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苦恼。
以前的哥哥和姐姐从来没管过我们。
他们只在饭不够吃的时候管我们要饭吃,不给就抢,抢不过就打,打不过……
怎么会打不过,我们只是一群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你的饭我吃了!今天凉水管够,哈哈!”
他们总能吃到两人份的饭,长得高高壮壮的,再被那些衣着得体的人领养,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昂着脑袋。
我只能低头大口大口的吞凉水。
真好啊。
那些人已经走了。
现在,轮到我当哥哥了。
——现在,没人能打过我了。
我要动手吗?
我该 ……动手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它们刚刚从小十七手里夺走了勺子和汤碗。
小十七才三岁,根本拿不稳勺子和滚烫的碗,撒了六号一身,六号气的破口大骂,小十七哭的我很是不耐烦。
抢走她的碗勺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但大家或许是没想到我也会发火,一下子吓得都不敢出声。
我慢慢的看过他们每个人的脸。
从六号,到小十七。
他们的名字像序号一样流水的顺下来,完美妥帖,一听就是一家人。
偏偏只有我,有个不知哪来的名字。
他们惊恐的看着我,看着我这个外人。
我……不喜欢这样。
我试着舀起一勺汤放到嘴边。
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忍耐。
我告诉自己。
他们会明白的。
我只是想吹凉一点,让小十七好吃下这碗汤。
我尝试着露-出院长婆婆一样的笑,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汤。
她终于不哭了。
伸手抹去她的泪痕,看着她破涕为笑的小脸,我好像隐约知道怎么当一个好哥哥了。
“——开玩笑的。”
月影光希有些无可奈何。
“事实证明,我不光不是个好哥哥,甚至还是个畜牲呢。”
情报商这么说的时候,正在垂手揉-捏着长发杀手的腰侧,为他放松肌肉。
深夜时分,多好的继续做各种事的机会啊。
可是偏偏长发杀手非要听他说他是怎么当那个领头羊的。
月影光希含含糊糊说了一-大堆,大体上也就是些愚蠢小羔羊被哄骗着当帮凶的愚蠢小事故。
或许美化一下放在童话里还挺有警戒意义的。
“一些不值一提的关于童年的背叛而已啦。”最终,情报商是这么总结的。
“所以放过我吧,帮你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是平静温和,轻声细语,垂着眼眸的模样和过往也没什么不一样。
然而长发杀手抬眼扫过去,却发现这副温柔可亲的皮囊下有着空泛的、压抑的灵魂。
琴酒微微皱眉。
他以前知道的确实太少太少了。
不光是情报商的过去。
还有组织。
他有心想问情报商,既然在乌丸福-利院出生长大,又是怎么脱离组织的掌控,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存活在社会中的?
又是怎么突然找上他,死乞白赖的非要和他在一起的?
情报商的身上都是谜团,像是巨大的盲盒,吸引着长发杀手一点点去撕开外面花团锦簇的包装,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然而情报商非常小气。
他只说了个开头就不愿意继续往下提及,反而凑了过来巴巴的要奖励。
“什么玩意儿?”长发杀手很是惊愕,“那什么的事情这就过去了?我腰还疼呢。”
情报商睫毛一颤。
“竟然没有糊弄过去……”他的叹息声充满了故意调侃的味道。
琴酒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喜欢逗弄他,非要看他翻脸的样子,然后再笑嘻嘻的哄他,很是乐此不疲。
长发杀手无法理解。
不过他至少理解了为什么情报商不愿意加入组织。
长发杀手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可是偏偏组织很需要情报商的助力。
他对情报商的加入势在必得,也根本不想和其他代号成员分享这么个优质情报源。
……况且,意识到朗姆在组织中把控着情报成员,还对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继续让对方派情报人员过来探他的底?
所以杀手根本没和上面要过人。
至于着手培养……嗯,还是算了。
水谷哲也这样的货色不知道还有多少在后面等着他来“发掘”呢。
就算在情报商的劝说下,他的目光渐渐放到组织内的其他人身上,但要他再亲手培养一个卧底还是有点为难他了。
长发杀手稍加思索,就想出了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我要情报,足够多的情报。”
琴酒很严肃的说道:“无论是组织内外的,我都要。”
月影光希颔首:“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每周你来的时候给你?”
琴酒:“有什么重要情报你也要等到那天再说?”
那黄花菜不都凉了。
长发杀手的眼里全是不满。
月影光希一怔。
他隐约有一个猜测。
关于刚刚长发杀手不经意间所说的“你喜欢主动?”的猜测。
他小心的试探着。
“那……我每天都发消息给你?”
琴酒果不其然的皱起眉头,连按-摩都不要了,直接支起上半身看他,那副琢磨的神色好像在思量要不要伸手把他这颗突然不开窍的脑袋拧下来。
“只有消息?”
月影光希眨眨眼,很是委屈。
“不够吗?我平时还要上班。”
他拿乔的机会非常好,此时的琴酒被他一句话说的怒火中烧,想也没想的回击。
“你说个屁,谁不要上班?我他-妈今天被顶了七个点!”
足足七个小时!七个!小时!
情报商倒是躺开心了,他很累啊!
月影光希默默的没说话,只是稍稍低下头,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
琴酒:“……”
琴酒:“你不好意思个几把!”
------------------------------------------------------
两个人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
最终还是长发杀手占据上风,情报商签订了一系列的口头条约。
包括但不限于每天必不可少的短信问候。
对长发杀手索取的情报有问必答,且在两个小时内必须回复。
除见面外的夜晚每周必须有三个晚餐日,用以查漏补缺,确保情报上面没有缺失断裂。
满口都是情报。
月影光希刚想抗议,长发杀手就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
“补偿不会少了你的。”
情报商这才喜笑颜开。
不知道是不是杀手忘记了,还是他觉得变-态到这种程度似乎也理所应当。
琴酒并没有多过问关于那个房间里的摄像头的故事。
也没有问起录像方面的事。
更没有问起第一张床单是怎么处理的。
月影光希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高高兴兴楼着他囫囵睡了几个小时。
当再度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人去楼空。
月影光希有些怅然若失。
除了强行将长发杀手留在床上的、新年的那几天之外,他还没有和对方同时睡过一张床呢。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迎来“早上一醒就能亲吻爱人”这样的好日子。
情报商怅然若失的坐起身。
然后他惊恐的发现,床头柜上珍藏的棉签不见了。
“???!”
情报商立刻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冲去客卧,果不其然的发现这里也已经被横扫一空。
琴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或者说他还是没睡着?
长发杀手悄无声息的将东西搬走,连摄像头都破坏了,一弄一个不吱声。
没了。
都没了。
他的收藏……
这下情报商是真的想哭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自己已经刻录好的录像,以及之前收藏起来的床单都没有被发现,还好好的藏在储物室里。
月影光希这才算是放下一半的心,终于收拾了一下强打精神去帝丹小学报道了。
当老师明明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但不知道为什么,真的站在学校里面的时候,他竟然万分恍惚。
一群一群的小萝卜头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会有其他的想法吗?
会……做过分的事吗?
月影光希不知道。
他只能在自己的脸上挂起和蔼可亲的微笑面具,装作是最柔软的草食动物。
以期完成自己的目的。
帝丹小学,一个有着著名推理小说作家、FBI门外顾问之子工藤新一;霓虹首富铃木集团家的大小姐铃木园子;聚集了社会名流和商业富贾后代的学校。
情报商搬到工藤家附近,又费劲加入帝丹小学,非要当什么所谓的老师。
任谁都觉得他的目标是上述的两位之一,又或者全都是。
在外界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情报商好好的过了一把当老师带小孩玩过家家……
咳。
带孩子们学做饭、打扫卫生、缝补东西。
好好过了把当大家长的瘾。
近期加班加点的练习果然有用,他已经可以在课堂上教五年级的工藤小朋友和毛利小朋友亲手做小熊玩-偶了。
也能教一年级的五六岁小朋友们简单的家务活了。
月影光希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些刚比他小腿高一点的小萝卜头们。
其中有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尤其明显。
……什么铃木集团的大小姐,什么推理作家之子。
他可从来不在乎他们。
他大费周章的跑到帝丹小学来装绵羊,可是只为了那一个小萝卜头而已。
——樫村弘树。
男,五岁。
帝丹小学一年B班生。
不擅长体育、家政等一系列过于需要体力的科目。
非常擅长……电脑。
被同学和老师们称为“电脑偏执狂”、“只知道玩电脑的怪物小孩”。
但他本人的才华确实无法估量。
在离开琴酒的三个月里,情报商编织了一个庞大的、同样也很难探清底细的情报网。
在这个情报网里,同样也会有一些优秀的、足以影响到世界发展的优秀科学家和研究员。
比如说现在和他是邻居的阿笠博士。
他很会经营邻里关系、其中还有工藤家的小孩从中斡旋,月影光希和阿笠博士之间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忘年交。
至少月影光希就知道,阿笠博士在窃-听器、监视器之类的东西上钻研的很有一手。
他安装在客房的那个可以通话的监视器,就是阿笠博士的杰作。
当然,通过一些情报上的钻研,月影光希也发现了一些关于阿笠博士的“小秘密”。
或许可以在其中稍稍做点文章,让这位聪明绝顶、总会有各种奇思妙想的小发明的博士成为他真正的“朋友”。
通过阿笠博士和工藤优作两个人“提供”的交际网,情报商在他们的共同好友中发现了一个人才。
樫村中彬……的儿子。
一个正在研究通过血液和皮肤组织上的DNA追溯本源祖先的少年研究员。
同样,也是一个正在研发世界上第一款可以自主成长的人工智能的……绝世天才。
月影光希从没想到自己会偶然发现这样的人才。
实在是他的履历提出了天价的需求,让已经不太缺钱的情报商都吓了一跳的程度。
然而这份情报是值得的,物超所值。
月影光希甚至在其中隐约窥见了某个或许涉及到他人生最大的秘密——情报系统的可能。
他开始隐约有些恐慌,甚至疯狂。
如果……
如果说,这个系统,不是老天爷给他的馈赠,对他突然从浑浑噩噩中觉醒的奖励。
而是某人突然的“恶作剧”呢?
是人为的玩笑?是组织的又一个实验?
是……巨大的观察节目?
他的所思所想,他迄今为止所做的,究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某个东西悄无声息的操控?
月影光希万分恐慌,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在每一个四下无人的夜里,他都会不停的思索,不停的探寻着。
有人在监视我吗?
我的世界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
月影光希不知道。
他风声鹤唳,只觉得周围每一个人都在窥视着他。
明明已经离开福-利院十年之久,但只要天色渐暗,迎来深夜。
福-利院的冰冷地砖。
碎裂的墙板。
刺骨的水。
饥饿,寒冷,夜不能寐。
痛苦,愧疚,麻木,恐惧。
都一股脑的追杀过来。
好消息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站在崩溃的边缘。
二十六岁的新年前夕,他经历了和十年前一般痛苦的、灵魂撕裂般的世界观重塑。
好消息是,这次有人陪他一起疯狂,一起堕-落到深渊。
最终,他还是战胜那莫名的、对未知的恐惧,终于成功站到那个真正的天才面前。
45/116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