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故坐着没动,垂下眼帘余光出现一片洁白,“可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你看起来好像需要安慰。”
“我不需要。”宁忧语气很冷,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猫,遇到陌生人瞬间炸毛。
宁忧偏头而视,神色幽深,“吸血鬼先生,你没事可做吗?”
闻故点头,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你知道的,除了你的事情,我自己没有事情可做的。”
宁忧深呼吸一口气,心里的烦躁和戾气腾升,使他看起来无比的焦躁不安。
闻故尽可能避免让对方炸毛的话,和他聊起来,“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博士,不管什么都能研究,之前他研究出了一只很可爱的兔子陪着我。”
“如果不是发生那些事情,或许那只兔子能陪我走很长的一段路。”
“第一次被我父亲注射进变异液体的时候,我浑身都发生了改变。皮肉下好像藏着许多许多的生命,那些生命在皮肉下涌动,让我看起来丑陋不堪,如同一个怪物。”
在极清极冷的声线里,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心里的烦躁和戾气得到释放。
宁忧静静听着,双目望着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光线,“然后呢?”
闻故呼出一口气,云淡风轻道:“然后我极其渴望血液,我盯着那只兔子,我在想它身上的血液肯定很香甜。”
“我像个疯子一样,和那只兔子你追我赶,最终我抓到了那只兔子,把兔子的血都吸干了。”
“其实血液并不好喝,又腥又稠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但我父亲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我看见我父亲露出了欣慰的笑。”
“我当时不懂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后来我离开永恒之都,再次回想那段经历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父亲是在欣慰他的实验成功了。”
“他是在骄傲,他在骄傲能把人变成变异体,成为他的助力。”
宁忧偏头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淡然,没有露出怜悯的神色。
就好像在听一个奇幻又恶心的故事一样,当个很有自觉的观众。
闻故笑了笑,眸光微紧,“宁忧,你怎么没有半点情绪?”
“我应该有什么情绪?怜悯?不可置信?还是震惊?”宁忧移开目光,扬眉道:“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怜悯,而我也做不出来怜悯的神色。”
闻故哼笑一声,听起来心情还挺不错,“果真是个凉薄的人。”
☆
窥见了一点关于闻故的故事,但到了现在这一步,宁忧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到晚上的时候,布莱恩和塞西尔还没消息传来,奥丁罗提议出去找找。
关于祭司阿贝是他们找来的,他们知道布莱恩是伊利斯教堂的牧师。
奥丁罗说要去伊利斯看看,正巧也打探一下格兰特的消息。
他们窝居在这个废弃的教堂里,从早上到晚上就没出去过,外面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索尔雷怖蹲在宁忧身前啃着古朴阿苏,挑眉问道:“你难道就没半点计划吗?万一奥丁罗没和塞西尔碰到怎么办?”
他其实是想说,万一塞西尔和那个牧师被格兰特的士兵抓住了怎么办?
但他害怕被宁忧骂,就没问出口,只能委婉说起。
宁忧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塞西尔机灵着呢,怎么可能会被抓到?再说了,奥丁罗是骑士,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他这个冒险队的队长真是白当了。”
索尔雷怖半眯起眼睛,把古朴阿苏递过去,“不愧是王室贵族才能享用的水果,味道真不错,要不要尝尝?”
宁忧见他吃的满嘴都是水渍,目露一丝嫌弃并且转过头去,“看你这个吃法就没了食欲,你离我远一点。”
索尔雷怖站起身,撇了撇嘴,“行,那你就自己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与其在宁忧这里吃瘪,还不如出去外面和那个巫师拌嘴。
余光瞥见索尔雷怖离开,宁忧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骨。
闻故从外面走来,眉头轻蹙,“我和奥丁罗一起出去,格兰特情况不太好。”
宁忧愣了一下,停下动作,“怎么个不好法?难道是格兰特国王又下了什么禁令?”
“不是。”闻故摇了摇头,靠在石像上,“人马军队在四处抓人,大概是看到了我们的样子,有一点相似的都被抓走了。除去这些外,教堂里的牧师、祭司和信徒都被抓了起来。”
这么一说,其实他们现在的处境还挺危险的。
布莱恩和塞西尔去了教堂找牧师,如果稍不注意,就会被人马军队给抓起来。
只是……
宁忧面色带着一丝担忧,“他们抓牧师做什么?难道国王想抓我们?所以才会去教堂里抓牧师?”
“不清楚,当时你和国王打过照面吗?”闻故舒展眉头,“要抓也没有太大关系,就是怕国王的目的其实是我们。”
如果光是抓牧师的话,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如果国王想通过牧师来调查他们,那就和他们有关系了。
想事情想多了就会头疼,宁忧捏了捏额头,带着一股烦躁,“先等他们,如果国王的目的真的是我们,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又不是不能杀人马军队,为什么那么担忧?
闻故若有所思,现在他们也只能在原地等,“也好,但愿奥丁罗能和塞西尔会面。”
“不过,这个提议是谁提出来的?”闻故眉头一皱,“现在这种情况,那不是故意胡闹吗?”
宁忧神色淡淡,迈动脚步往外走去,“是布莱恩提出来的,就是伊利斯的那个牧师。他说永恒之都是恶魔的老巢,光凭他一个不行。”
闻故轻哼一声,有些醋味,“别人说什么你倒是听,我说什么你倒是一句不听。”
宁忧回望他,勾着浅笑,“不是吧吸血鬼先生,这你也要吃醋吗?你这醋也太好吃了吧?”
闻故神色有些不自然,错开视线生硬道:“我没吃醋,我在认真的跟你说话。”
“好好好,你在认真的跟我说话。”宁忧转头往外走去,“要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不要说,免得讨人嫌。”
“索尔,你在干什么呢?”刚出了教堂的大门,就看到索尔雷怖和巫师顿并排蹲在一起,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索尔雷怖头也没回,下意识回答,“没干什么,卡罗尔在叫我咒语,能让东西变成另外的模样。”
卡罗尔就是那个巫师的名字。
“是吗?”宁忧加快速度朝两人走过去,“让我也瞧瞧,还挺神情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所谓的“法术”真的会发生在眼前。
卡罗尔站起身,略显局促,抿唇不语。
索尔雷怖扒拉着地上的斑点蛇,满眼都是好奇,“一根树枝居然能变成活物?真是太神奇了。”
或许这就是惧怕巫师的原因,因为巫师能让死物变成活物。
同样的,也能让活物变成死物。
难怪巫师会被归类在黑暗的那一面,这搁谁,谁不害怕呢?
看也没看卡罗尔一眼,盯着地上扭动爬行的斑点蛇,宁忧啧了一声,“不愧是巫师,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蛇群,也是树枝变的吧?”
卡罗尔低低应了一声,始终低着头,“是,那天你们看到的蛇群,都是树枝和树叶变的。”
那就说的通了,他就说,他和闻故在后面站的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出现了那么多蛇群,也没个出处?
“宁忧,你干嘛呢?”索尔雷怖站起身,“你不休眠吗?我听闻故说,你白天没睡?”
不知不觉当中,索尔雷怖已经不叫闻故“老男人”了,直接叫名字。
宁忧摇了摇头,看向教堂外面,“睡不着,等一等他们,等他们一到,我们就离开格兰特。
第160章
“宁忧,快让索尔变身,身后有很多追兵。”塞西尔大老远就开始嚎叫。
很快一阵脚步声响在教堂外,一群人浩浩荡荡跑来,浑身紊乱看起来非常的狼狈。
索尔雷怖没等宁忧说话,就开始变成了一条巨龙站在宽阔的地上。
硕大的龙翼把教堂前缺失的石像都给碰掉了。
在教堂里的几人赶忙爬上龙背,塞西尔抓住布莱恩的胳膊,奥丁罗和其他几位牧师慌乱跑来,手上还拿着箭。
塞西尔先把布莱恩往龙背上赶去,再去接其他的几位牧师。
等奥丁罗爬上龙背时,教堂外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响。
索尔雷怖展开双翼往半空飞去,渐渐远离了地面,和穷追不舍的人马军队彻底远离了视线。
地下的东西渐渐变小变圆,直到最后变得模糊不清。
塞西尔几人喘着粗气,累瘫在龙背上,神色萎靡不振。
宁忧扫过几人的面色,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人马军队会跟着你们?”
“别提了。”一提到这件事情,塞西尔就是一阵火大,“也不知道那国王吃错了什么药?我们明明帮他杀死了吸血鬼王后,不感激就算了,倒是四处抓人,国王要抓我们。”
“抓我们?”宁忧轻呵一声,瞥了一眼闻故,“看来吸血鬼先生说的没错,国王派人马军队去教堂,想找的人是我们。”
布莱恩找来的牧师窝在一起,对这群人陌生到有些害怕。
虽说没做什么反应,但耳朵会听。
没想到昨夜的那些事情,都是这群人搞出来的,才会让格兰特如此混乱。
塞西尔丢掉手里的箭,长吁一口气,“要不是我,这些牧师都得死。人马军队什么都没说,推开教堂的门就开始射杀牧师和信徒。”
“好几座教堂都死人了,一个不留。”布莱恩语气沉痛,似是没料到国王会这么做。
教堂是神圣的地方,另外一层意义上,代表着上帝和天使。
可国王这么做,就是对上帝不敬,对天使不赞同。
宁忧眉梢微挑,低笑一声,“你们国王要是真的勤政爱民,又怎么会下那样的禁令?又怎么会有那个奴隶交易中心?又怎么会有贵族夜晚的狂欢?”
“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国王,断不会如此做。权力这个东西攥在谁手中,谁就是执笔者,规则由他制定,结局由他书写。”宁忧语气悠闲,丝毫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几人沉默下来,细想一下也确实如同宁忧所说的那样。
一个被统治的世界,无论好与坏,黑和暗,皆由上位者来书写结局。
奥丁罗垂下眼帘,好似陷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众人沉默不语。
宁忧看了看几人,神色难看,“现在我们不应该讨论这个问题,我们来说一说永恒之都的事。”
费德蒙接过话茬,“对,我们准备去永恒之都,得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光是去永恒之都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在路上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来阻止。”闻故说出自己的意见,“吸血鬼始祖交给我,其他的事情交给你们。”
吸血鬼始祖对宁忧来说是最大的威胁,至于其他的倒也还好。
其他的有奥丁罗他们在,宁忧总亏不会受伤,能够安全抵达永恒之都。
“这么说来,你会离开。”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一双眸子盯着闻故。
闻故对上宁忧的视线,率先别开脑袋,“是,我会先回去墓斯,拦住始祖。”
如果吸血鬼始祖出现在宁忧面前,宁忧或许会受伤,不会死。
但是其他几人就说不定了,他们没有丝毫的能力反抗。
这些人都是宁忧需要的,既然需要就不应该折损在半路。
奥丁罗和塞西尔对视一眼,奥丁罗沉重点头,“也好,如果你拦着吸血鬼始祖,我们这边就轻松了许多。”
宁忧沉吟了半刻,笑吟吟应下,“可以,那就麻烦吸血鬼先生了。”
有人替他挡去危险,这是心里和脑海里下意识的想法。
好像自从和闻故有了关系后,闻故就一直站在他的这边。
因为什么呢?
因为喜欢?
人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一句“喜欢”,就替这个人负重前行,挡去危险?
“在想什么?”闻故碰了一下他的手臂,轻声问道。
“没想什么。”宁忧缩回手握在一起,“吸血鬼先生会死吗?”
如果闻故死在吸血鬼始祖手上,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闻故闷笑一声,带着揶揄,压低声音,“连你的底牌都杀不死我,你觉得始祖能杀死我吗?”
☆
因为闻故要中途离开,宁忧让索尔雷怖在半道上停了下来。
其他的人待在一起燃起篝火聊着天,吃着东西,看起来其乐融融。
宁忧和闻故并排走在一起,渐渐远离了队伍,黑夜里没几颗星星,很是黯淡。
闻故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语气悠然,“会不会想我?”
“你想多了,你死了最好,我怎么会想你?”宁忧轻声道,并没有挣脱他的手。
“口是心非。”闻故低笑一声,握紧他的手,两只冰冷的手交握在一起,渐渐升温。
宁忧偏头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什么叫做口是心非?你以为我舍不得你?”
闻故眉梢微挑,放声笑起来,“宁忧,我没这个想法。我之所以说你口是心非,是因为你其实并不想我死,而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
“你对我的杀意,早在墓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要不然你不会让我留在你身边这么久。”闻故说的有理有据,好像真像那么回事一样。
宁忧低垂眼帘,望着脚下的路,最终模棱两可回答,“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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