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个队里,只有我出警次数最少,露面最少。我对于那些毒犯来说相较面生,只有这样,我们警方才能以最大的概率成功卧底进去!
前方的路万法不得一窥,唯有以身探路,方能验明。但是,姐姐,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
古池温柔地看着瞿婷,缓慢低沉的语调像是要抚平瞿婷所有的焦躁和不安,又更像在诉说自己的坚定与决心。
瞿婷闻言,敛下了眼眉,沉默良久,才重又抬起眼帘。
她的眸中混杂着许多古池看不懂的神色,可唯有一种神色,他看懂了——那是如冬夜的松沿河水般,静谧的哀伤。
“古池,如果你敢不回来找我,我一定会……”
会让你后悔。
会让你对你现在所抛弃的一切感到至死的愧疚!
瞿婷看着古池的眼睛,忽而展颜笑了。
她弯着唇,声音轻浅,似在呢喃:“会活得比任何时候都好,吃得好睡得好,做着日复一日深爱却极具危险的工作,直到阖上我双眼的那一刻……”
闻言,古池心头的巨物落下,彻底安心。
他低头吻上瞿婷的双唇,辗转厮磨间,一声低吟传出。
“如此,感激不尽。”
·
古池走了。
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瑞安警校一名尚未毕业的学生。
而他二人在这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已经被悄悄抹去,从此,松陵公安局乃至整个华国再无缉毒警古池。
瞿婷看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精神有些恍惚。
而在这天里,很多年轻人都穿上了与节日相应的装扮,高高兴兴地过着圣诞节。
此间,一片祥和兴荣,弥漫的都是幸福的气息。
·
七个月后,瞿婷在白城妇幼保健院诞下一对龙凤胎。
男名逢君,女唤念安。
盼逢君,常念安。
·
三年后,线人传来陈三被抓的消息。听其说,陈三的手脚被绑在了一起并在绳子的中间坠上了半人高的状似秤砣的东西,人被带出了海,便再也没有回来。
而陈三,就是古池卧底任务的化名。
消息传来的一瞬间,瞿婷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魏局长和祁连都担心瞿婷会选择步袁火火的后尘,离开“猎枭”,却不想待她醒来后,却像没事人一样,正常吃,正常睡,像寻常一般恪尽职守。
终于在某一天,魏局长和祁连难掩担忧地问起了瞿婷,让她不要将悲伤压抑在心里,她有难过的权力。
“我难过的话,他会回来吗?”
瞿婷坐在魏局长和祁连的对面,平静地看着他们,声音温和。
“……”
“我们都知道,他回不来了啊……呵,我承诺过他的,所以我一定会做到,你们不用担心我。”瞿婷喟叹着,随后便轻笑出声,反过来安慰着魏局长和祁连。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了。
晚上
瞿婷躺在床的一侧,轻哼着曲调拍着两个小家伙挨着的小手臂将他们哄睡着。
看着两个孩子与古池那极其相像的小脸,瞿婷恍惚间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模糊,一滴一滴水珠打在床上的轻微声音响起。
瞿婷轻拍的手顿住,随后抬手慢慢点了下自己的眼角,再举到了自己的眼前。
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瞿婷看着指尖晶莹的泪珠呆愣了片刻,接着便笑出了声。
“阿池,看来我没办法让你安心地走了,你个混蛋。”
惰怠的身躯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瞿婷埋首死死咬住自己的小臂,无声地痛哭着,哀恸充斥着房间却无法蔓延,直至天明。
·
四年后,2031年4月5日,清明节
无名山
两座杂草丛生的坟包前竖着两块无名碑,无人知晓这二人是谁,又为何在这,却也无人侵扰二位逝者的安宁。
一位披散着大波浪,身罩及膝的黑色风衣的女人一手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篮,一手拿着一个小铁锹缓缓站定在了碑前。
女人无奈地喟叹了一声,轻声道:“秦队,火火,你们这草长得也太快了吧?是想把下辈子的头发全都长在这上面吗???”
瞿婷将篮子轻轻放在地上,随后便拿着小铁锹走到坟包旁弯腰熟练地挑起坟头草来。
“我跟你们说啊,郭兴家的小子可皮了,现在是整天上房揭瓦的。要说郭兴当初有多疼这小子,现在打的就有多狠。但幸好,郭家小子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虽说整天闯祸吧,但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把握好了度,还能教。”
“还有魏局,去年他终于是光荣退休了。我前两年看他那老骨头都担心他哪一天悄不出溜地就在办公室散架了,现在终于是能松口气了。”
“还有一个人,也不知道你们乐不乐意听……就是那个,萌萌的妈妈,杨舞,听说她自杀了。听人说,那是个晴朗的天气,照顾杨舞的护工经过医生的检查说是可以适当带她出去透透气,护工便将她带出去散步了。可谁知道护工就一个上厕所的功夫,杨舞便寻了机会死在了树底下。嗤,四院的人都快疯了。”
“还有还有,祁连三年前结婚了……嘶!这事火火应该跟秦队你说过了,那我就说说你俩不知道的。他老婆今年生了个双胞胎,双胞胎都是儿子!哈哈哈哈哈……你们真该看看祁连在产房门口看到护士恭喜他有两个儿子的表情,真是比吃了那啥还精彩,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小子一直羡慕我有个女儿,天天念叨着他老婆肚子里的一定要是女儿,估计是人家生气了,所以才带着两个ba……”
“姐姐,你有孩子了啊……”
那熟悉到骨子里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声音蓦然传进了瞿婷的耳中,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瞿婷刚直起的身子一僵,迟迟不敢转身。山上的“阴风”吹乱了她的一头卷发,更是让她身上所有的寒毛炸起。
“姐姐说到做到了,姐姐真的过得很好,我很开心……”
那声音说着开心,情绪却明显低落,甚至瞿婷隐隐听到几声哽咽。
卧槽!更加毛骨悚然了呀!!
“你……”
“咦?叔叔你是谁呀?”
瞿婷迟疑着开口,却不想被稚嫩的童声打断。
是念安。
瞿婷向念安的方向看去,却见带两个小家伙来的祁连怔怔地看着她的另一侧。
祁连能看见?
那就说明那个人并不是鬼。
瞿婷脑子发懵地又将头转向另一侧,瞬间,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她的泪眨眼落下。
男人穿着白色的薄绒卫衣加一条浅色牛仔裤,一只眼睛上戴着白色的医用眼罩,而他的左腿有些奇怪地站着。
是古池。
瞿婷本能地转过身向他走去,直至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抬头垂首间彼此的呼吸交融着。
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地倾洒,瞿婷却连眨眼都不敢太频繁,她看着古池,轻声道:“刚才两句话我没听清,你重新说,重新问。”
古池听着瞿婷的话,才将偷瞄两个孩子的眼神完完全全落在瞿婷的脸上。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姐姐,你都有孩子了”啊……
瞿婷却不等他说完,便截了话去:“是,男孩逢君,女孩念安,足月龙凤胎,今年都七岁,准确的说是六岁,七岁的生日要到七月份。”
古池一怔,饶是在毒窝锻炼的再精明的脑袋,在换算了月份之后,却忽然卡壳了。
2024年7月份的生日,足月的话,那便是2023年10月……
瞿婷一双泪眼此时却带着笑,轻声道:“古池,还有第二句话。”
古池懵懵地看着她,喃喃出声:“姐姐说到做到了,姐姐真的过得很好,我很”开心……
“我是说到做到了,因为我承诺过你。但我过得不好,我过得很痛苦。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但是想你的时间不多,因为队里很忙,所有的思念都在每个晚上将我淹没,最开始我天天在哭,现在我已经不哭了,可是我还是很难受,因为我很想你。”
瞿婷几乎每一句话后都会划过一滴泪,一点不间断。
古池抬手轻轻抹去了她的泪水,心疼地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他的声音颤抖着:“对不起姐姐,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瞿婷听到他的道歉,封存着七年悲伤的闸口突然就被打开了,她倏忽间就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捶着古池的胸口:“你活着为什么不能偷着回来告诉我一声!你活着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你活着也不回来看看孩子!你活着也不给我打点钱!你知道这年头带孩子多难吗?!你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和我结婚?你知道我当未婚妈妈当了多少年吗?!”
古池忽而轻笑了一声,前两句他还当瞿婷在认真地倾吐着苦水,后面几句他就知道她在开玩笑了。他抓住瞿婷虚握着的拳头,随即便将其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瞿婷摊开手掌,掌心传来的有力震动的心跳让她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活生生的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古池低头轻轻咬住了瞿婷的下唇,细细研磨品尝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而眼疾手快捂住两个未成年眼睛的祁连则是在心里默念着:
看不得啊看不得,看多了长针眼啊……
古池温柔地看着瞿婷的眼睛,语气却有些艰涩:“姐姐,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的左眼再也看不见了,左手无名指也没有了,戴不了戒指,左腿也瘸了,肺也有毛病,以后与警察是无缘了。如果现在的你还愿意的话,我想和你结婚。”
“好,结婚。”
瞿婷没有丝毫犹豫,在古池话音未落时便一口答应。
“没有左手无名指,可以戴别的手指。哪怕不戴,你会因为这个就不爱我了吗?”
“当然不会,我爱你,直至我的心脏停止跳动为止。”
“不能当警察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工资你在家当全职煮夫都没有关系,我养你!”瞿婷拍着汹涌的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古池笑:“那倒不至于。并没有任何歧视家庭煮夫的意思,只是我除了警察和家庭煮夫,还多了一项继承家业的选择。”
“哇哦,你真的有皇位继承啊?”
“……”
“逢君,念安,过来,叫爸爸。”
两个小家伙早就蓄势待发,果不其然,瞿婷一声令下,两个孩子就跟导弹发射一般撞了过来,幸亏瞿婷拦得快。
古池抱着念安,瞿婷抱着逢君,两个孩子都好奇地看着古池,随后脆生生地齐齐喊着:“爸爸!”
“欸!”
一家四口,度过了一段对他们来说尤为漫长的岁月,于今日,终于团聚了。
·
“姐姐,我之前就很想问了,为什么要给孩子们起名为‘逢君’和‘念安’啊?”
“因为我期盼与君重逢,常常祈念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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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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