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三人都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个计划的重点全落在丁绪风身上,所以登船之后,你们需要尽可能地不被人发现,悄悄接近丁绪风,控制住他。”柳清秋面色凝重。“游艇上的安保力量必定强大严密,只凭你们四个人是没有办法抗衡的,所以一定不能在接近丁绪风之前跟其他人正面冲突。假如能够抓住丁绪风,就可以将他作为人质,你们安全撤出。如果不能——”
她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冰冷、坚决,又毫不留情。
“如果不能,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听起来杀掉丁绪风还简单一点。”曹佑安嘟嘟囔囔。“活捉才不可能吧,他又不是个傻子,哪会站在那里等我们去抓。他的保镖也不是傻子,怎么会让他轻易被捉。”
柳清秋只当没听到他的吐槽,环视一周,严肃道:“实话说,这是个异常艰难的任务,登上游艇的人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为了保证任务顺利进行,我需要向你们确认,你们是否愿意参与这次任务,并且决定不惜自己的生命,尽全力完成目标?”
“我愿意参加。”耿子诚首先说。“我加入调查处的时候就做好了在执行任务时牺牲的准备,不过早晚而已。老实说,能活到现在本就是我没想过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丧啊,多活一天是一天,活着难道不好么?”曹佑安说。接着他叹了口气,神情充满戏剧化的悲壮:“我要是不参加,回去就得被老爷子用拐杖抽得灰飞烟灭……他老人家为人民奉献了一辈子,我再没出息也不能丢他的脸。”
两人都表示同意,剩下辛磊。
辛磊抹了把脸,诚恳道:“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没有那么大的决心。几天之前我还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接触过任何吸血鬼,其实我很怀疑在这个任务中我究竟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我登船,主要出于两个目的,一个是丁绪风邀请了我,我能够帮你们打一下掩护,另外一个就是……我想为我女儿报仇。”
想到遭受无妄之灾的辛灵灵,所有人静默下来。
辛磊面上有些羞愧,但还是继续道:“我想活着回来见我的女儿,我的家人,所以我没办法说我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去完成任务。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向丁绪风妥协,也会尽力帮助其他人完成目标。”
柳清秋点了点头,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质疑。她接着说:“你们登船的时候我在江州,所以无法指挥现场行动。这个计划本就是由陆顾问提出的,故而我将现场指挥权移交给陆顾问,请你们务必听从陆顾问的安排,直到任务结束。”
其他三人都应是。
曹佑安数了数人头,疑惑道:“那还有郁晏没安排,他不参与么?”
柳清秋看了他一眼:“这是计划的第三个部分。”
第七十一章 七十一颗小尖牙
“我们都知道,丁绪风和郁成江达成了合作,这也就意味着郁成江控制的那条人鱼也会参与进来。”柳清秋说。“根据陆顾问的了解,目前暂时没有合适的方法控制或杀死人鱼。”
辛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左右转头,却发现每个人都神情凝重,连那个脸嫩的高中生都不例外,看起来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所以,计划的第三部 分,就是由郁先生引开人鱼,至少要让登船的几个人不受人鱼声音的影响。”柳清秋说。“在你们登船之前,郁先生会先入海,找到那条人鱼,并尽可能将她带到足够远的地方。”
“能行么?”耿子诚问。“人鱼那么危险,郁晏不会打个照面就被拿下吧?”
褚卫和曹佑安都转头看他,满脸一言难尽,两人皆有动作,一个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胳膊,一个用足尖踢了踢他的鞋面。
耿子诚:“你们俩有事?”
褚卫:“……”
曹佑安:“……”
褚卫和曹佑安同时伸手,迅速地捂住了耿子诚的嘴巴。两人根本不敢去看郁晏的表情,望着柳清秋,异口同声道:“柳处长,您接着说。”
柳清秋淡淡瞥了姿态搞怪的三人组一眼,考虑到即将执行危险任务,没开口训斥他们,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联系了曹佑安的爷爷曹老先生。我准备了一份火力支援申请,已经储存在邮箱里,设置了定时发送,丁绪风的宴会开始时,我的上级会收到这份申请。曹老先生已经答应会在那个时候向他们施加压力,让这份申请立刻通过。届时就有军用无人机搜索临津附近的海岛,如果发现制造光明药的工厂,则立即实施火力打击,摧毁制药工厂。”
曹佑安听到自己爷爷在这个计划中也起到了作用,不禁与有荣焉地哼哼了两声。
“看来老爷子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柳清秋环视所有人,然后说:“目前距离宴会还有二十四个小时,而距离计划开始还有七个小时。我和褚卫将在明天凌晨三点出发前往江州,到达后开始准备,预计下午两点左右炸掉丁绪风的老宅。而你们要在两点集合,领取武器,做好登船准备,提前上快艇,在游轮附近的海域等待,直到陆顾问带领所有人登船。”
“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齐声:“明白!”就连郁晏都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那么会议结束。希望所有人好好休息,保持充足的精力面对这次任务,按照计划行动。”柳清秋站起身。“各位没什么事的话,解散吧。另外……离行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多陪家里人说说话。”
几人陆续走出办公室,辛磊落在后面,脚步有点慢,眼神也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神情颇为严肃。
曹佑安凑上去表达对新同事的关怀:“辛先生是还有什么顾虑么?”
“……倒也不是。”辛磊回神,若有所思。“我就是在想,如果人鱼和吸血鬼都真实存在的话,那山海经和聊斋有没有可能是纪实文学?”
曹佑安:“……”
-
凌晨三点
调查处地下车库内停着一辆大卡车,整体蓝色,是最常见的用来运载货物的车型。
柳清秋和褚卫站在车头旁,已经换好了全套作战服。
褚卫刚从七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中醒来,补足了地狱特训耗费的精力,目前状态极佳。他明显对身上的作战服爱得不行,深感穿上作战服自己就是全世界最酷最帅的高中生没有之一,于是不断地整理衣襟和袖口,更央求耿子诚和曹佑安帮他拍了数十张不同pose的照片。
柳清秋双手抱臂,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他们拍的差不多,开口道:“准备出发了。”
“噢噢好。”
褚卫立即收起硬拗出来的酷哥姿势,站直了。
众人都围过来,等待处长下达最后的命令。
柳清秋本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让她发表一篇催人泪下的临别致辞才是为难人。她只看向耿子诚和曹佑安,严肃嘱咐:“一定要听从陆顾问的指挥,尽全力完成任务。”
耿子诚立正:“是!”
“知道知道。”曹佑安冲她摆摆手。“说多少遍了。”
柳清秋又转向陆初景,这次没说话,两人互相点点头。
她率先上车,留下褚卫跟其他人告别。
“呃——”褚卫挠了挠头。“我本来觉得面对成勋还挺危险的,但是你们的任务好像比我更危险,就……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吧。”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腼腆,有些不太好意思说煽情话,但打心里知道陆初景几人任务艰巨,是实实在在冒着性命之危,眼下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褚卫将他们每个人都仔细看了一遍,像是要把所有人的样子刻在心里。平时他基本不敢直视郁晏的眼睛,这时候也尽力克服恐惧,顶着寒毛直竖的危机感勉强跟郁晏对视了两秒。
“陆哥,郁哥,这段时间特别、特别感谢你们。如果不是遇到了你们,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褚卫语气有些哽咽,但他努力忍住了,想要做出一副有泪不轻弹的成熟模样。“诚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误会你跟你打架,真的很对不起。曹哥,你——”
他断续“你”了两声,尴尬地止住。
曹佑安皮笑肉不笑:“怎么,跟我不熟是吧。”
“呃……”褚卫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好像是不太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犹豫数秒,干脆地给曹佑安鞠了个躬。
曹佑安:“……”
他一巴掌拍在褚卫俯下去的后脑勺上,没好气道:“现在立马滚上车。”
褚卫直起身,吃痛地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超大声地说,语气含着祈盼,仿佛许下一个愿望。随后一溜烟上了卡车副驾驶。
陆初景站在车边,看褚卫系好安全带,柳清秋打开远光灯,发动机轰鸣。
“褚卫。”他轻声喊名字。
面容青涩的高中生转过头,就见一个四四方方的不明物体冲着自己砸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将东西抓住。
摊开手一看,是个金属盒子。
“这什么?”褚卫好奇道。
“光明药。一支的效果大概能维持十二个小时,你跟在柳处长身边,白天也要行动,少不了这个。”陆初景见他已经学会有意识地控制力气,金属盒上连指痕都没留下,满意地微笑。“早上太阳出来前打一支,十小时后补一支,还有一支备用。”
褚卫眼睛一亮,惊喜道:“谢谢陆哥!”
陆初景点点头,朝车内的两人挥手道别。
“一路平安。”
地库门打开,箱式卡车驶入浓重的夜色中,渐渐隐没。
车库内,陆初景转回头看了看耿子诚和曹佑安:“现在暂时没什么事情,再过十一个小时集合,剩余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安排。”
几人一同走向电梯。
陆初景和郁晏不算调查处的正式成员,属于借住,房间在六楼,耿子诚和曹佑安一个住在八层,一个住在七层。因此一进电梯,陆初景就按了三个楼层。
电梯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到了六楼,电梯门打开。
陆初景却没急着下去,他转头问曹佑安:“我能用一下调查处的车么?”
“用车?行啊。”曹佑安双手插兜,闻言立即摸了车钥匙出来抛给他。“这个点用车,准备去哪儿?”
陆初景接住车钥匙,笑笑:“不是现在,大概早上吧。”
“行,集合别误点,爱去哪都成。”
曹佑安见他不愿透露,也不追问。等陆初景和郁晏出了电梯,就去摁关门键。
电梯继续上行。
耿子诚忽然开口:“陆初景会开车吗?”
“不知道,应该会。”曹佑安随口答道。“不会开车也不能找我拿车钥匙啊。”
“那他有驾照吗?”耿子诚又问。
曹佑安愣了一瞬,眼睛忽然睁大了。
会开车和有驾照是两回事。陆初景一百多岁的高龄,照理来说应该没有自己的驾照,那他开车上路会被交警查么?不会被交警带走耽误行动吧?
“那要不……”曹佑安有点犹豫地说。“我下去问问?”
沉默片刻,耿子诚摇摇头。
“算了,或许郁晏有驾照。”他说。“总不至于无证驾驶。”
曹佑安心里打鼓,想起郁晏实际上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觉得他有驾照的可能性没准比陆初景还低。
-
回到房间,陆初景先去倒了杯水喝。
夜色沉沉,落地窗外是清冷的月色,房间里的暖灯则给所有的物品蒙上一层温暖的色彩,显得安逸宁静。
郁晏把他换下来的鞋子摆好,钥匙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接着又往沙发那边走,大概是要去打开电视。
陆初景拿着杯子,视线随着郁晏移动,看他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挂着笑。
等郁晏将电视打开,调到陆初景最常看的那个频道,转过头来邀功似的看他,陆初景才放下水杯,忽然问:“你去过海边吗?”
郁晏一怔,侧身看了眼电视,上面正在播动物世界之海底探秘,满屏剔透的深蓝色海水,好似要从屏幕里涌出来淹没他们。
“没去过。”
他不知道陆初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仍然诚实地给出回答。
郁晏向来如此,只要陆初景问,他就毫不隐瞒地答,好像要将自己的一颗心都赤裸裸剖出来摆在人面前一般。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陆初景不知怎么,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
郁成江不在意郁晏,他作为实验材料活了二十多年,离开实验室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海边。纵然临津近海,纵然郁晏本就是人鱼,可他有生以来从未吹过海风,游过海水。
大海是他未曾蒙面的故乡。
再过十几个小时,郁晏就将作为前锋引开雌性人鱼,为他们争取自由行动的时间。那将是郁晏第一次入海,却不是为了观赏海底风光,也不是为了在水中尽情游弋,而是不得不跟他血缘上的母亲敌对厮杀。
陆初景想象不出郁晏会是什么心情。大概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毕竟他自己也说过,除了面对伴侣,人鱼的情感向来淡薄。
二十多年来命运没有给他一点怜惜,他却连“委屈”都不觉得。平常人遭受磨难后会痛恨命运不公,可那些磨难于郁晏而言就像狂风,将他的人生搅弄得一团糟,而后消失得干干净净、毫无踪影,哪怕在他心里都没留下一点痕迹。
陆初景自认这些年见过不少无常世事,有些人来到这世界上仿佛就是历劫,他冷眼旁观,最开始也同情、怜悯,到后来一声嗟叹,心里想也不过是平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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