在气什么呢?
楚波光一时也猜不出。
“雄性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听到对方咬牙切齿地说。
好像恨不得把什么吃掉似的。
小虫母听不懂,小虫母还觉得很无辜。
这种无辜让对方更生气了。
有什么能比在给崽崽打工挣零食的时候,看到崽崽被食物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更令虫生气的?
有,比如祂现在懵懂无比的眼神。
不知道自己勾人的错。
米契尔解下皮带,捆绑小虫母的双手。
“你干什么?放开我……可恶,你到底是谁……你神经病么,放开我……不要……”
坚硬的皮带将双手紧紧束缚,少年被男人侧身压在墙壁,被迫露出一段晶莹细腻的脖颈,男人的尖牙在雪白的领地上逡巡,惹出一阵阵微妙的战。
他能感受到少年温热的体温与甜美的馨香,仿佛月夜下俊美而残忍的吸血鬼公爵,紧紧地怀抱住献祭的美丽新娘,实施一段明目张胆的初拥,犯下一场活色生香的罪行。
“呜……不、不要……”
带着哭腔的乞求不是更引人犯罪吗?
带着颤抖的祷告不是更诱人堕落吗?
米契尔眯了眯眸子,灰黑色的眸底浅浅染上一层血意,蛇般的竖瞳带着末日降临似的疯狂。
他从未有这般不理智的时刻。
哪怕在很多年前,被一群生殖期的人造虫母包围,他都不曾如此失态。
这不正常。
米契尔伸出手摘下少年的面具,黑色的面具之下是一张美好而惊惧的脸,白得近乎透明。
少年圆圆的杏眼雾蒙蒙的,像下雨天的毛玻璃,朦朦胧胧隔着长梦似的光影,卷翘的睫毛挂着泪珠,鼻尖是微红的,整个人都像大雨滂沱之后的花,被强迫地打开所有花瓣,湿答答的。
面具完全揭开的那一刻,他似乎害怕地抖了抖,睫毛上的那滴泪呀从尖尖的下巴滑落,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到男人的心里,引发了不该存在的涟漪。
米契尔手上压制他的力道轻了一些,但事态的调转发生在一瞬之间。
少年凄哀可怜的神色飞速消失,转而是一种凛然的狠厉,他张开嘴狠狠在男人肩膀上咬了一口,脚也不客气地踢了过来。
原来刚才的软弱可欺只是伪装。
米契尔眼神流露满意:“如果你想清除那些对你不敬的人类,手段还要更狠一点,像这样。”
他的本意就是告诉小虫母,除开愈疗和机甲,你还必须做的一件事,那就是攻击,那就是捕猎。
“你、你……”
楚波光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疯了么?”
男人竟然抓住他的手腕穿过了自己的胸口。
“人类的致命部位在心脏,记住。”
鲜血从胸口的窟窿流出,米契尔的嗓音依旧平稳。
与人类老师相比,他的教导相当特别。
“你有这样的能力来抓住我的心。”
神他妈抓住你的心。
楚波光捏了捏手下的软肉。
真·物理层面抓你的心。
“虫族的致命部位就另说了,”米契尔想了想对崽不放心地补充道,“这个竞技场充满了劣等的人类,你可以练练手,对待他们,不必心软。”
虫母的体能对s级以下的alpha人类是碾压级别的,稍微学点战斗技巧,就会变得很强。
更别说,随着发育,虫母会依次得到四大族群的独特天赋。
楚波光听明白了。
这个奇怪的家伙似乎是在告诉他,身边的alpha对他意图不轨,让他学会自保?或者学会惩罚那些觊觎他的雄性人类?
对方比他高大年长,像长辈一样教导他。
真是奇怪。
他哪里来得这么一位长辈。
“你是谁?”楚波光问。
男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把面具轻轻地戴回他的脸上,动作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耐心。
这是能说的么?
他本来是来杀祂的恶魔。
结果日常事务已经从喂养插手到教育了。
诞生于人类世界的虫母幼崽毫无常识,作为族中颇有威望的长虫,他有义务提醒祂。
可如果只是教育,刚才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米契尔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第49章
距离新生赛正式开始的最后三天,楚波光忙得脚不沾地。
除开日常的学业,楚波光开始跟着周扬旋他们学习一些体能术。最初周扬旋只是抱着和小omega玩玩的心态在教,当被对方从身后锁住双手时,旁边围观的于海惊得手一松,奶茶都吓掉了。
虽然有周扬旋轻敌的原因,但这还是omega么?omega可以这么能打的么?
为了找回点alpha的面子,周扬旋冷静道:“表现不错,比赛的时候争取出其不意。”
绝对不能只让她一个人受到惊吓,请务吓一吓可恶的盛崇京。
楚波光自己也颇为意外,看来那个神秘人比他想象的还了解自己,所以他究竟是谁?
“对了,聂学长呢?”于海问。
聂超凡身体上没有太大的损伤,心理上收到的冲击更大。毕竟被人扒光了扔厕所,对于他这样的大少爷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耻辱,这几天一直忙着追查到底是谁在冥渊偷袭了他,暂时没来烦他。
这时楚波光的手机响了。
是盛长陵。
对方的声音超乎想象的激动,不过也在楚波光的意料之中:“你发给我的总设计方案我看完了,楚波光同学!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么?你做成了很多机械师一辈子都没做到的事! 我已经找到了金牛星的合作厂商,第一批打算做一百台,利润分成我也给你谈好了,三七分。”
楚波光嗯了一声:“我三他七?”
“你说什么傻话,你知不知道知识产权的重要,当然是你七他三,”盛长陵生怕楚波光吃亏,“我现在忙得很,先不和你说了,合同发到你邮箱了,赶快看完赶快签,争取在两个月内把第一批生产出来。”
盛长陵用非常夸张的口气说:“我向你保证,全世界的beta会因此而疯狂,从今以后你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他的语气很夸张,但表述的内容却是一点也不,甚至还比较保守。
“设计师的名字就是用你的本名么?我劝你还是隐藏身份用个假名,不要说是你设计的,你可以说是在无梦工作室跟着大师学习打下手接触到了一部分工作。不要小瞧成人世界的险恶用心,这样暴利的机甲,绝对有人悬赏绑架你,或者把你关在小黑屋里设计机甲。”作为长辈,他真诚地提议。
楚波光觉得有道理:“叫什么假名好呢……”
因为饥饿,他的肚子叫了一声。
“要不就叫杜紫萼?”
谐音梗真是永恒的经典。
盛长陵记下来了:“这名字听起来像个性感的女人,挺好,很有迷惑性。”
传奇机甲师杜紫萼由此诞生,从今以后这个名字会成为无数星际人魂牵梦萦的追求。
战士们心甘情愿付出千万星币只求女神亲自改造机甲,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机甲师互扯头花、打破脑袋也要拿到女神的亲笔签名。
临近新生赛的前一天,楚波光才稍稍休息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的行李里多了一瓶能量饮料,颜色是带着金色细闪的血红。
是新口味么?
——
共工疗养院是巨蟹星最好的疗养院,其中最顶层的vip病房不对任何人开放,谢绝所有记者的窥探,里面偶尔会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与哭号,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愈疗师、最好的心理医生流水一般进去,流水一般出来。
这个病人曾经就是一位顶尖的愈疗师,连她都治不好自己,他们的努力几乎只是为了安慰另外一个人——
病人的丈夫。
护士小曼打了吨,一睁眼就看到院长严肃的脸,心里咯噔一下,发现所有的人都正装肃容,严阵以待。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有了不得的大人物来了。
首先是数十辆辆黑色的战地车浩浩荡荡地开进来,车门一开数不清的alpha战士排成两列,昂首挺胸,整齐划一,连身高都是差不多的高度,看起来像一座座屹立不倒的丰碑。
“将军请!校长请!”
两个男人从最后那辆车走了出来。
盛长明平日在军校说一不二,在大哥面前还是收敛许多,走于左侧带路。
“大哥,嫂子的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盛长青大步流星地为向前走去,他生得身材魁梧,虎目龙睛,周身充斥着将帅才有杀伐之气,仿佛一把失去剑鞘的利刃,稍稍走近都会被他的锋芒所伤。
很多年前他也是个儒雅温柔的男子,看待虫族问题时甚至抱有和平共处的天真想法,只是残酷的现实给他沉重一击,这些年在战场上磨励得多了,手上的性命多了,温润的眉眼也染了血腥与戾气,头发有些灰白,眼角眉梢也添了皱纹,却丝毫不减他的魅力,反而带上一种岁月成熟的韵味。
不少omega护士瞧了脸红心跳,心中可惜得要命。
如此伟岸英俊的大英雄,野心勃勃的上位者,怎就对一个疯女人痴心不改?
这么优秀的男人不应该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一进病房,迎面飞来一个水杯。
盛长青接住杯子,脸色不变,静静地把杯子放回桌面,没有说话。
“你们都骗我,小安没有死,他还活得好好的,他没有死、他没有死……我的小安,小安……你在哪里,妈妈好想你,妈妈好想你啊……”
女人跪坐在床上捂脸哭泣着,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更衬得她羸弱不堪,仿佛苍白的女鬼。
整个房间都装修得像一件儿童房,淡蓝色的壁纸,漂亮的鲸鱼灯,还有各式各样的儿童玩具,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小男孩的房间。
这些都是盛崇安的遗物,没有人敢扔掉。
“雨铃,来,先把药吃了,把药吃了,小安就回来了。”
盛长青眼神示意护士把药给他。
他一走到晏雨铃身边,对方睁大眼睛,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接着她全身开始颤抖,乌青的嘴唇都在抖嗦。
“你撒谎,你骗人,小安死了,小安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的小安死在了夜照星,那些该死的虫族,它们杀了我的儿子,它们怎么能杀了我的儿子……!”
晏雨铃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捶打他的胸膛:“盛长青,我们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吵架?我们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吵架啊!销不销毁虫母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不多关注小安一点?如果我们看着小安,他就不会死,他不会死……”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把虫族想得太善良了,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盛长青心疼又愧疚地把妻子抱进怀里。
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是每一刻都在后悔,每一夜都难以安眠。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晏雨铃拉着丈夫的手满含恨意道:“我要虫族在这个宇宙中消失!我要它们为我的儿子偿命!”
说完便猛烈咳嗽起来,盛长青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药片就着水喂她吃下去。
“很快了,我们在摩羯星的计划就是把它们一网打尽,希望小安在天之灵看到能够得到安息。”
晏雨铃吃了药渐渐昏睡过去,盛长青这才发现她的手上紧紧抓着一条项链。
这条心形盒子吊坠项链是小安在夜照星看病时买的纪念品,盒子有手掌那么大,里面是中空的,可以用来装点小东西。
盛长青记得当时崽崽笑得开心特别狡猾,他说:“爸爸~你不准偷看哦~这里面装的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那一天,小安在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呢?
心形盒采用了虹膜识别技术,只有对上主人的瞳孔才能打开。
只可惜能够打开这个吊坠的人,早就永远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
盛成青眨了眨眼睛,克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拇指食指分开揉捏太阳穴的位置,手掌盖住了额头,良久不语。
站在门口的盛长明觉得于心不忍,提议道:“大哥,要不让大嫂到我们学校教书吧,只带一个班的愈疗课。”
这并非心血来潮,晏雨铃在很久之前便是愈疗界的天才少女,甚至现在使用的愈疗教材都是她主持编写的,她是愈疗界宗师级人物,不应该埋没在这里。而且在崇京小的时候,晏雨铃也养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的情绪其实是很稳定的。
如果只是上上课,找人专门看护着她,总比每天在病房里关着效果好。
对于楚波光而言,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很显然他的愈疗天赋极高,普通老师几乎教不了他,但晏雨铃肯定可以,这也是为了不浪费好苗子。
盛长明不忘夸一嘴楚波光:“那孩子懂事又听话,连崇京的疯血都能愈疗,大嫂肯定会喜欢他的。”
盛长青还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
摆明了介绍看中的小辈给他认识。
他苦笑道:“真好,还有儿子的婚事可以操心。”
如果小安还活着,他也该为他找门当户对的伴侣了。
“明天的比赛他也参加了,大哥到时候可以好好看看,我给崇京挑的omega,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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