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时柒不以为意，“雇佣城中居民购买十分麻烦吧。阁下想不想直接从我的手中购买呢？”
猫时柒直勾勾盯着黑格尔的狐狸眼，眼中全是笃定。
黑格尔拉过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绕了两圈，然后他向后一靠，从原本有些正经的坐姿变得慵懒。
“我需要付出什么呢？”沉默半晌，黑格尔突然笑着开口。
“什么？”猫时柒有些诧异。
这一刻，谈话的主导权被黑格尔掌握。
“阁下，我需要付出什么呢？”黑格尔歪着头，直言开口，“阁下，您已经有了精灵族这个几乎是这片大陆最强大的盟友，而我只是一个小商人，和精灵族比起来几乎是苍鹰和小雀的区别。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或者说，我能办到什么精灵族办不到的事情，才促使您来找我这个小商人呢？”
“我需要……”猫时柒沉吟片刻，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被动，但他本就不擅长这些，不如一力降十会，“城中贵族和商人的作风我看不惯，不想让我的货物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所以，我需要一个大的合作商来销售。还有，他们暗中威胁我的人类店员，我需要一个能够保护他们安全的盟友。”
“这样啊……您是需要一个靶子。”黑格尔笑了笑，“给您的店员提供保护是能够做到的事情，但……完全不让贵族和商人获得您的商品是不可能的。”
黑格尔摇摇头。
“我明白，这是避免不了的。只要他们无法得到大量的货物就好。”猫时柒诚恳道。
“好。这个交易我答应了。”黑格尔坐直，对猫时柒笑着点头。
他完全没问猫时柒能够给他提供什么，悄然将谈话的主导权又交回给了猫时柒。
“黑格尔阁下，之后我们能产出的粮食还有布料会越来越多，供应给城中店铺一部分后，剩余的都会给交给你。至于利润……”猫时柒皱了皱眉。
“利润三七开，我三，阁下您觉得呢？”黑格尔主动道。
这正是踩在猫时柒底线上的价位。但是，猫时柒并不会知道他在其他城池将这些商品卖出了什么价格，所以这个三七开，最终到底是不是三七，只有黑格尔会知道。
“您可以派人加入我的商队。”黑格尔看懂了猫时柒的迟疑，但他一向光明磊落，并不以为忤，“无论是妖族，人族，精灵族亦或是兽人族，我都欢迎并且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猫时柒抿抿唇，他没想到黑格尔如此磊落。
伯克利的眼神亮了起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之前他跟着皮温学习，但他总是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教导他。如果能加入黑格尔的商队，那就可以近距离观看黑格尔，这个白手起家背景不明的大商人，是如何进行交易的。
猫时柒思考片刻，还是选择同意。
“那就签订契约吧？”猫时柒开口。
“我的荣幸，阁下。”黑格尔微微俯身，俏皮地行了个礼，“契约的条款您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标明的吗？”
他掏出一张羊皮卷，他带来的手下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瓶墨水和一根羽毛笔。
猫时柒都震惊了，这些东西居然是随身携带的吗？
“阁下，生活中处处都是商机。”黑格尔灿烂一笑，然后低下头，开始在羊皮卷上书写。
他写得快极了，长篇的文字在他的笔下倾泻而出。
“阁下，这个量您能给我一个底线数字吗？”
“阁下，此处如果双方有人违反约定会有什么惩罚呢？”
“阁下，对您的店员提供的保护要到什么程度呢？”
……
黑格尔一个个问题抛向猫时柒，幸好这些大部分是猫时柒思考过的，能够很快答出。
中间二人也有争执，但很快各退一步。于是。这个契约飞速完成。
“好了，阁下可以检查一番。”黑格尔停笔，飞快扫过契约，检查一遍。
猫时柒在这片大陆还是第一次见如此长而严谨的契约。之前他与萨克拉图斯的契约多少有些模糊，颇有些君子协定的意思。
他一个字一个字检查过去，黑格尔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坐在对面，欣赏着猫时柒和伯克利的美貌。
虽然黑格尔的眼神不含什么下流的心思，但是伯克利还是被看得十分不自在。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直勾勾盯着他看。不含暧昧心思，却像是要将他分解了一般。
黑格尔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描动着。
等猫时柒抬头，黑格尔第一句就是赞叹，“精灵和妖族，都是神明赠予这个世间的礼物啊。”
嗯？
猫时柒不明所以。
黑格尔也没有解释，只是微笑看向猫时柒。
“那我就签了。合作愉快，黑格尔。”猫时柒用灵力在契约上打下标记，却忽然想起来还没告诉黑格尔自己的名字，“对了，我叫猫时柒。”
“黑格尔·伊思维尔斯，猫时柒阁下。”黑格尔开口。
猫时柒与黑格尔相视一笑，并没有看见角落中易思丽震惊而悲伤的眼神。
伊思维尔斯？
这个家族，居然还有人？
第88章 种灵植的第八十八天（捉虫）
伯克利正在激动中，害怕按耐不住自己的表情，所以看向了四周，正好注意到了易思丽的表情变化。
但他并没有做声。这件事并不算非常紧要，可以之后再问。
他将心绪放回目前的谈判上。
猫时柒和黑格尔相视一笑，“我后天就可以开始供货，你明天能做好准备吗？”
黑格尔挑眉，但自信一笑，“当然，阁下，请相信我的能力。”
猫时柒微笑一下，转而想到，“那你派人和我走一趟吧，正好探探路。之后运输货物就要依靠你的人了。我们并没有办法将这么多的货物运送到烈焰城。”
黑格尔笑了一声，转向旁边，“路易斯。这是我的手下，就让他跟你们走一趟吧。”
从进门开始就毫无存在感的路易斯轻轻向着猫时柒二人行了个礼，“猫时柒阁下，精灵阁下。”
猫时柒的目光轻轻扫过路易斯，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年人，就仿佛随处都能遇到的那种阿叔。
此时路易斯憨厚一笑，更显得普通而善良了。
但能够在黑格尔身边成为心腹的，想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好哦，那我们这就回了？”猫时柒对黑格尔示意。
说罢，他站起身，就往酒馆的后门走去。
黑格尔从石椅上站起，轻轻对着猫时柒行了一个送别礼，“晚安，猫时柒阁下，好梦。”
猫时柒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回到夜色中。
天色已经渐晚，他还要在宵禁之前出城，时间紧迫。
“易思丽。”猫时柒对送他们出门的易思丽道，“你和薇尔之后听黑格尔的安排，他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易思丽有些感动地点点头。她从成年之后就辗转寻找各种工作，妖族和精灵族是最好的雇主了。
她犹豫了片刻，想要将黑格尔的事情告诉猫时柒，但猫时柒脚步匆匆，就在她纠结的时间里，已经走远了。
她有些忧心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酒馆。
黑格尔正在门口看着她。
他脸上一贯的笑容消失了，显得有些冷漠。
“你认识我？不对，应该说，你知道我祖辈的事情？”黑格尔的身影隐在夜色中，如同鬼魅一般。
易思丽一抖，很想说没有，但黑格尔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不敢说谎。
“……是的。伊思维尔斯大人。”她轻叹一口气，换了个称呼，“我叫易思丽，易思丽·查尔斯·艾斯维尔。”
查尔斯？
黑格尔一怔，眼神微动，身上的防备消散了大半。
“威廉·查尔斯，是你什么人？”黑格尔低声开口。
“威廉？”易思丽有些惊诧，她轻轻摇头，“我们家族没有叫威廉的，但我有一个叔祖父叫威廉姆斯。”
这下，黑格尔的防备消失到只剩一丝。
但是，太巧了。
他寻寻觅觅这么久，查尔斯居然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我查过，这座城中姓查尔斯的，并没有你们家。”黑格尔声音愈发低沉。
“自从那场巨变，我们家族就改了姓氏。”易思丽声音也低了下来。
“我们将姓氏改成了艾斯维尔。”易思丽一字一顿。
艾斯维尔。艾斯，是时任伊思维尔斯家族族长的姓名首字母。而维尔，则是从伊思维尔斯中摘取的。
黑格尔也瞬间想通了这一点，他的药微不可觉地佝偻了一下，却又在转瞬之间挺直。
“你们怎么会在烈焰城？”黑格尔继续追问。
“巨变发生之后，我爷爷一直在寻找伊思维尔斯小儿子的下落，听闻有传言说小少爷最后出现在烈焰城，我们就从奔石城来到了这里。到这里之后，没找到小少爷，却倾尽了家财，所以……”易思丽缓慢道。
奔石城和烈焰城之间几乎跨越了整片大陆，易思丽的爷爷仅凭传言就找到了烈焰城，不得不让黑格尔动容。
但。
“伊思维尔斯的荣誉……”黑格尔直视着易思丽的眼睛。
易思丽身体颤抖了一下，微微转开眼神，但片刻后又直视回去。
“为，为了荣耀与鲜血！”易思丽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但语气坚定。
她的眼底情绪非常复杂。
她其实是在烈焰城出声的。从小，父亲和祖父就反复给她讲述着伊思维尔斯和查尔斯的故事。那是鲜血与荣誉，是忠诚与信任。易思丽从小听这些长大，对伊思维尔斯的感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对这个家族的存在并没有实感，毕竟当时他们就已经覆灭了，让她向一个已经消失的家族献上忠诚，实在是有些不知所谓。但另一方面，长久的教育和厚重的历史，让她无法不动容于伊思维尔斯所经历的一切。
今日，如果不是黑格尔主动问，她或许在告诉猫时柒之后，并不会告诉黑格尔。
但现在……
见黑格尔不动声色，易思丽咬牙道，“查尔斯永不背叛伊思维尔斯，但我易思丽不会做任何对妖族和精灵族有害的事情！”
她的声音颤抖地更厉害了，但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黑格尔。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黑格尔意外，他看了一会儿易思丽，轻轻笑了，“真好，你是个很棒的查尔斯。”
易思丽有些懵。
“你可以去告诉猫时柒。”黑格尔约过易思丽，向外走去，在路过她的时候，轻声道，“你可以去告诉猫时柒伊思维尔斯和查尔斯的一切，我并不介意的。”
易思丽意外回头。
黑格尔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他回头，笑得张扬，“这片大陆遗忘伊思维尔斯太久了，是时候让他们想起来了。”
易思丽呆呆看着黑格尔消失在街角。
＊
这边，猫时柒正带着路易斯向着仲灵平原走去。
伯灵山谷的秘密太多，并不适合接待尚未获得猫时柒完全信任的黑格尔的手下。
“阁下，您之后就来这里就好。”猫时柒站在路口，向着路易斯示意，“您记下来时的路了吗？”
路易斯点点头。他空间记忆力非常好，虽然回来的路程走的是天上，但为了不暴露精灵族的位置，独角兽飞得很低几乎是从树顶上飞过，因此底下的各种路径都被路易斯记在了心中。
“那好，路易斯阁下，时间不早了，我安排您住下？”猫时柒带领他向着猫兽人的聚集地走去，“您可以在这里暂住。”
他对路过巡视的猫兽人示意，将罗莎叫过来，很快。罗莎就出现了了他的面前。
“罗莎，这是路易斯阁下，你安排他在小楼中住下。”猫时柒对罗莎介绍，并使了个眼色。
罗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是猫时柒和她的约定。之前猫时柒就准备将这里作为迎接外客的地方，这件事他与罗莎等猫兽人商量过，他们也同意的。因此，在分派小楼住户的时候，猫时柒曾示意过罗莎将战斗力强大的猫兽人都分派到一起，并且留几个空房间。
这就是罗莎所在的小楼没有住满的原因。
他们住了每层的第一三五间，将二四空了出来。
当有客人来时，只要没有猫时柒的可以放心的暗示，他们都需要彻夜警戒。
当然，让猫兽人做这些猫时柒是付了报酬的，每晚5个铜币，对于猫兽人来说是很好的报酬了。
罗莎会意，将路易斯安排在了二楼的第二间。
路易斯并没有任何神色的变化，安静听从安排。
“那我就先回去啦。”猫时柒笑道，“路易斯先生，希望您能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路易斯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等猫时柒和罗莎走后，路易斯一个人待在房间中才终于有时间打量这间从未见过的房子。
这个房子墙壁是淡淡灰色的，用手摸非常光滑平整，完全不会掉灰。而房中还有一扇非常大的琉璃窗，躺下能直接看到夜空中的繁星。
床铺，也就是罗莎介绍中的“炕”看材质和墙壁差不多，应该是一种材料，触手冰凉。
路易斯将每种没见过的东西都摸了一遍，甚至嗅闻舔舐，将所有的感觉都牢牢记在心中。明天要将这些都报告给黑格尔。
虽然明面上这个小楼是猫兽人族的，但谁不知道兽人一族并不擅长建筑，所以这应该是在妖族的帮助下建起来的。自从猫兽人们集体出城也没过多久，这样的小楼就建立起来，还不止一栋，看来妖族有不少好东西。
路易斯将所有打算和黑格尔报告的话在心中整理了一番，才睡去。在干燥舒适还透着隐隐幽香的环境中，路易斯睡了沉沉的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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