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牢关着更多的人,秦青鱼她们被关进去一待就是六七日,这时间不断有女子送来,直到所有牢房都装满,乌泱泱竟有二三百人之众,全拉到后院排队,顺着走廊直把九曲回廊都排满了。
女人们五个一排进到堂屋,不大会儿出来,跟皇帝选秀女似的,手腕绑了红绳的被个嬷嬷带去后宅,绑白绳送去后门,什么也不绑的则重新送回地牢。
轮到秦青鱼进去,主位端坐的中年男人,看上去老实憨厚,可眼光十分精明,看到秦青鱼的瞬间,那眼便眯了起来,说了两个字。
“不错。”
秦青鱼被赐了红绳,送去了后宅。
秦青鱼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长相,不过既然被绑来,想来长得也不错,被留下她倒也没觉得意外。可等到了后宅,看到留下的几个女人,秦青鱼很快察觉到了异样。
她们五六个人一间,被安排在还不错的厢房里,秦青鱼拿起铜镜照了照自己,果然不是错觉,留下的这些人眉眼都有些相似,包括她自己,和她们多少都有相似之处。
看来她们是要被统一送给某个有特殊癖好的人,这个人或许喜好这样长相的女子,也或者这个人心爱之人亡故,所以找来相似容貌的人寥解相思。
不久之后秦青鱼便从丫鬟口中打听到,绑白绳的女子都被卖给了人伢子,送去地牢的则转送给了其他官员,只有她们这些绑红绳的才算上真正留用的。
“你们可真是有福气,等到了京城被哪个大员看重,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
一旁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说道:“我们要被送去京城吗?那要万一被送到公主那里可怎么办呀?!”
丫鬟不高兴了:“呦,你这话什么意思?送进宫里怎么了?公主那样尊贵的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对公主出言不逊,不想活了是吧?想株连九族一死死全家是吧?”
小姑娘经不起吓,当即就哭了起来。
丫鬟不耐烦地瞪了小姑娘一眼,她喜欢秦青鱼这样嘴甜的,三言两语就夸得她心情大好,真的是每一个字都夸到了点子上,哪儿像这丫头,不会说话就闭嘴,哭起来更烦人。
丫鬟作势要打小姑娘,秦青鱼把她拉到一边,又说了些好听的,丫鬟才作罢。
秦青鱼又趁势问了那中年男人是谁,与她猜测的差不多,那是汾州府府台大人,姓孙,叫孙明远。
又过了几日,丫鬟们备好了水,让留下的十几个姑娘一起沐浴更衣,秦青鱼提前藏好了玉佩,并未被发现。
换好轻纱罗裙,戴好银钗珠花,一应全是府里准备的。
准备好了一切,等着其他人沐浴的工夫,秦青鱼又将玉佩偷偷拿了出来,藏好。
这玉佩她已仔细看过,也打听过,凤凰并不是普通百姓可随意使用的纹样,而这玉佩的质地也相当不错,里面的红翡更是色泽透亮价值连城。
两颗红翡珠子也是镂空的,里面依稀还有东西,她仔细辨认过,是红豆。
红豆可就有意思了,即便失忆秦青鱼也知道红豆是相思之意。
尤其那两颗红翡珠子,一颗上面刻着“青鱼”二字,一颗刻着“袖玉”。
青鱼是谁?袖玉又是谁?
秦青鱼只知道自己叫苏月娥,难道这玉佩是她偷来的?
当天傍晚,秦青鱼一行人又被塞进了马车,一路颠簸着送去了京城。
京城路远,这次直接走了月余,一路守备森严,秦青鱼隐约察觉到自己会些拳脚工夫,但是不确定是三脚猫还是怎样,不敢轻易冒险,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这些带刀侍卫还是凶悍了些,她就没有冒险逃走。
除了侍卫凶悍,秦青鱼不逃还有一个原因,这世间到哪儿都需要照身帖和通关文牒,比她原以为的只要照身帖还多了一样,没有这两样寸步难行。
当然,更重要的是,秦青鱼虽然失忆了,但也听说了自己原本是要去京城投亲的,这玉佩上面的凤凰又非普通人能用,说不定到了京城能打听一二。
秦青鱼这厢盘算着投亲,那厢远在皇宫的昭阳公主猛地砸了手里的玉杯,美目含怒,冷声横斥:“继续给本宫找!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第78章 公主与太后(2)
京城果然繁华, 高官贵人也更多,在汾州府作威作福的府台大人到了这里也得低眉折腰,更何况孙明远并没有亲自前来, 而是让心腹霍福带着一队侍卫送秦青鱼等人过来。
霍福不是头一次往京里送人,和守城门的小兵都很相熟, 可即便如此也得陪着笑塞着银子, 这才顺顺当当进了城。
秦青鱼几人在车里听着车外的喧闹,不时挑帘偷瞄两眼, 车外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小商小贩, 京中百姓的衣着打扮明显比穷乡僻壤好上许多, 也少有乞丐。
马车一直到人烟稀少处, 拐进了胡同, 胡同里是望不到头的围墙,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十分气派。
马车行到朱红大门前停下, 原以为这便是府宅正门,却并不见牌匾, 只在门槛两侧置办了两个抱鼓石。
这是后门。
后门都这么气派, 正门可想而知。
几人次第下车,脚链依然锁着, 就那么拖着脚链依次进了后门, 由不苟言笑的门房引着路,东转西转, 路过了好几处独院。
一座私宅里套着几处院落, 看来这宅子的主人官职绝对不低,怎么也得是个二品以上大员。
霍福进了后门后就没了踪影, 只剩她们十几人被带到了内宅,洗漱干净后,又被领到一处独院,院中正堂坐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妇人,看那气势,想来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旁边还站着嬷嬷和几个丫鬟。
统共就十几个人,依次进去给贵人看,不同于孙明远的谨慎,这妇人的嬷嬷进去便让她们给尚书夫人行礼。
原来是尚书家,只是不知道是哪部的尚书,六部尚书可也分着三六九等。
秦青鱼跟着几个姑娘一起怯怯行礼,一副唯唯诺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尚书夫人嫌弃地看着她们,和一旁嬷嬷评头论足。
“我瞧着都不怎么像,还不如上一批,挑两个出挑点儿的送宫里便罢了,万一送得不合心了,倒又成了咱们尚书府的不是。”
嬷嬷在一旁应和道:“确实不如上一批,不过我瞧着最边上这丫头倒还算不错,不如算她一个?”
尚书夫人点了下头,“同我想到一处来,也就她还算合眼。”
一旁大丫鬟立刻有眼色的上前牵出了秦青鱼,让她站在一旁候着,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一来二去,就留了三个下来,一个秦青鱼,一个那没情商胆小的小姑娘,唤作崔喜娘,还有一个在府衙时和秦青鱼不同屋,来的路上也不同马车,不太熟识的姑娘,唤作周晴雨。
秦青鱼格外注意了下,她们三个长得最为相似,走出去旁人定要以为她们是三姐妹。
崔喜娘同秦青鱼坐了一路马车,之前在府衙丫鬟要打她也是秦青鱼拦的,因而很依赖秦青鱼,见秦青鱼也被留下,这才没那么慌。
尚书夫人的嬷嬷自称寥嬷嬷,领着她们去了后院,先敲打了她们一通,无外乎安分守己就能荣华富贵,若寻死觅活,那死得可不只是自己,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秦青鱼三人已经被敲打过数次,早就“认命”,不敢反抗,更不敢有逃走的心思。
寥嬷嬷很满意她们的识趣,第二日就开始教她们规矩,学不会的打脚底,听着好像没什么,打起来却能疼死人,伤在脚底,穿了鞋还看不出来,实在恶毒。
除了秦青鱼,其余两人都挨过打。
秦青鱼越学越觉得,这些规矩她原本就会,脑子忘了,身体却还记得,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学,自然而然就能做出来。
寥嬷嬷对秦青鱼本就比较看好、,见她规矩学得好,越发看重了几分,连吃食都比其他两人好上一些。
崔喜娘还好,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没那么多心眼,顶多羡慕地流口水,周晴雨却心胸狭窄,虽不会正面和秦青鱼起冲突,却会冷不丁酸上两句。
这种明打明的嫉妒,秦青鱼倒不在意,只要不来阴的,秦青鱼就懒得理会。
如此过了十多日,秦青鱼早就不必跟着学规矩,每天就坐在廊下绣花,看那两人受苦,那两人学了这么久才勉强有了点样子。
寥嬷嬷夸秦青鱼聪慧,看得出来捧得别有用心,秦青鱼只当不知道,假意感激嬷嬷栽培,还说若真得了公主青眼,定不会忘了嬷嬷栽培之情。
寥嬷嬷道:“不必记挂老身,多记挂着些尚书府才是,咱们尚书府才是你以后的娘家。”
秦青鱼趁势问道:“咱们尚书大人是哪部的尚书?”
寥嬷嬷咳了声道:“礼部。”
礼部?六部中最不得权势的末流,连工部都能在它面前耀武扬威,难怪礼部尚书要另辟蹊径投公主所好。
趁着寥嬷嬷这会儿好说话,秦青鱼又问道:“我们三人长相这般相似,嬷嬷刻意选了我们,莫不是公主的意中人与我们相似,如今意中人不在,这才找了我们一解相思?”
话未说完,寥嬷嬷脸色大变,赶紧上手捂住秦青鱼的嘴,左右看了两眼,见没有旁人,连那两个姑娘也都在不远处茶房倒茶水喝,这才松了口气,可脸色依然不好。
“可不得胡说,天家的事怎是我等奴才能说的?!”
秦青鱼见状,装作诧然道:“这是不能说的吗?可我在府衙时,那府衙的丫鬟跟我说了青鱼、袖……”
“袖玉”二字还没说完,刚刚放松下来的寥嬷嬷已大惊失色。
“你这蹄子!看老身打烂你的嘴!”
寥嬷嬷上手便要扇秦青鱼耳光,秦青鱼反应极快,两手一并抓住了寥嬷嬷的手,忙不迭道:“好嬷嬷,好嬷嬷,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我再不提就是了。”
秦青鱼眼泪汪汪望着寥嬷嬷,那一双含情眼,谁看了都要心软几分,寥嬷嬷见她认错认得快,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没那么大气恨了,打是不打了,可还是要训斥几句。
秦青鱼受着她的训斥,摸下头上的素簪塞进寥嬷嬷手里。
“这是我从府衙戴来的,不是夫人为我们准备的,嬷嬷莫嫌弃,全当是我气着嬷嬷的赔礼。”
虽是素簪,好歹是银的,寥嬷嬷这下是真没了气,左不过是在自家院子说错了句话,又传不到旁人耳朵里。
寥嬷嬷又恢复了和颜悦色道:“你倒是个懂事的,不过方才那名字你以后可得烂在肚子里,万不可同旁人提起,尤其是公主面前。若不听劝,到时候做了冤死鬼可别怪老身没提醒你。”
“是是,多谢嬷嬷。”秦青鱼眼珠一转,假装感叹道:“没想到公主也是重情之人,竟连那人名字都成了忌讳。”
寥嬷嬷嗔怪道:“你怎么还说?快住嘴!”
秦青鱼见寥嬷嬷这反应,心中猜测越发肯定了几分。
那玉佩想来并不是她偷的,这十多日她早对寥嬷嬷旁敲侧击过,寥嬷嬷说凤凰纹路只有皇亲国戚可用,个别得了赏赐的朝中权贵也能用。
比如兵部侍郎的夫人就得过公主赏赐的一根凤凰衔珠金簪,出席稍微正式些的宴会,侍郎夫人都会戴出来,一来炫耀,二来也是感恩公主。
皇亲国戚专用的玉佩,偷来也不能换钱,秦青鱼虽然失忆,却不是失智,她相信没失忆前的自己不会偷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显然,这玉佩不是偷的,就是她自己的。
她怀揣着玉佩,又被选中入宫,和她同被选中的人,长相都和她相似,她又熟悉宫中规矩,而自己原本也是要到京城投亲的。
最重要的是,她打听过,“袖玉”是公主的闺名。
公主封号昭阳,全名李袖玉。
这桩桩件件串联在一起,秦青鱼几乎笃定,她和昭阳公主绝对有关系。
她方才只说了“青鱼”,“袖玉”两字还没说完寥嬷嬷就已经急了,显然嬷嬷急的不是她提了公主的闺名,而是她提了“青鱼”这个忌讳。
方才她又试探了句“公主是重情之人”,寥嬷嬷没有否认,很可能青鱼就是公主所爱。
秦青鱼将近些日子的发现归拢了下,补足了暂时还没打听清楚的空白,大致推测了下自己的身份。
她是青鱼,是公主的意中人,这玉佩大约是两人的定情信物,因某种原因,她流落在外,她的失忆可能就和这个流落有关,公主以为她香消玉殒,于是四处搜罗和她相似的人。
当然,也可能不是公主主动搜罗,而是身边人知道公主对她情根深种,刻意搜罗了她的周边来讨好公主。
这是公主这边。
至于她这边。
公主钟情她,她未必钟情公主,有可能她不是流落在外,而是为了躲避公主才逃走的,毕竟契若金兰只是小众情感,她未必喜欢女人。就算喜欢,也未必喜欢公主。
不过,从她主动上京投亲,还怀揣定情信物来看,她与公主很大概率是两情相悦。
以此可以暂时得出结论,她独自留在宫外不安全。
一来,地方官目无法纪,不仅敢当街强抢民女,还敢私设地牢,随意发卖良家子,她这样好颜色的女子更是被强抢的目标,即便不抢,她一个独身女子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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