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痛苦出声,却仍旧没有离开。
沈秋看不下去了,他宁愿死也不要看到他们为了他牺牲,哪怕灰飞烟灭。
他周身再次凝聚起一阵黑色的气流。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肩膀上忽然一沉,打断了他的动作,他诧异回头,就看见了矛子笙那张阴沉沉的脸。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忽然变暗,他发现自已被拉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
这是矛子笙的意识结界。
“秋秋,你还想再一次牺牲吗?”
矛子笙的声音不怒自威,明显对沈秋的做法非常气愤。
他已经在一旁观看许久了,本不想上前阻止,先让山神把温远弄死,就可以直接断了沈秋的念想,再把他抓回去。
可是他没想到沈秋竟然又要来自我牺牲这一套,他才不得不出手了。
可是沈秋看见矛子笙就像看见了很恐怖的东西一样,立马摆脱他的手和他拉开距离。
“矛子笙,你作为亡灵世界的执法者,看见神明闯入却不作为,是什么用意?”
矛子笙眼神幽芒,语气耐人寻味:“温远本来就该死了,这是他的命运,如果不是你,他不可能会走到这一步。”
沈秋气笑了:“警戒局培养出来的人竟然会有自已的私欲?维持亡灵世界的秩序不是你的本职吗?你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普通人?”
矛子笙似乎被说中了一般,脸上表情愣了愣,但是很快隐藏在了深深的阴暗里。
“我自有我的做法,山神的事待我上报以后再来处理,你现在必须先跟我回去。”
沈秋无比倔强且冷漠,脸上的黑纹越来越深,在红色的喜服衬托下显得十分恐怖。
矛子笙就知道这样说他绝对不会回去的,眼神微微暗了暗,随即问他:“你就这么想救他?”
“废话。”沈秋忍了半天暗暗吐出这两个字,胸腔还微微痛了痛。
矛子笙明白了,阴森森一笑,提出了沈秋无法拒绝的要求:“我可以出手救他,但是我有要求。”
沈秋一听,顿时有了希望:“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你救他。”
果然啊,一切都在矛子笙的掌握里,他轻轻笑了,说道:“很简单,只要你跟我回去,并且永远不再见他,我现在就可以救他,并且送他平安出去。”
沈秋顿住,用力攥了攥手。
永不再见,他知道矛子笙这句话的分量,他是警戒局的首领,只要答应了,那肯定是没有机会改变了。
可是眼下只有矛子笙有这个能力救温远,不然他们三个就会全部葬身在这里。
沈秋犹豫了,内心的挣扎让他无比痛苦,黑纹渐渐遍布了他整张脸。
而这时他也隐隐听到外面温远和莫天石被重伤而发出的痛苦的声音。
“时间不等人,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让他们死在外面吧,反正死不死,你都跟我走。”矛子笙再次加了把火候。
“好。”沈秋动了动唇,冰冷倨傲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他难过地抬起头,眼角泛了红,一丝亮晶晶的东西冒了出来。
“我答应。”
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沈秋彻底泄了气,埋下了头。
矛子笙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很不是滋味,甚至带了些许不耐。
手一挥,四周景象褪去,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温远和莫天石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血洞,单膝跪在地上,口吐鲜血。
那阵金色的屏障突然加速,企图直接解决二人。
矛子笙手心凭空幻化了一把长矛,飞身到温远二人面前,朝着那屏障狠狠一划。
一阵巨响之后,金光彻底散灭。
矛子笙眼神冰冷,威严的声音大喊:“谢祈,周临!”
霎时间,一红一蓝两个身影从远处闪现而来,谢祈和周临一人手里拿着一柄长矛,虎视眈眈地看着山神。
谢祈眼神露出兴奋的光,宛如一个疯子:“太有趣了,终于轮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
周临摇头叹气,差点忘了这人有多疯癫。
山神微微一愣,扫视了这三人一圈,挠挠头:“你们……是……”
“亡灵世界警戒局东隅所,执法者。”矛子笙冷冰冰的语气没有一丝情感。
“啊,我这刚进来,你们就收到消息了?亡灵世界安保这么强呢?”山神还没意识到自已有多危险,他自以为自已是个神明,怎么可能斗不过几个鬼。
矛子笙冷哼,小心提醒他:“大神是不是对亡灵世界不太了解,您可能忘了我们亡灵世界的主宰是谁。”
山神当然不知道,随口说:“我进来你们亡灵世界是你们的福气,我管你们主宰是谁,今天既然进来了,我必须得吃个饱。”
矛子笙朝周临使了个眼色,周临便冷笑着告诉他:“难道您不认识——
茶衣鬼蚩吗?”
四个字犹如震天雷一般狠狠打在山神的脑袋上,他惊恐无比,都微微颤了颤。
不可思议地重复:“茶……茶衣……鬼蚩?!”
第67章 告别
温远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矛子笙三人,又听到什么执法者,茶衣鬼蚩这些完全陌生的名词,大脑和他身上的伤一样痛了。
什么东西能让山神脸色一下就变得如此难看?
沈秋走到温远和莫天石两人身边将他们扶起来,解释道:“茶衣鬼蚩是亡灵世界的主宰,是三界都惧怕的存在,所以亡灵世界才能成为一个诡异空间而无任何人或者神进入打乱秩序。”
温远听到都震惊了,神仙都不能撼动,这该是多厉害的角色?
“但是这也只是传闻,我们亡灵世界的所有鬼都没有见过她的真容。”沈秋继续补充。
那山神自然是听过茶衣鬼蚩的来历的,又感应到矛子笙三人身上具有的极强的能量,便明白眼下不是一个硬闯的时机,如果他们真和茶衣鬼蚩有所关联,那他一个小小山神死都没地方埋了。
这样想着,山神脸色便一下缓和了下来,竟然还悠悠施了个礼节:“早说亡灵世界和茶衣鬼蚩有关系,那我当然是不敢造次了,我这不也是看到你们亡灵世界出现了漏洞,就想进来占点便宜,既然如此,那便告辞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说罢,他微微一笑转身就消失不见了,那速度,比火箭都快。
山神的事解决,就轮到温远等人的事了。
矛子笙看着略显迷茫的温远,当即手一挥,一扇发光的红色的门便凭空出现了,他对着温远微微开口:“这关算你们通过了,出去吧。”
温远顿时欣喜起来,这亡灵世界还算懂点事,让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于是一把抓住沈秋的手一边拖着重伤的身子往门那里走一边喋喋不休:“夫人,走,我们去找老道土,让他给你治治,他本事特别大,一定能让你活蹦乱跳的。”
然而没走两步,沈秋的手就悄然脱开了他。
温远疑惑地回头,就看见沈秋表情很悲切,眼睛还红红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夫君……我不走了。”他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温远似乎有所知觉,矛子笙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沈秋无可奈何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情况。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愤和悲痛,温远依旧抓住沈秋的手想让他跟自已走:“秋秋,你别怕,我带你走,我不可能会把你丢在这里的。”
矛子笙厌倦地看着温远和沈秋的拉扯,长矛一挥,两人相握的手便被硬生生分开了。
他上前一步警告温远:“沈秋是亡灵世界的鬼,也是我们抓捕了很久的罪犯,他不可能再和你一起通关了,这次能让你那么轻松地离开已经是抬举你了,别不识好歹。”
温远无比气愤,根本不怕这个矛子笙,怒火冲冲地反驳:“沈秋是鬼,可是他不是罪犯,他有自已的人生,有思想,他是自由的,你们凭什么控制他!”
矛子笙眼神暗了下来,一字一句说道:“亡灵世界,没有鬼权,更没有自由,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就该去做他自已的事,你说那么多都没有用,要嘛就马上离开,要嘛就就死在这。”
沈秋很了解矛子笙的性格,声音都在发抖:“夫君你走吧,我是自愿留下来的,我们毕竟人鬼殊途,最终也会面临分开的地步,认清现实吧。”
温远胸口起伏不定,悲愤如同海浪般猛烈冲击他的心,浑身的血洞带来的痛感都变得麻木了,他倔强地摇头:“什么人鬼殊途,我才不信,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你不愿意走,那我也不走了。”
温远上前几步,坚定地站立着,故作轻松:“一起留在亡灵世界多好啊,工资还高,反正出去也是打工,我就赖在这里了。”
沈秋已然泪流满面,疯狂摇头:“你不可以留在这里,你是自由的,不能因为我而永远被束缚。”
“你还不懂吗?”温远嘴角的血又淌了下来,可是他毫无知觉,狠狠一抹,指着自已的心脏,露出一个深情又温柔的笑:“我们成过亲了,你的红线把我这里绑住了,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早就失去了自由,出不出去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些话本应该是让沈秋感觉到动容的,此时却像是礁石,将两人割得遍体鳞伤。
沈秋笑了,如果这些话能早一点,再早一点听到,或许他们的命运就会不一样了。
可惜,一切早就不逢时了。
他很明白,自由对于温远来说有多重要,他本质就是是一只翱翔的鹰,不甘命运的虎。
不管是红线的束缚,还是亡灵世界的束缚,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绑住他。
沈秋比任何人都了解。
矛子笙微微不耐了,走到温远面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真是无法理解,当初叫嚣着需要自由的人,可是你……”
“矛子笙!”沈秋突然惊恐地阻止了他后面地话,那些残酷的真相。
温远似乎听到了某些很重要的信息,赶紧问他:“什么意思?什么自由?”
矛子笙强咽下那些即将冒出舌尖的话。
沉默很久之后,他才阴沉沉地说:“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你就算留在亡灵世界,也不可能再和沈秋有任何联系,发生这么大的事,上级只会洗清你们所有的记忆,然后分配到不同的空间里,你以为留下来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况且……”矛子笙低沉了声音:“你这一路走来,只考虑了你自已,你知不知道亡灵世界的鬼出逃是一件多严重的行为,沈秋如果继续跟你走下去,他将会直接被肃清,彻底不存在。”
温远鄂然失色,呆立不动。
“你只想着他帮助你,可是你从来没有站在他的立场考虑过,你这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这些话就像是子弹一样,一颗一颗打进了温远的身体里,让他的脑子顿时涌进来无数的东西。
是啊,这么久以来,他光顾着带着沈秋四处跑,却从没想过如果被发现,沈秋的后果会如何,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做法一次一次地在将沈秋推进火坑。
他温远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可以和亡灵世界对抗?
温远呆滞地看向沈秋,两个人就这样远远地对视了一眼,眼神复杂。
现实就像利刃,如此赤裸裸地摆放在面前,并且无法跨越。
沈秋脸上的裂纹让他身形开始恍惚,他依旧想装得轻松些,笑着边对温远说:“夫君,你走吧,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对你对我都好,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莫天石听懂了他们之间的话,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到温远身边劝他:“教练,还是走吧,你如果继续和他们对抗,对你,对教练夫人都没有好处。”
温远开始放空了一切,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真的体会过爱情的滋味,直到沈秋走进他的生活,才让他慢慢感受到一些真实的情感。
可是为什么,他只是喜欢上了一只鬼,不想和他分开而已,就这么难吗?
他越想越痛苦,鼻头微微酸了,眼角掉落一滴泪,声音被悲伤堵塞,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咦,一般般会掉眼泪?
——那不是眼泪。
——不是眼泪是什么?
——是美人鱼的珍珠。
温远抹了泪,远远看向沈秋,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矛子笙对他们这副依依惜别的模样没有任何触动,他本就是一个冰凉到骨子里的执法者。
心上已经不耐,直接手一挥,顿时一阵风直接把温远和莫天石卷进了门内。
在最后一刻,温远对着沈秋大喊:“秋秋!”
最后一个字彻底被湮灭了。
那扇门关闭,沈秋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广场,什么都没有了。
他微微笑了。
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第68章 老道士,我要出家
轰的一声,雷鸣顿起,天边亮起一道闪电,割裂了天幕。
云中市迎来了一场倾盆大雨,整个天空黑压压的。
张一阳正躺在他的老爷椅上晃晃悠悠看书呢,就听见外面雨声惊人,于是便起身想去把门关上,免得雨水倒灌进店内。
这一起身,便正好一道闪电亮起,他这百年都不来一个客人的小破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行为连大名鼎鼎的张天师都没注意到。
这人穿着黑色棒球服,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店内中间背对着张一阳。
阴沉沉的气氛让张一阳皱了眉头,静静看着这人。
就这样安静了许久许久,那人慢慢转过身来。
温远鼻涕流到了下巴,苦巴巴地看着张一阳。
“老道土,我想剃度。”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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