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向仪双臂挂在她脖颈间,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像蛇缠一样束缚得更紧。
助理们很有眼色地离开了,宋澄放松了些,感到温向仪埋头在她颈侧深深嗅着,她不自在地偏了下,又再度落入温向仪另一侧的手心。
温向仪摩挲着她的额发,轻柔地呢喃着,命令着:
“宋澄,吻我。”
好吧。
宋澄掌着她的腰,熟练地抬起温向仪的下颌,低下头——
宋澄猛地摇头,把不属于高中时期的画面甩出去。
那次意外走失之后没多久,温向仪给她请了老师,重点教她口语。她们两人一起外出时,温向仪就是她的老师。
在做老师这点上,宋澄不得不承认,温向仪非常细致,有耐心,即使宋澄惧怕不敢开口,她也不会强求,宽和到了极致。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宋澄能放松地待在她身边,从最开始一张口读单词就生怯,慢慢的,真把英语学上了路。
除此之外,温向仪还会亲自纠正宋澄的发音,偶尔兴致上来了,也会教宋澄一些其他语言的单词,引导着宋澄读:“Mon amour.”
宋澄躺在床上,有些生疏地念一遍:“Mon amour.”
她扭头看温向仪:“这个单词怎么发音的?由哪些字母组成?”
温向仪半靠在床头坐着,看起来很愉悦,看过来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位温柔多情的情人。
她俯身靠近宋澄,睡裙吊带滑落肩头,宋澄被吸引视线的瞬间,耳畔,温向仪话语低低飘荡:
“不要关心它看起来的模样。”
“宋澄,重要的不是看到什么,而是听到了什么。”
——她那时听到了什么?
宋澄不确定地回想。
她好像听到了温向仪的心跳。
第23章 初雪
“重要的不是看到什么,而是听到了什么。”
像一个严丝合缝的闭环,宋澄把23岁的温向仪教自己的,还给了17岁的温向仪。
温向仪听完后若有所思,展颜朝宋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
段嘉:“啊?”
宋澄压下眉梢,眼睑低敛:“不用谢我。”
本来就是温向仪教给她的。
温向仪慢声道:“对我很有帮助,当然要谢。”
真的对温向仪有帮助吗?
宋澄不怎么信,温向仪是那种在街上请人帮忙拍照,拍出来就算不喜欢也会道谢说很好看的人。
而自己告诉她的,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只有当年的她笨拙到需要人教,以温向仪的理解力,应该早就无师自通了。
宋澄无比清楚温向仪自带疏离感的良好教养,但听到温向仪跟她道谢,亲口说自己有帮到她,宋澄心底的平静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慌乱撞破。
她无法用言语总结出这是种什么感觉,什么心情。
段嘉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脑袋上顶着好多问号。
宋澄说什么了?温向仪怎么就明白了?
她转头看向同桌,见宋澄不知道在想什么,顾自对着前方出神,忙去向温向仪请教。
三分钟后,段嘉满意回到座位上。
“还是温向仪说得清楚,我懂了我会了。”
她说完感觉有歧义,看向同桌:“啊,宋澄我不是怪你说得不好。”
宋澄差不多收拾好心情了,揉揉脸道:“我知道,不用特意解释。”
段嘉:“嗯嗯。”
宋澄:“她比我会教。”
即使是上辈子,在有些事上宋澄不得不承认,她得感谢温向仪。
比如温向仪逼她学英语,间接帮她过了四六级。
虽然现在又回到高考前了。
宛如有人拿着个计算器在宋澄耳朵边上一直按“归零”、“归零”,宋澄心里五味杂陈地吸了下鼻子。
唉,回头四六级也要重新考。
唉,全都是泡沫。
期中考试过去了,12月的月考还没来临,夹在大考间的日子是学生时代相对松泛的日子。
12月初,不断降温下,最低温已经接近0度,除了即将到来的圣诞和元旦,另一种无形躁动冲击着学生。
作为509宿舍最时髦的女生,李雪珊最近的热议话题是:
“今年初雪什么时候?会不会正好在圣诞节?”
周盈觉得悬:“最近挺冷了,我感觉会提前。”
李雪珊:“冷和下雪是两回事,诶你再看看天气预报。”
吕薇:“看了,这周没有雪。”
李雪珊失望地叹了口气,嘟哝道:“我还想初雪告白呢,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宋澄想起了个名字:“你要跟林航告白了?加油。”
李雪珊的失望从初雪转移到宋澄身上:“林航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姐!我早换人了。”合着她在宿舍说的时候宋澄一句没听啊!
宋澄震惊:“什么时候?”
李雪珊忸怩了下:“上次和你一起去商场时遇到的,他找我要了号码,不是我们学校的。”
最近李雪珊沉迷和外校男生的热聊,已经把林航忘到天边去。不过宋澄一说,她想起来:
“听说林航也准备在初雪时告白。”
宋澄:“?”
吕薇好奇道:“他还没放弃?这么久没动静,我以为他不准备追温向仪了。”
李雪珊:“他期中掉出了年级前十,班主任说他了,肯定要安分一阵子。”
宋澄:“……”
考试成绩还会影响到追人的节奏?有时候觉得高中生也挺有意思的。
受一部经典韩剧的影响,“初雪要对喜欢的人告白”仿佛成了默认的事。青春期的骚动鼓噪在三中干燥的冷空气中,带得冬季静电都多起来了。
李老头不得不在班会上三令五申:“现在重要的是你们的月考,别总想着元旦的假,前头还有月考,啊,也别想着些其它事,像什么下雪……”
班里爆发出心领神会的起哄声,大家视线乱飘,几个男生女生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李老头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摇了摇头,端起保温杯喝口热水,等这群猴子安静下来。
许多视线趁乱飘向温向仪,比温向仪抽屉里出现的圣诞贺卡明信片还要多。
宋澄有点莫名的焦躁,抿紧了唇,凑到前面:“他们都在看你。”
温向仪往后靠:“嗯?”
宋澄张了张嘴巴又闭上,冷酷地说:“没什么。”
算了!
温向仪根本不懂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悸动,还是自己多操心吧。
讲台上,李老头以一句慢悠悠的话结束他这次的心灵按摩:“是冬天,雪总会下的嘛。”
可能是沾染了他中老年不急不缓的气质,天气预报几次谎报军情,今年的雪迟迟不来。
枯燥的校园生活里,它越是不来,反倒让越来越多的学生上了心,挂在嘴边没事总念叨。
比如段嘉。
语文课代表就是与众不同,段嘉把对雪的盼望落在了文字里,已然开始摘抄关于雪的佳句。
宋澄对同桌肃然起敬,借来做文词积累。
晚自习,温向仪起身时,看到宋澄在抄段嘉的摘抄本。
课间,温向仪去开水间接水遇到宋澄,等她一起回教室。走在走廊里,路过的女生兴奋的声音传来:“听说今晚就会下雪,不知道什么时候!”
宋澄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温向仪则看向走廊外毫无动静的天空,问道:“你也盼着下雪?”
宋澄身形微顿。
宋澄自己是少数不惦记雪的人,事实上,她以前非常讨厌下雪,所以她甚至不记得高二这年有没有下雪。
小时候跟老人住在山里的农村,一下雪就封山,连麻雀都了无踪影,化雪时,雪水烂在泥里毫无美感,唯有不知何时结束的严寒。
等到了父母身边,冬天,倪光想要雪人,宋荣剑让她给弟弟堆一个。
她手指通红地堆完,倪光双眼放光,下一秒把雪人推倒,倪芸宠溺地拍干净他身上的雪,笑着领倪光回家。
对雪的厌恶跟随宋澄长大,长大后才渐渐好些——
因为她有钱了。
她能赚钱了,不算多,却足够她不用回到闭塞的只有一条山路通往外界的山村,不用回到让她觉得自己是外人的家。下雪时,如果她想,也可以给自己买杯冬日热饮,双手捧着感慨一句今年的雪下得真大啊。
后来到了温向仪身边,雪成了一种景色,可以是专程飞往国外的一次滑雪度假,也可以是拥有噼啪作响的壁炉的山间别墅外头的窗景。
总让宋澄觉得,雪是富人的奢侈品。所以她一直喜欢不起来。
此时温向仪问她,宋澄便如实道:“下不下雪我无所谓。”
她礼尚往来道:“你呢?”
不过,这个问题她心里早有答案。温向仪很喜欢雪,她和温向仪在一起的年岁里,每年温向仪再忙都会抽一周时间去滑雪,连带着宋澄也可以去玩一玩。
温向仪道:“我不喜欢下雪。”
?
……嗯?
怎么和印象中不一样?
宋澄微怔,很快换了个问法:“你喜欢滑雪吗?”
温向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皱起眉道:“滑过,再也不想去了。”
宋澄:“???”
宋澄的脑袋开始不懂了。
她站在走廊费劲地回想,以前去滑雪明明每次都是温向仪提议,不喜欢还要去滑雪不是太奇怪了吗?而且温向仪每次都和自己一起滑……
啊,宋澄终于想起来,她们第一次去滑雪那天,她很快穿戴齐了装备,温向仪在旁边没动,宋澄看着外头的雪道好想去撒欢,以为温向仪懒病犯了,主动问温向仪:“我帮你穿?”
温向仪看她好一会儿,那双眼睛里有宋澄看不懂的东西,直到宋澄疑惑地眨眼,温向仪才微笑同意。
教练在雪道上教了基础技巧,宋澄就可以自己滑了,没几次便上了手,让教练赞不绝口。
她玩得太嗨,完全不记得那时温向仪在干什么了。就记得她尽兴后,更衣室里,已经换好常服的温向仪撑着下巴瞧她,皑皑雪山嵌在她身后的方窗中,像一幅画。
“宋澄,滑雪好玩吗?”
她当时怎么想的来着?宋澄回忆起来了。
她想,滑雪对温向仪来说,不说是家常便饭也是司空见惯,而自己玩得得意忘形,看起来是不是很没见识。
她敛起笑,低声说:“还可以吧。”淡淡的语气。
温向仪便没说什么了。
第二年,温向仪依然带她去滑雪。
……
宋澄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直直落到前方温向仪的背上。
几乎同时,温向仪仰起头看向走廊外。她走到栏杆前伸出手,藏在黑发间的耳垂微微泛红,侧颜在夜色中朦朦胧胧。
没一会儿,她回头看向宋澄:
“宋澄,下雪了。”
宋澄走到她身边,和她一样朝着虚空伸出手。
一粒冰凉的盐粒落到她手心。
是今年的初雪。
第24章 雪球
12月20日,香乌市下雪了,这场雪来得无声无息,下得密密层层,等宋澄回宿舍时,花坛上已经覆了薄薄的积雪。
没有几个学生有伞,有帽子的戴帽子,没有的用书挡,还有用手抱着头的,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后脑勺在沙沙的雪幕里往宿舍楼奔去。
李雪珊的尖叫声从宿舍门缝里窜出来,宋澄推开门,李雪珊搂着吕薇和周盈小皮球似的蹦跶,双颊红扑扑的。
宋澄:“你怎么了?”
李雪珊:“我收到他的表白了,我们在一起了!”
宋澄一下子没了兴致:“喔。”
李雪珊朝她吐舌,小声嘀咕:“就知道学习。”
她们这位五班的舍友,以前是满脑子训练,现在则是满脑子学习,哪里懂初雪和爱情的浪漫。
练习题瘫在书桌上,好久没翻到下一页,因为晚自习走廊那幕,宋澄总走神。
脑海里,一会儿是穿着纯白羽绒服的温向仪伸手接雪的侧颜,一会儿是她冲下雪道拿起滑板朝后方仰头,总能迎来的温向仪的凝视。
那时候的温向仪穿着厚重的雪服护膝,戴着大大的雪镜,宋澄私下觉得这样的温向仪比平日可爱得多。
于是第二年去滑雪,她在装备里悄悄加上好几顶带耳朵的帽子,好像是猫耳朵,两边尖尖的角,到了雪山脚,温向仪捏着帽子耳朵看向她时,宋澄镇定回视:“商家说这款质量最好。”
温向仪又捏了捏帽子耳朵,宋澄说了这么蹩脚的谎,耳朵升温,也跟着泛起痒。
好在温向仪没有指挥她去买新的,把黑色针织帽戴到了头上。
温向仪长出了对黑色猫耳朵。
宋澄看呆。
好……好可爱。
温向仪往上看,却看不到自己头顶。她白净的脸上挂着不自在,睫毛颤着,抖着,在眼底落了场微醺的雪。
宋澄以为自己早忘了,没想到这件小事跟随她一起回到高中,在两道数学题的间隙里冒出头,窜进她脑海里张牙舞爪。
已知:
温向仪不喜欢滑雪,却总带她去。
温向仪肯定看得出她喜欢滑雪。
由此可得:
温向仪去滑雪都是为了她。
宋澄抽抽鼻子。
原来温向仪曾经对她这样好,她再也不在心里骂温向仪了。
她也要对温向仪好。至少,在目前仍有交集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宋澄还没下床,周盈和吕薇从阳台回来:“雪停了,不过外面的雪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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