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乾朗却不让他逃,他握着宋景的肩膀,又顺着他的臂膀往下,捉住他无措的手掌,抓在掌中。
分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
宋景呜咽出声,鼻翼翳动,呼吸杂乱。
刀柄捅得更深了。
血液顺着赵乾朗的腹部源源不断地流下,他逼近与宋景的距离,像是想要将宋景抱入怀中,于是血流得更汹涌。
宋景甚至都能感受到传过来的濡湿的感觉。
“呜呜……”
“唔……”
宋景拼命抽出手,躲闪他的亲吻,推搡他的胸膛。
眼里的心疼和无措浓得要溢出来。
他不是不想要亲吻,他渴望他的吻,渴望他的爱,渴望他的一切,但不是现在,不是此时。
俩人中间还隔着刀啊。
这会让他伤得更重的。
“呜……”
赵乾朗听到了,也感受到了宋景的挣扎,但他抓他更紧,吻得更狠。
宋景仿佛才是那个被捅了一刀的人,他狠狠地用了一把力,将赵乾朗推开了。
“哈……呼……”赵乾朗微微弯着腰,弓起腹部,轻轻地喘息。
露出一个混不吝的笑:“捅了我一刀,亲你一下都不愿意?”
赵乾朗坐到了地上。
似乎这个吻耗光了他所有了力气。
宋景拼命摇头:“不是,刀,刀还在。”
他跪下来,看着赵乾朗腹部的伤口,现在那把刀已经完全将赵乾朗捅穿,深深地插|入其中了。
“得拔|出来,我帮你拔|出来,”宋景心疼地看着伤口,眼睛红红的,“你忍一下,好吗?”
赵乾朗没说话,像是默许了。
宋景颤巍巍伸出手。
赵乾朗的伤口周围甚至已经有些腐化了。
捅得这么深,他当时是怎么能下得了手的?
宋景简直无法回想当时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赵乾朗啊。
是他老公。
他那么爱他,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他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现在他连帮他拔刀都胆战,看着伤口都腿软,他是个不怎么怕疼的人,但他此刻却似乎感受到了从身上传来的疼,他替赵乾朗感到疼。
他的心好疼。
呼。
他深呼吸,手落到刀柄上,还未拔,只是刚用力,就听到了上方赵乾朗传来的粗重的呼吸。
抬头,赵乾朗冷汗满额,嘴唇煞白。
“拔,快点。”赵乾朗说。
宋景秒落泪:“很疼吗?”
当然疼。
这种冷兵器所伤,痛感是普通伤的数倍。
更别提还是贯穿伤。
他之前还想激宋景,看宋景为他露出心疼的表情,然而此刻他看着宋景的那双红眼睛,却鬼使神差地说:“不疼。”
“不疼,别磨磨叽叽的,快点。”
宋景咬紧唇,知道他在说谎。
但不能犹豫是真的,越犹豫,时间越长,伤得越重。
宋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跪好,强制自己专注于伤口,双手握住刀柄,一狠心一咬牙猛地将深插于赵乾朗体内的刀抽了出来。
那一瞬间,即使是赵乾朗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血液迸溅。
溅到宋景身上。
赵乾朗额头脖子青筋暴起,唇色苍白如纸,胸膛起伏不停,他疼得蜷起,双眼紧闭,不断落下来汗珠。
没了刀堵住腹中伤口,更多的血涌出,很快就将赵乾朗身下的杂草和土地都打湿了。
宋景崩溃大哭,一把扔了刀,抱住痛苦的赵乾朗,将他搂在自己怀中。
“对不起呜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老公……”宋景抱着赵乾朗,不断地摸他的头脸脖子,他身上没有伤的其他地方。
他好心疼,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老公,是不是很疼,很疼对吗?”
“我该怎么做……”
赵乾朗气息微弱,他说了句什么,慌乱中的宋景没有听到。
血还在流。
宋景边哭边撕下自己的衬衣,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但是血很快就将包扎的布料浸透了。
宋景就用手去捂他的伤口。
天地寂静,方舱的打杀声似乎已经离他们很遥远了,他俩像一对私奔的亡命鸳鸯,在远离世俗的枯黄树下情定终生。
宋景一直用手捂着他的伤口,他担心自己一放手,赵乾朗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他好担心赵乾朗死去。
他无法接受赵乾朗二次死亡。
更无法接受是自己杀死的赵乾朗。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他不确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过了很久,直到他听到赵乾朗的声音。
“放手……”赵乾朗缓过最初的那阵疼痛,虚弱地说,“死不了,别哭……”
他喊了宋景那么多声,宋景可能太害怕了,一点也没听见。
这让他既心疼,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满足。
“别哭了,过来。”他喊。
宋景终于听见了,他抽了抽鼻子,赶忙放开捂着赵乾朗伤口的手,膝行到赵乾朗的脑袋旁。
赵乾朗躺在地上,没了尊贵倨傲的神采,苍白得好似假人。
他伸手摸摸上方宋景的脸:“心疼老公?”
宋景点头,伸手帮他擦去额头的汗,眼泪又落下来。
他捉住他颊边赵乾朗的手,用脸贴贴,侧头亲亲。
亲他伤痕累累的手指。
亲得赵乾朗的觉得手指痒痒的。
他静静地注视着宋景。
放下种族的偏见,背离世俗一切,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俩,自苏醒以来,他第一次觉得他们如此相近。
宋景问:“还疼吗?”
最疼的巅峰已经过去了,现在的疼痛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赵乾朗眨了眨眼睛:“亲一下就不疼了。”
宋景愣了下,虔诚地俯身去亲他的伤口周围。
他说:“别亲伤口,亲我。”
宋景抬头。
赵乾朗点了点自己的苍白无血的唇:“亲这里。”
第50章
宋景很乖,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听话地低头,在赵乾朗冰凉的唇上亲亲,他好像把赵乾朗当做一个易碎的花瓶,亲吻的动作格外轻柔和怜惜。
不敢深入,只是嘟起嘴巴压一下,偶尔含着他的唇瓣,用小巧的舌头舔舔。
赵乾朗觉得自己像在被一只小兔子不得其法地亲昵。
亲得他心尖都痒了。
怎么这么纯情?
他不满意地伸手,大手抓在宋景细长的后颈上,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这边压。
他在宋景的下唇上咬了一口,有点重,宋景小动物般嘤咛一声。
他想,疼?
他身上的伤可比这疼多了。
但这么想着,他又伸出舌头,在被他咬了一口的那个地方舔了舔,像是安抚。
宋景鼻翼阖动,被安抚到了,像小动物一样发出那种满足的鼻音,湿粘的鼻息萦绕在他们唇齿周围。
四周寂静,荒凉的草地平阔辽远,天地间好像只剩他们一对眷侣,偶尔一点寒风吹来,枯寂的树枝摇摆一下,能从上方俯瞰得见树下俩人亲吻在一起的身影。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并逐渐演变成不知道谁安抚谁的吻。
宋景的手捧着赵乾朗的脸,闭着眼睛,长睫毛不断颤抖。
他的后颈和腰肢都被赵乾朗抓在手里,被赵乾朗的大手顺着他细瘦的腰肢滑动。
冰凉的手碰到宋景的肌肤。
腰间肌肤敏感,又数九寒冬,宋景被冰得无意识瑟缩了一下。
赵乾朗似乎有所察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就停止了,他把手从他衣服里拿出来,扶在他腰上,专心地吻他,时而轻轻地咬他一下。
宋景仰着脖子,一点儿反抗也没有,乖得不行。
又过了不知多久,这个吻才结束。
宋景闭着眼,靠在赵乾朗的肩窝,呼出的气息把男人的脖子都打湿了。
赵乾朗似乎也有些情动,他偏着头,下巴贴在宋景的额头上。
俩人依偎在一处,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是抱在一起静静地平复气息。
任谁看都不会想到一个小时前他们还红着眼睛拔刀相向,站在对立的阵营厮杀得你死我活,他们此刻只是世间一对很普通的爱人,四周萦绕着谁也无法融入的氛围。
宋景缓慢睁开眼睛。
“你还生我的气吗?”他喘着气说。
“生,怎么不生。”赵乾朗说。
“对不起。”宋景说,他在赵乾朗的肩窝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更亲密地跟他贴在一起。
“那我也让你捅我一刀,好吗。”宋景说。
赵乾朗像被小动物拱了拱,他不做声,揽好他的肩膀,心想,狡猾的人类。
一边说让他捅他一刀,一边却用讨好的姿势跟他贴在一起,用这么软的声音跟他说话,真是个坏种。
“没力气,不想动。”他漫不经心地说,“等我伤好再说。”
“这种伤要多久才能好?”宋景抬头。
“谁知道。”他又没有被谁捅过。
宋景揪着赵乾朗胸口的衣服,惶然又担心。
“会死吗?”
赵乾朗低头瞥他:“你想让我死吗?”
宋景摇头。
赵乾朗从胸腔里哼出一点得意的声音,把他抱抱好,蹭了蹭他的额头。
这个动作,他们以前常做,是人类赵乾朗抱着宋景时最经常做的动作。
他又被人类意识蛊惑了。
想要抱抱这个人类,想要亲亲他,想要跟他贴在一起。
男人知道自己又被蛊惑了。
但他又想,他都重伤了,放任自由一点也没什么,以后伤好后不这样就行了。
宋景也被他的动作牵起回忆,舒适地眯起眼睛,贪恋他此刻的温柔。
他也蹭蹭他的脖颈,蹭着蹭着,眼角流出一点点怀念的泪水。
他已经哭太久了,眼角有点干涩,此刻的泪水不太多,更像是生理性的泪水,但可能是碰到赵乾朗的脖颈了,他还是很快就发现,伸手摸摸他的眼睛。
“不是说了我死不了,又哭什么,”他语气有点凶,但又添了一句解释,合在一起就显得温柔,“会自己愈合的。”他说。
“嗯。”宋景轻轻地应,又跟他道了一次歉。
赵乾朗原本享受他的道歉,此刻听多了,反而又不想听了,听着很疏远。
他哼哼:“对我只有歉疚?”
宋景摇摇头:“不是。”
他亲亲他的脖侧。
带着怜惜,心疼。
他不说还有别的什么,但其实俩人都懂了。
赵乾朗挑挑眉,略微满意了,没再刁难他。
宋景问他:“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
静了片刻,没等到答案,宋景揪着他的衣服,抬头去看他。
但却被赵乾朗用另一只手盖住了他的眼睛,随后被按着脑袋,重新按回了男人的肩窝里。
宋景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老公?”
男人觉得颇没面子,不想回答,但架不住宋景一直问,他哼了一声:“躲不开,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当时有多疯。”
其实并非躲不开,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无法避开这种致命伤,只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躲开,硬生生地受了这一刀。
可能他也疯了吧。
提到这个,理智和情感又开始打架,他又有点烦躁。
“别问了,烦。”他说。
一时安静。
宋景也就真的不问了。
赵乾朗没有说话,宋景于是也没有再出声。
他睁着漂亮的眼睛,望着赵乾朗凸起来的利落的喉结,思绪不由自主地走空。
他顺着赵乾朗的话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整件事。
他们打起来的缘由,他失去理智的始末,想到司想,想到受伤的队友、被献祭的难民和涌进来的畸变体。
……方舱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出来这么久了,任务完成了吗?难民被救出来了吗?还是事情滑向了更不可控的糟糕的局面?
逃避过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如果重来一次,他觉得还是自己依旧无法确保不会失去理智、不会伤到赵乾朗。
只要他们还是对立阵营,只要赵乾朗还站在裴春那一方,他们就避免不了兵戎相向,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是会重演,即使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
宋景的手往下,避开赵乾朗腹部的伤口,抓着赵乾朗的手腕。
他不想伤赵乾朗。
更不想杀他。
他爱他。
但他不能再让赵乾朗回去原生种那里,他不想再一次跟他作对,不想让今天的局面再一次上演。
他顺着赵乾朗的手腕摸到他腕骨上的那根锁链。
从沈医生那里拿过来的锁链依旧铐在赵乾朗的手腕上,铐了单头,另一头拖在地上,蜿蜒在草地里,在一片枯黄的颜色里若隐若现。
他睁着眼睛问:“老公,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去做什么。”赵乾朗懒懒地说。
“不做什么,我不想你再跟裴春他们待在一起了,你跟我回特管局吧。”宋景说。
赵乾朗低头,与他对视。
察觉到什么,赵乾朗将手抽走,不让他碰自己手腕上的那根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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