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样,凌星河似乎也被这人吓了一跳,因为我看到凌星河的表情变了。
我躲在树后,从他们的交谈声里听出那大叔是凌星河的外公。可是那大叔自始至终都独自撑着伞,让站在他面前两米的凌星河淋雨,都没有想要将伞倾斜过去的意思。
怎么会有这样的家庭关系?长辈怎么会不爱护晚辈?我还没想通这个问题,接下来的场景就让我直接屏住了呼吸。
凌星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甩开,将刀塞进他外公的手里,然后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刀锋牢牢抵住自己的脖子。
雨水已经将凌星河淋得湿透了,我看到他冷得有些发抖,但他的声音却非常平稳,他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直接将我钉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他说:“那你杀了我。”
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在做梦。
怎么会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如果是平时有朋友这样说话,我一定会开玩笑说“你快去精神病院看看吧”,可凌星河看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的表情很严肃,似乎真的是一心求死。
刀已经抵住皮肤了,那大叔一脸惊恐地叫嚷起来,而凌星河露出了一丝笑容。
路灯的光洒向刀锋,将光折射进我的眼睛,我觉得炫目,觉得刺眼。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凌星河。
凌星河真的会用这把刀杀死自己吗?现场除了我,好像没有其他人可以阻止他。他会死在我眼前吗,我应该让他就这样死掉吗?
我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暴露我的存在。我知道此时我应该扔掉伞,冲出去拉开他,和他说“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可我的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让我挪不动步子。那大叔看起来不像正派人,以后会给我带我麻烦吗;如果我冲出去了却没拦住,凌星河死在我面前,警察会不会找到我,那样我爸妈一定会大发雷霆……
我太紧张了,藏在树后不敢动。
“凌星河!”
突如其来的吼声让我打了个寒颤,我从万般纠结中回过神,看到不知从哪里赶过来的曲翊将伞随手一扔,大步向那两人跑过去,拉开了架在凌星河脖子上的手,将掉落在地上的刀一脚踢得老远。
那大叔说了一句什么,曲翊冷冷看他一眼,随后拉着凌星河去到活动板房的屋檐下避雨。
雨幕遮住他们的身影,没有人再说话了,我的四周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雨声。
我松了一口气,觉得双腿发软,倚着树干往下滑,最终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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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雨夜,有人凭本事扭转了凌星河对自己的看法(指曲翊),也有人将自己踢出了局(指李深)。
第57章 番外三 李深的自白05
趁着曲翊和凌星河站在屋檐下的时候,我悄悄先回了宿舍。没过多久,凌星河就回来了,虽然身上都湿透了,但他的表情看上去毫无异常,根本不像是刚才那个在雨中拿刀抵住自己脖子的人。
我试探着问他:“你今晚是去知行礼堂看电影了对吧,应该有挺多同学要回宿舍的,怎么没借把伞一起走啊?”
凌星河拿毛巾擦头发,轻描淡写地说:“淋点雨没事。”
他的语气越是轻描淡写,我心就越是向下沉。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对我的人身安全起了怀疑。他不会真的有什么病吧?
晚上躺在床上,我想来想去还是否认了这个猜测,最终得出结论:凌星河一定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心理出现了问题,才会做出那么不着调的举动。
那天我失眠了。一闭上眼,就有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在我眼前晃,而导致我失眠的原因远不止那把刀,还有我那还未开始但注定会夭折的秘密恋爱计划。
还谈什么喜欢啊,谁会喜欢一个拿刀架自己脖子上的人啊……我想起父母曾经说过,畸形的家庭总会养育出畸形的孩子……
我看着宿舍的天花板,可悲地想道:我的初恋,大概就在今夜终结了。
但好歹凌星河是我喜欢过的人,现在他心理压力大到都不正常了,我还是决定做个好人,能帮就帮,于是第二天,我上网搜索找到了可信度很高的心理测试,又查到了学校心理咨询室的座机号码。
在我发愁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将心理测试发给凌星河时,医学院正好下发通知,让每个人都做一份心理测评,于是我趁这机会,将我找到的那份心理测试一并发给了凌星河,顺利地得到了他填写的答案。
只是……凌星河的心理测试结果非常的好,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不过这个疑问在不久之后就得到了解答。
期中考试后,曲翊在教学楼走廊里拦下了我,开门见山地说:“那天晚上你看见了。”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那种感受,就像是你曾经干过偷窃之事,自以为藏得很好,但没想到有一天警察站在你面前,没有任何迟疑地说:“终于找到你了,你犯罪了,去坐牢吧!”
我心里慌乱到不行,矢口否认:“哪个晚上,看见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曲翊却直接戳破我,还说凌星河的心理测试是他代填的,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过节了,说让我趁早放弃喜欢凌星河,我不知他怎么会知道我曾经的心思,慌乱之中,说了一句:“我早就不喜欢了。”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面色变得惨白。
我怎会如此轻易暴露自己内心,既然不喜欢了,我何不说“我从未喜欢过”,我将我的把柄交到了曲翊手上,这为我以后的事业和婚姻来说就是颗定时炸弹。
但话已说了,就没有收回的余地,我惊慌失措,趁着曲翊让我对那晚的事保密的同时交换了条件,让他也对我说的话保密。
曲翊立刻说:“怎么,不敢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我面色更加发白,心里不愿承认,但是却明确知道,这就是事实。
我确实不敢承认。
但……不,不是的,我不一定是同性恋,我可能就是喜欢凌星河,只是凌星河恰好是个男生而已,现在我不喜欢他了,或许我也可以喜欢上女生的。
我这么安慰自己。
我这么欺骗自己。
第58章 番外三 李深的自白06
寒假很快到来,堂哥和女朋友爱情长跑好几年终于结婚,邀请我去做伴郎。婚礼现场热热闹闹,伴娘团也多是单身,堂哥见状,便有意撮合我和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伴娘。
我意识到这是一次很好的摆脱同性恋标签的机会,便主动约那位长相可爱的女生在第二天出门吃饭。
那个女生应该对我很满意,吃饭时频频找话题,总是笑着看我,我努力应付着,没有特别抵触,但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
吃完饭后,出于礼貌,我邀请女生去看电影,过年期间影院观众太多,我只买到了一部文艺电影的票。我不是很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便无聊地刷手机,正好看到了社团群里大家讨论说想要出去露营。
我往上翻聊天记录,不自觉地就在找某个人的发言,最后果然看到了夹杂在一堆讨论里的一条消息,是凌星河发了一个字:“去。”
我去不去露营呢?还是算了吧,我该做的是再多约这女孩儿出来玩几次,而不是看到凌星河去就起了想要去的念头,他已经和我没关系了不是吗,我不该如此关注他的。
虽然这么想着,我却仍是及时关注着群里的消息,在几分钟后,看到曲翊在群里回了一个字:“好。”
我瞬间坐直了身体,动静大到身旁的女孩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但我却没能及时回复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我紧盯着曲翊发的那个“好”字,内心突然觉得慌张,总觉得如果这一次我不去露营,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于是,在电影结束后,女孩问我要不要一起再去咖啡厅坐坐时,我立刻拒绝了,一心只想着立刻赶回家收拾行李,赶上大家突发奇想提出的今天就出发的行程。
我幸运地赶上了,坐上了大巴车,到了营地,还和凌星河住在同一顶帐篷里。
一切仍有转机。看到曲翊独自一人住一顶帐篷,而我和凌星河同住一顶时,我突然想到这句话。
但那天晚上,我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再无转机”。
那晚吃饱喝足后,我们一起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社长非常出乎意料地说自己寒假谈恋爱了,大家吃惊一阵,紧接着又被凌星河吓了一跳——
凌星河说他在这个寒假也谈恋爱了。
我像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别的同学都在说恭喜,我却扯不出一个违心的笑容。
大家都在问凌星河的对象是谁,他却不愿意说。我心中隐有猜测,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凌星河目光从曲翊身上掠过,最后笑着对我说:“是认识的。”
火光在他眼睛里晃动,我看到了他眼底的喜悦。凌星河笑得非常温和,他平时很少笑,而这一次虽然是对着我在笑,却不是因我而笑。
他是因曲翊而笑。
我张张嘴,艰难吐出“恭喜“二字,心脏像被利刃刺穿,痛苦不堪。
那晚我的睡眠很差,半梦半醒间听到凌星河出了帐篷,天色大亮时我猛然惊醒,发觉凌星河还是不在帐篷里。
我一时蒙圈,以为凌星河是走失,正要号召大家一起去找人,就听到曲翊说凌星河在他帐篷里。
同学们根本不信,质疑道:“怎么可能啊?”
我却愣在原地,因为我知道曲翊说的都是事实。
没多久凌星河就从曲翊的帐篷里出来了,坐到曲翊旁边,两人很自然地开始说话。
曲翊冲了一包即食麦片,很自然地放到凌星河面前,而凌星河更加自然地端起来就喝,随后左手在桌子下面握了一下曲翊的手。
一定是日光太刺眼,我竟有流泪的冲动,我眨眨眼,仍旧盯着桌子对面的他们。
我看到凌星河又在笑,他最近笑得越来越频繁了,他笑起来……很好看。
我呆呆地看着,挪不开目光,心想他若是对我笑、牵我的手就好了。
曲翊猛然抬眸看我,眼神带着警告,我心脏一阵刺痛,只得挪开目光。
我攥了攥自己的手,只觉得手心……实在是太空了。
第59章 番外三 李深的自白07
那天我们的活动是爬山,山间有所寺庙,前来求好运的游客很多,大家见状,也吵着要进去拜一拜。
我受家庭的影响,一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但那天我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三支香,面对着佛像站定。
大家都双手举着香,嘴唇紧抿,心中各有心愿,我环视一周,没看到我最在意的那两人。
大概是想要的都得到了,没有什么要向佛求的了,索性直接不进来了吧。
我苦笑,随后在心里默念心愿,将香牢牢插上。
等出了寺庙,我看到了曲翊在群里发的消息,说是住的公寓出了点事,要立刻赶回去,凌星河说陪他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也一起回去。
别的同学都没在意,看完消息便笑着闹着继续爬山,我却像丢了魂一样失去了兴致,连腿都抬不动,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那两人的离开而消失不见了。
我像个木偶似的继续跟着同学们,思绪却越飘越远。
与凌星河相处的这一年半时间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一帧帧播放,想起他在实验课上对我说的“我帮你吧”,想起他在复习季主动将整理的资料借给我看,想起他在每学期开学主动帮担任班长的我一起发放全班的教材……
他明明对我那么好啊,为什么却是和曲翊在一起了?
露营结束后回到家,之前那位伴娘女孩主动约我出门看电影。我原本没什么兴致,却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赌气,还是出门去了。
出门时父母询问我是去做什么,我简单说明,然后看到父母脸上露出微笑。
看到父母的表情,我顿时感到心安——这才应该是我的正常生活,让父母满意,同女生谈恋爱,毕业后做一名医生,然后结婚、生子…待到中年时,就能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那些狗血的家庭戏码,不珍惜生命的想法,那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同性恋的标签,都不应该属于我的世界。只要我远离那些事,远离……他,我就可以按照父母给我设定好的路,一直走在阳光下,做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我打起精神,出门赴约。
我同那女孩看了电影,吃了饭,晚饭后我步行送她回家,我们并肩走着,有时为了躲避行人,我们的肩膀会碰一下,每每这时,女孩都会露出一点和善的微笑。
——那是同我的父母一样,令我心安的笑容。
我在心里再次默背下午紧急在手机搜索的告白语,想着此时或许就是说这些话的最好时机。
但就在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女孩准备开口时,越过她的肩膀,我无意中看到马路对面,有两个人在并肩走路。
我顿时愣住,因为路对面的其中一人的身影我太熟悉了,那是凌星河。
他和曲翊并肩走着,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一个购物袋。
看上去只是寻常走路,但是两个人手臂挨着手臂,离得很近,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曲翊说了一句什么话,凌星河突然扬起嘴角,他转头看了一眼曲翊,摇了摇头,然后停下了脚步,伸出了空着的那只右手,对着曲翊摊开。
曲翊先是扭头看向一旁,但很快,他就将左手拎着的购物袋换到右手,然后用左手飞快地握住了凌星河的右手。
凌星河笑容更明媚了,他拉着曲翊的手,直接伸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我在路对面看完了这场默剧,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凌星河的笑容没有让我心安的能力,甚至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让我浑身冰冷。
因为我沉默得太久,女孩出声问我:“李深,你想说什么?”
我收回视线,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我后背开始冒出冷汗,之前准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我捏紧手,很艰难地说出:“对不起。”
“啊?”女孩很疑惑。
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就不难说了,我胡乱道歉,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要说:“对不起,你很好,是我有问题,我有问题……我没法和女生谈恋爱,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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