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
舒锦今天返校。
温向仪气定神闲地思量了番,抬眼与宋澄对视,轻声说:
“我自己没问题的。”
……
宋澄找了一家酒店。
大学城的酒店面向学生群体,没什么高档型,更何况现在她也没心情舍近求远,很快在一家还算凑合的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全程温向仪都很安静。
没再说什么回宿舍啊、一个人没问题啊这种听了就让宋澄恼火的话。
看着温向仪在床上躺下,宋澄等药效起了作用,沉沉入睡,才放轻动作离开。
现在带着两人的换洗衣物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回来一看,她走后温向仪应该没有乱动,暖烘烘的空调里,被子仍是宋澄给她裹得又紧又圆的样子。
温向仪顶着退烧贴的鬓角汗津津的,加上时不时蹙起的长眉,瞧起来纤弱又可怜,宋澄神情柔和了些,俯身替她掖了下右边的被角,收身回来时,心下一惊。
温向仪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双漆黑的眼无声注视着她。
吓她一跳!
“这么快就醒了?”宋澄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还想不想睡?不困的话,我烧个热水,再吃些东西。”
温向仪摇了摇头,宋澄领会到这是不想睡了的意思,转身去拆在楼下超市买的电热水壶。
她不是很信任这家酒店的卫生情况,温向仪肯定受不了。
把热水壶洗干净,宋澄把矿泉水倒进去烧热,烧水的时间,她甩了甩体温计,让温向仪再量一遍,再去布置带回来的晚饭。
温向仪夹着体温计,看了看手机:“舒锦给我发消息,问我现在怎么样……你们俩碰面了?”
“嗯,她在宿舍。”
温向仪放下手机,笑了笑:“原来她今天就回来了啊。”
宋澄记挂着体温计的结果,听了跟没听一样,随意嗯了声。
没几分钟,体温量出来了,降到38.9。
虽然还在高烧,好歹回到38开头,宋澄紧绷的神经松缓些许,把体温计装回塑料壳里,给温向仪端茶送水,扬声让温向仪先吃东西。
她留给温向仪一个背影,于是温向仪的目光恰如其分地停留。
从高二到大一,两三年时间,这不是温向仪第一次受到宋澄的妥善照料。
但她心底的感受,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她眼中的宋澄。
她和宋澄之间。
以及……她自己。
洗手台前,温向仪望着镜中的人。
那人布满病态的脸上,偏偏一双眼睛,闪烁着新奇而亢奋的神采。
用一次性洗脸巾慢慢擦干手上的水,温向仪走出去,宋澄已经给她摆好了病号餐,小米粥。
搅着香稠滚热的小米粥,温向仪抿了很小一口:“这粥没有你熬的好。”
以前在宿青路,宋澄有时候也在早上熬粥喝,其中就有小米粥。
不过。
小米粥还有什么好喝难喝的区别吗?
宋澄当成温向仪准备挑食的借口,警觉道:“不好喝也得喝,你得吃东西。”
“我知道,你特意买的嘛。”
听到温向仪好脾气的回复,宋澄缓和了语气。
“现在没办法自己熬,等病好了,你想吃什么都行。”
在宿青路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温向仪嘴巴里本就寡淡的滋味愈发无味起来。
但听着宋澄的安慰,她又觉得实在是宋澄会说出的话,平淡的回复底下透着笨拙的努力。
很有意思。
作为自己最亲近也是最毒辣的观察者,温向仪敏锐地发觉她的异常,或者说变化——
好像,不论是因为宋澄产生的情绪,还是宋澄本人,只要是关于宋澄的一切,都在原有基础上不断放大。
不,与其说是放大了,不如说是……
当固有的边界消失,温向仪放任它无限膨胀。
温向仪的身体发着高烧,乏力而疲惫。
但她隐在躯壳内的思维活跃至极,不断进行着对自我的判定。
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的宋澄按部就班地照顾病人。
比起温向仪高速运转的大脑,她的烦恼很简单,那就是温向仪发着烧还要洗澡。
两人各执一词,最后勉强达成“只可以淋浴五分钟”的共识。
温向仪洗完后,换宋澄。
昨天洗过头了,她今晚不打算再洗一次,抓了抓头发,咬起手腕上的小雏菊发圈扎好,才进浴室。
等她出来,温向仪靠在床头,无意般道:
“宋澄,那个发圈。”
“嗯?”
“你用很久了吧。”
“好像是。”宋澄抬手摸了摸,“你送的。”
宋澄还记得。很好。
温向仪唇边的笑容扩大了些:“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看,颜色还是太亮了,不好配衣服,质量也很一般。嗯,你用这个吧?”
温向仪坐直了身,抹了下手腕,朝宋澄递来的手心里,躺着个纯黑发圈。
宋澄一眼看到上面缀着的暗金装饰。
好,不愧是温向仪,猛地一看平易近人,仔细一看富得不接地气,手腕上套着的发圈都四位数。
宋澄:“不用,我……”现在这个还能用。
温向仪眼神一软:“是嫌弃我用过吗?”
“……”
宋澄接过,“谢谢你,温向仪。”
她已经洗过澡,就没有再扎头发,把这个新发圈和原来的发圈一起戴在手腕上。
温向仪笑道:“用得了两个吗?”
宋澄摇摇头,把旧的褪下来。
这根发圈勤勤恳恳工作这么久,已经松垮,没了形状,现在有了替代者,它的下场只会是被丢弃。
温向仪正想开口要过来,就见宋澄非常自然地把它揣到了兜里。
没一会儿,在她以为温向仪睡着了之后,她掏手机时从口袋里一并把发圈掏出来,拎到眼前看了看。
像是怕这又轻又小的东西无意间被带出来会弄丢,宋澄翻身下床,放进书包的拉链夹层中。
第72章 偷看
有了睡前那幕, 温向仪睡得很好。
反而是宋澄没怎么睡。
温向仪的这场高烧来得凶猛,睡前还在38.5以上,宋澄哪睡得着, 背挨着床没一会儿,就忍不住起来查看温向仪的情况。
直到后半夜, 摸了摸温向仪凉下来的额头,她才总算放了心。
温向仪终于退烧了。
她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往床上一躺,连被子都没盖,宋澄头一歪,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 温向仪退了烧精神大好。
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的宋澄靠在床头, 张嘴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懒懒散散。
不远处的洗手台前,吹风机呼呼作响,没一会儿停下了。
温向仪披着洁净蓬松的长发走过来:“宋澄, 昨天夜里你起来看了我很多次吗。”
她语气笃定, 宋澄也没什么否认的必要:“嗯。”
“辛苦你了。”温向仪坐到宋澄床边,笑吟吟的,“中午我请你吃饭。”
还知道请她顿饭,算温向仪有良心。
宋澄原本正看手机,听到温向仪的话, 她心中满意,结果一抬眼, 正对温向仪锁骨那片肌肤, 泛着轻盈水汽与珍珠般的柔润光泽,还有香味。
昨晚她用的也是温向仪的沐浴露, 记得瓶子上香型写的是天使草与晚香玉。
和薰衣草玫瑰之类的不同,好抽象的两个词。
宋澄洗完澡还闻了闻自己,完全没闻出来什么特别,到了温向仪身上,这份淡香却忽然具体得让人无法忽视,柔和浸入宋澄的世界。
宋澄脑瓜子嗡了一下,急忙低下头对着手机,心下惊魂未定。
温向仪说话就说话,坐这么近干嘛?
知不知道自己刚洗完澡身上很热?一点自觉都没有。
被热得口干舌燥的宋澄在心里大声数落着温向仪,表面淡然地说了声“好”。
她低着头,自然没看到温向仪的视线徘徊在她发顶与额角,半晌,才徐徐收回。
早饭依旧是宋澄操心,简单吃了点,温向仪就开始打电话了,还对着笔记本开了个短会。
之前和何念瑶她们在一块时,温向仪也偶尔抽空处理公务,还有学校的事。
现在病好了,又有许多事要忙。
宋澄安安静静待在一边,想起来何念瑶她们,在群里说了声。
宋澄:温向仪已经退烧了,不用担心
齐岫:那就好
何念瑶:嗯嗯!不过怎么是你来说
宋澄:她在线上会议
齐岫:?早上9点多你就去找她了吗
宋澄正打着字,还没发出去,屏幕上又多了条。
温向仪:昨晚我们在校外开了个房
温向仪:宋澄照顾了我一夜
宋澄:?
温向仪:我说得不对吗?
是说得对不对的问题吗?
是你怎么能来群里聊天的?
宋澄直接看向两米外的温向仪本人,一双传神的眼睛欲语还休。
温向仪摁了个键位,轻笑了下:“我闭麦了,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宋澄:“……”
真想举报你开会摸鱼。
报完平安后,宋澄又去理财。
现在她是真的有财要理,不再是先前那仨瓜俩枣的,于是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
两个人各忙各的,小小的酒店房间时不时响起温向仪指尖轻点键盘的声音。
嗒嗒,嗒嗒,频率节奏都过分熟悉。
有某个瞬间,宋澄以为她在家里的书房那张沙发椅上躺着,而温向仪就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后,手下的键盘声时响时停,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温向仪宽大肃穆的办公桌后,是扇透亮的双开窗,玻璃外的风景随四时变化。
宋澄只要稍微转下目光,就能看到温向仪坐在不同的景色前,像幅精心构图的油画。
她身边的一纸一物,都像富有巧思的置景,让人忍不住揣摩,于是宋澄常常久久沉浸其中,目不转睛。
幸好,往往这个时候,温向仪专注手头的工作,不会察觉宋澄停驻过久的目光。
但偶尔,她会忽然抬头,从工作中抽身,倏地抓住宋澄看来的视线——
“趁我在忙,偷看我?”
温向仪款款笑着,神情明知故问。
宋澄一晃神。
眼前分明是学校旁的酒店,没有四景变化的双开窗户,只有厚实的香槟色窗帘。
而温向仪却以如出一辙的情态,说出了一样的话。
那份偷看被抓住的慌乱,陡然被一种让宋澄鼻尖都酸楚的、奇异的安定完全覆盖了。
温向仪就是温向仪。
宋澄把这份心情仔细收好,放到任何人都碰不到的地方。
拥有丰富的被抓包经验,宋澄半点不慌,一脸从容地说:
“看看你的会开完了没有。”
这很说得通吧!
果然,温向仪顿了顿,没有再追问。
中午,退了房,把行李都放在后备箱,两人轻装简从走进美食街,开始觅食。
温向仪问宋澄想吃什么时,宋澄选了椰子鸡。清淡又滋补,非常适合大病初愈的温向仪,也适合熬夜伤身的她。
于是两人的午饭是一锅热腾腾的椰子鸡汤。
宋澄给温向仪盛好汤递过去时,想起上次吃椰子鸡也是和温向仪吃的,那时候她们第二天高考。
明明也没几个月,怎么高考都像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
大概是因为短短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吧,宋澄想,光是开学后的大学的这一个月,就丰富到让人应接不暇。
今天是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吃完这锅细火慢炖的椰子鸡,各自返校,她们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宣告结束了。
把温向仪送到宿舍楼下,宋澄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温向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得够饱,又是2点前后,她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等温向仪进去,她就可以回宿舍补觉了。
温向仪走了两步,站在公寓门口的楼梯上转身,又看向她。
这下她比宋澄高了,宋澄得仰着点脖子才能看到她的脸。
“宋澄,10月我们会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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