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的呼吸几乎微不可察,琴酒忍着脚踝的剧痛,一瘸一拐地扶着他敲响了旅馆的门。
“谁呀?”
苍老的声音缓缓靠近。
“没看到已经打样了吗?”
老人打开房门,白花的头发有些刺眼,是上一次的老板,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看清了面前这两人的狼狈模样。
“是你们啊。”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熟稔,就像跟他们很熟悉一样,但事实上他们不过见过一次面而已。
琴酒暂且抛却心中的迷惑,问:“还可以住店吗?”
“进来吧,给你们留着呢。”
“先到沙发上坐一会儿。”
她像是一点也不惊讶一样,摆了摆手,侧身让他们进来。
老板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柜台里,端着烛台在抽屉里翻找什么,忍不住念念叨叨:
“怎么又搞成这样?”
琴酒把松田阵平放在沙发上,后者眉头紧锁,躺平之后才缓缓舒展眉头,琴酒在他旁边坐下,神经一放松,后知后觉的疼痛沿着脚踝直冲大脑,他脸色一白,转头注意到老板提着一个木盒子过来。
老板打开盒子,露出里面形形色色的绷带、跌打药、镊子、酒精灯、纱布......
对他们而言很熟悉的老朋友,但是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店老板手中就显得耐人寻味了很多。
“之前不是还说要离开那个地方不再留在那里打工了吗,怎么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难道你们还没辞职吗?”
“他这是伤到哪里了?”老板推了推老花镜,“肩膀,心脏?心脏我可没办法。”
“肩膀。”琴酒看着老板动作熟练地点燃酒精灯,把手术刀放在上面灼烧。
“你也别愣着,我看你走路一瘸一拐,你也受了不轻的伤吧,我给他取出子弹,你自己处理。”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店老板为什么对枪伤这么淡然,她怎么会处理这种伤口,又是怎么知道了这是枪伤?
琴酒动作一顿,浑身发凉,此时梦中的美容院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与昏暗房间中影影绰绰的灯光交迭闪现。他不信命,但是现在却有一种被命运监控的悚然。
似乎一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推动他朝着它既定的方向前走,但是目的未知,虽然这次相当于被那力量救了命,但是这种失控和被监控的错觉给他一种很深的不安感。
琴酒思绪千回百转,突然响起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老太太对他们说了句,“我见你们有些眼熟。”
而后来松田阵平也提过,这里的老板是个年轻男人,他从没见过那个老太太。
大脑突然像是被什么重击,层层迷雾在眼前散开,琴酒意识到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可能性——系统都出现了,灵魂互换这事甚至真实发生了,那么另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不能出现呢?
这样就说的通了,为什么老太太对这些事情这么见怪不怪,为什么态度如此熟悉,为什么隐隐约约透露出来她知道组织的事情,因为她所有的态度都是对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已。
等等......这么说另一个世界琴酒和松田阵平也是搭档?那个世界的他脑子是被驴踢了,竟然选一个卧底做搭档?
琴酒开始怀疑人生。
“还好射偏了,再斜一点他可坚持不到现在,只是这次运气好万一运气用完了该怎么办,你们还是快点离开你们的工作吧,太危险了。”
老太太突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她说完,不紧不慢地剪断跟血肉相连的衣服,不理会她的话对琴酒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小刀十分顺畅的游走。
不管是在深更半夜给陌生人开门,看到浑身是血的可疑男人后还让他们进门,还是她那莫名其妙的熟稔态度,出人意料的医术,这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个老太太并不是普通人,但她确实对这两人没有恶意,甚至态度中还包含着些疼惜和亲密。
琴酒额角冒出冷汗,嘴唇发白,强烈的疼痛让他眼前有些模糊,大脑几乎陷入瘫痪,他定了定神,面不改色地将镊子伸进血肉里夹出那颗小小的子弹,子弹落在金属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太太分神看了他一眼,神色大变——
“你又没打麻醉!”
她双手颤颤巍巍剪断了绷带,系了一个专业的结,转身夺过琴酒手中的镊子,抬手不轻不重地拍在琴酒后脑勺。
“你个死孩子,想气死老太太是吗?”
被一巴掌拍醒的琴酒:“......?”
老太太端起烛台凑近他血肉外翻的脚踝,雪白和狰狞的红色让人头晕目眩,在泥泞的血肉里还能看见外露的森寒白骨,这种伤势可以说惨绝人寰,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脚踝一阵幻痛,然而除了最初的枪伤,这么恶劣的伤口都是受伤的人自己弄出来的。
老太太越看越气,忍不住又抬手拍了琴酒的脑袋,“松田这孩子的担心绝非空穴来风,我看啊,你们这恐怖的工作杀不死你,但总有一天你真的会死在自己手上。”
无辜又挨了一巴掌的琴酒:“??”
他感觉到被冒犯,眼神倏然危险起来,然而下一秒,老太太夹起沾了消毒酒精的棉花,“心狠手辣”地按在伤口上,琴酒脸色刷一下变得雪白,双眼瞬间被水雾覆盖,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嘲笑:“知道疼了吧,让你不打麻醉,你以为你是铁人吗?”
琴酒:“我......”自己来。
老太太不想听他狡辩,手上一用力,“你就是看着老太太好欺负,不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平时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爱惜,以为自己是什么刀枪不入的金刚人,等你老了就知道了,到时候身上留下一堆大大小小的疾病,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琴酒脸色苍白,动了动嘴唇,“我自己.......”就可以处理。
“还有,你们这些小男孩以为这些刀疤很酷,说什么是男人的勋章”老太太冷笑,“纯属胡说八道,你们不心疼老太太替你们心疼,多漂亮的皮肤,上面留了些坑坑洼洼的弹痕,丑陋的刀疤,别找那么多借口,这就是不把自己的健康当回事!”
琴酒:“算了,这样......”就可以了。
“你自己不心疼,有人替你心疼,看到那盒祛疤药膏了吗?松田这孩子给你找的。”
猝不及防听到意想不到的名字,琴酒沉默下来,听老太太继续说。
“你们啊”老太太消完毒,翻出纱布轻轻地给他缠上,无奈又欣慰地摇了摇头,“都是好孩子,老太太知道你们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但是只要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我就不那么担心了,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比谁都要重视,不论是你也好,松田也好,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我看着你们吃苦直到现在,千万不要在任务中丢了性命,好吗?”
她脸上布满皱纹,下垂的皮肉遮挡住那双眼睛,但其中的慈爱与不言而喻的担忧分毫可查。
虽然明白她不是在说他们,但鬼使神差的,琴酒点了点头。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烛台放在桌面上,转身木起脸,扬起手又想拍一下。可惜被早有防备的琴酒躲开了,老太太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另一只手很顺畅地接替上班,电光火石之间又拍上去。
“知道了就给我好好休息,真让老太太生气,平时不来看我,只在想到老太太有用的时候才来看一眼,现在的年轻人啊......”
她端起烛台慢悠悠地回到柜台后,“房间还是那个,自己过去,我不给你们带路了。”
接二连三被拍脑袋的琴酒:“......”
Fine。
总之,虽然中途出了些意外,但好歹两人的命都保住了。
被老太太夹刀带棍地絮絮叨叨了老半天,到了最后都有些恍惚,甚至有些生无可恋,琴酒拄着老太太硬塞给自己的拐杖,艰难地搀扶着晕的昏天黑地不省人事的松田阵平,蹒跚地走到了房间,关上门,把人放在床上,琴酒坐在松田阵平身边陷入了沉默。
平淡如水的表情下是崩溃的心灵。
为什么会有人比松田阵平还要话多?
房间还是上一次的房间,连摆设都没怎么变,琴酒后躺在床上,橘黄色的灯光逐渐朦胧,闪烁,唤起他浓浓的睡意,不知不觉间,房间里只剩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突然响起,打破夜的宁静,白发老人动作迟缓地熄灭前台的灯盏,沧桑柔和的声音随着灯光消逝——
“晚安,做个好梦,孩子们。”
【作者有话说】
剧情可能有点魔幻,希望大家能接受(逐渐心虚)
————
第47章 高度保护的档案
琴酒又做梦了,梦到了他早已遗忘的很多事情,梦到了跟松田阵平的初遇,海水是如感同身受一样冰凉,附骨之疽一般让人遍体生寒,梦到杯户酒店那次离奇的宴会,还梦到了一些似乎不属于他们的回忆。
梦里的琴酒跟松田阵平关系很好,是可以托付性命的搭档,无话不谈,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关系好到……硬生生地将琴酒从梦中吓醒。
这可真是一场不得了的噩梦。
一想到梦里那两人举止的亲密,琴酒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身边伤痕累累的松田阵平,微妙地松了口气。
还能感受到一阵阵冰凉,琴酒反应有些迟钝地转了转头,这才发现昨晚没有换衣服就直接睡着了,现在衣服还是湿漉漉,贴在身上黏糊糊,十分不舒服,海水跟鲜血混在一起,有种如鲠在喉的难闻气息。
似乎还有点头晕,应该是伤口发炎又着凉,还能醒来就不错了。
琴酒突然想起身边的重度伤残人士,果不其然,脸上有不正常的红,伸手一探,滚烫的要命,发烧了。
琴酒:“……”
风水轮流转,上一次来这里松田阵平照顾他,这次变成了他伺候松田阵平。
似乎很难受,松田阵平眉头一直是紧皱的,嘴唇苍白的毫无血色,夸张一点像落了层白霜,他仰躺在床上,还是昨晚的姿势,一晚没有动弹。
琴酒动作极其小心地把他厚重的外套脱下来,到了里面的毛衣时,沉默了两秒,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将毛衣解体,把湿漉漉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琴酒伸手扯开棉被盖在他身上,转身住着拐杖出了门。
在他离开后不久,身体承受着巨大疼痛与折磨的松田阵平睫毛不安分地颤抖起来,缓缓睁开眼睛,看清自己处在哪里后,像是十分安心一样,再次陷入了沉睡。
琴酒离开房间,打算去买些退烧药和衣物,不过等他艰难地来到楼下后,那个奇怪的老太太却是早有预料地准备好了两身休闲的衣物,各种急需的药品以及早餐也被分门别类放在一个带着蝴蝶结的方形的竹篮里。
听到楼梯里传来的动静,老太太把视线从报纸上转移,拄着拐杖从柜台后走出来。
“醒了,昨晚休息的好吗?”
她注意到琴酒那身湿漉漉的衣服,皱起眉,“果然没换衣服,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衣物,你们应该没长高吧,那尺码大概是合适的,这些退烧药也带回去,我不动脑子就能知道你们今天要发烧。”
“这是什么?”琴酒打开竹篮,指着里面的精致糕点问道。
“嗯?”老太太疑惑地推了下眼睛,“马丁尼蛋糕和青椒陷阱,你们最爱吃的东西啊,老太太我可是凌晨就起床为你们准备了,还好之前的酒还剩一些,不然大早上的去哪里买酒呢。”
“带回去吃吧,吃饱了才有精神养伤啊。”
在她殷殷注视下,琴酒略带僵硬地点点头——
他想起来了,上次来到这里时早餐也是这些东西。
所以说,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到底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什么执念啊?
“对了”老太太喊住他。
“最近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养好伤再离开。”
琴酒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被老太太一说,他心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股暖流划过,涩涩的又很新奇。
他点点头,站在楼梯口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怎么称呼?”琴酒道。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老太太一愣,这才正眼端详着眼前的青年,她眼神一阵恍惚。
“是这样啊......”
原来不是那两个孩子,怪不得他们对她这么警惕,不过实在太像了,她甚至都没能认出来。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喃喃,转而眼神复杂地看向琴酒,“老太太只知道我姓神宫,至于名字,我已经忘记很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喊我一声奶奶。”
她又说,“那两个孩子就是这样称呼我的。”
琴酒本要说的话也停在了口中,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好。”
神宫太太得到回应,脸上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她看着琴酒一瘸一拐地回到楼上,回到柜台后拿起报纸,欣慰地感慨:“都是好孩子啊。”
*
安室透最近有些凌乱,精神也不太好,眼低的黑眼圈逐渐加深,无精打采到就连那个可恶的Fbi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懒得去搭理了。
江户川柯南注意到他出现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直到今天,他看着安室透又出现了那种遭受了重大打击的恍惚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
"安室先生,你最近遇到什么问题了吗,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如果有问题一定要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安室透表情微妙,一言难尽,他痛心疾首地看着江户川柯南,眼神沧桑,"不,没什么,我只是暂时不能接受而已,让我缓几天应该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表情简直要比吞了苍蝇还要难受,抱头自闭起来。
"不,这种事不论怎么样都无法接受啊……"
关于琴酒竟然在警察厅有加密档案这件事,任谁知道都不敢相信吧!
36/62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